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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妖的布袋世界

一米是位快乐的货郎,卖针线,卖鞋垫,卖扣子,卖袜子,也卖孩子们喜欢的拨浪鼓、小木偶、小风车。他总是哼着欢快的曲调,主走在大街小巷,或是村野小路。

某天正午,当一米经过一株大榕树时,看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儿守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孤孤单单地坐在树下。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这么想着,—米便放下货担,停在老头儿的面前。

“老人家,您遇上什么难事了吗?”一米问。

“看上去,你的影子很善良啊!”老人却抬起头,答非所问道。

一米听了,便回头看看自己的影子。影子紧贴着他的脚后跟,看不出是善是恶,但他想,既然人有奸邪狡诈正义良善之分,那么影子也应该有的,于是便回答道:“也许吧!”

一米邀请老人和他一起去附近的镇上。

一米挑着货担走在前面,老人则拎着布袋走在他的后面。

一路上,一米又说又笑地给老人讲着所经历和见闻过的轶闻趣事。可是,老人的心思却似乎并不在此,只是一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影子。

“你有一个快乐的影子啊!”老人在一米讲完一个有趣的故事后,突然说道。

一米又回头看自己的影子,在街灯的映照下,自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不出是喜是忧,但他想,既然人有喜怒哀乐,那么影子也应该有的,于是便回答道: “也许吧!”

在一家小店,一米拿出了那一天所有的收入,为老人要了酒和菜。

“从来没有入请我吃过饭,更没有人请我喝过酒。”老人说。听了老人的话,一米便羞涩起来,又拿出前一天所有的收入,为他要了更多的酒和菜。

“你有一个慷慨的影子啊!”老人在一米为他斟酒时,突然又说道。

一米侧头看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烛光中,微风摇曳着自己异常庞大的影子,但却看不出它是大方还是吝啬,但他想,既然人有豪爽吝惜之分,为什么影子不能是慷慨的呢?于是一米又回答道:“也许吧!”

晚上的时候,一米和老人同宿一室。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窗外的满月太过美丽,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一米失眠了。夜半时分,就在他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窗下传来这样的声音: “哎呀,哎呀,这里真是太挤了。”

一开始,一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这样的声音却越来越多:

“没有办法,他搜集到的影子越来越多啊!”

“不过,这里还真好玩。”

“我也好喜欢这里,再也不想出去了。”

一米从床上坐了起来。

声音是从老人放在窗前的布袋中传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一米借着月光,解开了那个布袋。

一米将脑袋凑进了布袋中——

“嘘,又有人进来了。”一个声音嚷道。循着声音,一米看见一座影影绰绰的小城出现在他的面前。镇上行走着许许多多的人,大人、小孩、老人,准确地说应该是大人、小孩、老人的影子。没错,就是影子!

一米疑惑地行走在小城中。

城里有大街小巷,大街小巷中有烧饼铺、点心铺、布店、铁匠铺、米店,准确地说,是这些东西的影子。没错,全是影子,大街小巷是影子,烧饼铺、点心铺、布店、铁匠铺、米店统统都是影子。站在唐内的店员是影子,站在店外的店员是影子,不断从这些店铺中进进出出的人也是影子。

在小城的另一边,有许多“人”正放着焰火,那焰火的影子既明亮又美丽:还有“人”擎着恍恍惚惚的龙灯影子,正从一座小桥上经过,那灯光映照在缓缓流淌的溪流上,也便是影子映照着影子了,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呢;街道上,有孩童的影子拎着装有蛐蛐的笼子,跑着经过开满指甲花的花圃;紫藤萝花架下,一对年迈夫妇的影子正携手而过……

“啊,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一米情不自禁地说道。

“谁说不是,虽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影子’。”一位年轻小伙吹着口哨,站在一米的面前。

“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一米问。

“当然是影子世界啦!”年轻人笑道。

一米抬头看,天空中飞翔着鸟儿的影子,丁香树下飞舞着蝴蝶的影子;一米低头看,青草丛中跳跃着蛐蛐的影子,玫瑰花上爬行着蚂蚁的影子;蛋糕店里,热烘烘的是蛋糕的影子;玩具店里,摆放的是玩舆的影子……那么,我也应该是一个影子了吧。这样想的时候,一米低下头,看看自己。

果然,自己已变得十分单薄,分明是一个影子了。

有那么一瞬间,一米不知如何是好。是呢,假如是你,突然变成一个影子也会和他一样的。不过,要知道一米向来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其实,做一个影子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而这个影子世界看上去也蛮不错呢!于是,一米便又快乐起来,怡然自得地在影子的街市转悠着。他想寻找一副货担,继续做货郎。不过,遗憾的是,当一米终于买到一副货担,准备做货郎时,却听到一声: “天亮了。”

一米醒了过来。

晨曦中,老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米。一米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睡过头了。”

“你的影子很有趣。”老人望着一米投在地板上的影子说。

一米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认真地看了看老人手中的布袋说: “也许吧。”

在小镇的尽头,两人分了手,但走了几步后,一米又转了身,想对老人说点什么——感谢他将自己的影子放出了布袋世界或是别的,可是老人却不见了,只是隐约看到在地平线处,有位老人的剪影正扛着他的布袋,缓缓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