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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奇珍

大约在晚清时期,北方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上,住着一位以行医为业的老者,老者姓陆名源字天章,据说是茶圣陆羽的后代。虽不算豪富,却也有一些家产。老者一生既不好酒也不贪财,只是喜好饮世上名茶,可以说是嗜茶如命。也真不愧是茶圣的后代。

这老陆头一生有二绝:第一绝是医道高超,而且专治疑难杂症;第二绝是一生喝茶无数,不管是什么茶,只管拿来泡上,他老陆头不用喝,只用鼻子闻一闻,便立刻知道是什么茶,产地是哪儿,是新茶还是旧茶,甚至能知道是用江水河水泉水还是溪水、井水泡的,你说绝不?就这一手,远近三五十里,没有不知道陆天章大名的,没有不伸大拇指点头称道佩服的。

可是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谁也逃脱不了造化小儿的捉弄。

这一年秋天,秋收刚过,正当陆家合家庆祝丰收之际,突然间后院起火,也赶上老陆家倒运,那天偏偏刮起了六七级大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是以浓烟四起,金蛇乱窜,一时间,火光冲天,片刻便烧光了所有的粮食和十多间房屋,并烧毁了全部银票。

当时老陆头正在茶馆喝茶,听说自家着火急忙往会跑。刚跑到家就见一家老小正在嚎啕痛苦,此时火势也难以控制。

看着看着,突然老陆头象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往火里冲。大儿子陆明一把没拉住,老陆头冲进了熊熊的火海之中,紧接着从火里面抱出一个小铁箱子。

当他跑到门口时,猛地被一棵着落了架的梁柱砸倒,躺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急忙抬到前院抢救。幸好长子陆明也通医道,给老头一把脉,知道内脏已被震坏,伤得极重,恐怕活不了几天了。不一会儿,老陆头渐渐苏醒了头一句就是:“铁箱子呢?那、那……”

陆明急忙将箱子捧过来,老头一见箱子,顿时两只眼放出两股光来:“老天有眼哪!老天有眼哪!”

众人不解。他的老婆问:“这里头装的是啥呀?”

老头说:“是一件祖传了十八代的珍宝。现在虽然陆家遭此大难,但只要有它在,我们还照样重整门户。陆明啊,”陆明急忙过来,“现在你赶紧给县里最大的古董商人林玉海送信,让他务必在明天赶到。”

陆明不解其意:“为什么偏要明天赶到呢?”

“因为我活不过明天了。”

“父亲,不会的,不会的,我刚才给您把过脉了,您将养将养就会好的。”

老陆头长叹一声:“不要懵我了,我是大夫,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要不怎么能有‘江北神医’的称号?”

陆明道:“要是他不肯来呢?”

老陆头微微一笑:“哈哈,那你就说有一件绝世奇珍要卖,商人吗,哪个不唯利是图?好了,去办吧!”

第二天,全县最大的古董商人林玉海,果然在利益的驱动下,带着手下蜂拥而至。

躺在床上的陆天章与林玉海客套了一番后,他抱腕当胸:“小老儿知道您事务繁忙,本不该烦劳,但我确实有要事相商。因我家最近不幸遭此大灾,手头有些紧张,所以想出售我祖传的一件稀世奇珍。咱们都是场面上的朋友,如不通知一声,我觉得有失道义,太不够江湖了,所以……”

古董商人林掌柜一听有宝,顿时来了精神:“陆先生,那宝物何在?快请出让我们饱一饱眼福吧!”

老陆头便叫陆明捧出铁箱,打开小金锁后,捧出一物,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紫砂壶,与其它的壶没什么两样,而且表面并不很光亮,只不过壶顶雕了一条戏珠的蟠龙而已。

林玉海一见,心中很是不悦:“陆先生,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紫砂壶么,哪是什么绝世奇珍呢?”

老陆头微微一笑:“这您就不知道了,您先别急,一会儿您就会赞不绝口了。陆明,赶紧叫人把开水拿上来。”

家人捧过来一盆白开水。老陆头先将茶壶打开:“林老板,您先看看这壶里放没放茶。”

林玉海瞟了一眼:“没有。”

老陆头又指着那盆水说:“好,林掌柜,您看好,这是白开水,来,您尝尝。”

家人给弄了一碗,林玉海端起来尝了尝:“对,对,确实是白开水。”

“那就好,来呀!将白开水倒进壶里。”

家人将水倒进壶中。不一会儿,老头叫家人给客人倒茶。林掌柜端起来一闻,顿觉一股幽香直冲五脏六腑,是兰花香,不是,是梅花香,也不是,啊呀!再端起来品了一小口,立即如饮玉液琼浆,清芬的液体顿时使他有些飘飘然了,同时精神为之一震,仿佛刚刚吸食了烟土一般。林玉海不仅竖起大指,连叫:“好茶!好茶!是云南普洱,不是,是西湖龙井,不是!是洞庭君山?也不像,哎!陆先生,这到底是什么茶呀?我曾经喝过皇上赐的御茶,说实在的,也赶不上这茶,不怪人称您是茶圣传人,塞北茶王,果然名不虚传哪!”

陆老头笑道:“这就是这把壶的奇绝之处,刚才您不是看到了吗?此壶可以不放茶叶,只倒白水,不一会儿却芳香四溢。”

“那是什么道理呢?”林掌柜好奇地问。

“这我也不知道,据我父亲说是在烧制时加入了各种上好的香料和茶叶。”

“好,这件宝物我要了,不知道您要多少钱?”

老陆头道:“都是朋友,也不要虚价了,您给五千两得了。”林玉海没言语,只是用怪异的眼光瞧着他笑。

陆天章道:“怎么,嫌贵,要得太多了?”

林玉海道:“陆先生,您真能取笑人,这样的传世奇珍,少说也值十万,您是不是又舍不得卖了?这样,我不少给您,给您十二万,您看如何?”

老陆头心里一惊,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哈哈,林掌柜,我确实舍不得,其实呢……”

林玉海一看,生怕老陆头反悔不卖:“这样,咱们谁也别讲了,我给您十五万,就算一半人情一半钱吧!如果成,咱们成交;不成,那我也是没辙了。”

老陆头抚摸着紫砂壶,无奈地道:“唉!要不是家遭飞祸,别说十五万,就是二百万也不能卖。好吧!谁叫咱们有交情呢。”

“好,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我先交给您定钱五千。”

于是二人请人立了字据,各执一份,约定一天后进行钱壶交易。

果然,不出所料,老陆头没能过去那一天,当天晚上他就咽了气。

到了约定那天,林玉海带人来取货了。

陆明叫媳妇取壶,然后再把白开水倒进去。不一会儿,陆明给林掌柜倒茶,林掌柜端起茶碗一喝,立刻又吐了出来:“陆公子,这茶怎么不香了,这分明是白开水。怎么居然将壶给换了,这么干好像有点不仗义吧!”

陆明吃了一惊,端起茶碗一喝,也吐了出来:“不对呀!这壶没换哪!可这茶怎么不香了呢?邪了……”

“没换,没换这茶怎么不香呢?没换我怎么看着这壶比以前亮了许多呢?这壶你交给谁保存来着?”

一句话提醒了陆明:“那天您走后我就把它交给我媳妇保管来着。对了,我问问她。”

陆明叫人喊来媳妇,冲她道:“这茶壶是不是你给换了?”

陆明媳妇道:“没有哇!”

“没有?那这壶怎么好像比以前亮了呢?”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噢,对了,那天我看这壶表面一层灰,实在不太雅观,我寻思着,这么个壶一下子卖了十五万,客人要来取货时别因为嫌脏再不要了,我就里里外外地一连洗刷了七八遍。这一洗可不要紧,从里面竟抠出不少沉淀的泥来。”

林掌柜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叫:“坏了,你抠出的泥可能是茶垢,你准是把里面的茶垢都洗掉了。”

陆明媳妇不解地道:“那污垢有什么用啊?”

林掌柜道:“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所谓的‘茶壶有价垢无价’,当时我还以为那是瞎话,糊弄人的,现在看来,之所以此壶能倒入白开水而泡出芳香四溢的茶来,一定是因为他积累了数百年的各种茶叶的茶垢所致。现在,你洗去了茶垢,当然它也就和其它的壶一样了,成了一把普通的紫砂壶。不放茶叶,当然就泡不出香茶了,即使再雕刻的精美,也卖不上大价……”

陆明一听大怒,一气之下,将茶壶一把抓起摔了个粉碎。

有些时候,你扔掉的才是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