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林杂俎》第1部分明 · 谈迁
枣林杂俎 明 谈迁
枣林杂俎提要
此书为明末盐官谈迁所著。卷凡六,曰智仁圣义中和。大纲十八,子目一千三百有奇。都数十万言。上自朝章逸典,下至妖异丛缀,无不毕具。尤于有明一代,阴阳消长,贤佞取舍,三致意焉。盖当鼎革之际,铜驼荆棘,燕子春灯,隐痛之深,非一日矣。作者抱良史才,其为当时张阳城、高胶州二公所赏者,岂徒此区区小品哉。然即以小品论,亦足以餍饫后学于无涯。书名枣林杂俎,盖从其避兵之地以名之云。
序
谈子孺木有书癖。其在记室,见载籍相饷,辄色然喜。或书至猥诞,亦过目始释。故多所采摭。时于坐聆涂听,稍可涉笔者,无一轻置也。铢而积,寸而累,故称杂焉。其义自大易杂卦始。予曾手其书而悲之。以彼其勤,脱佐邺侯之侧,游茂先之旁,渔猎群秘,领略要眇,何至观书于市,有目不得下,有舌不敢吐乎哉。今虽偏载琐述,未适于用。而展卷澄鲜,笔饱墨莹,诚说林之蝥弧也。惜天限孺木,朝不谋夕,足迹未及燕。而令已矣。三辅黄图之盛,东京梦华之思,孺木即有意乎,亦安所措翰也。悲夫。时崇祯甲申九月既望,胶东高弘图题于白门公署。
旧稿二帙。高相国序后,岁有增定。太傅西州之恸,不止羊昙;山阳邻笛之哀,奚翅向秀哉。因录原序,抆泪识其末。江左遗民跋。
题词
吾僻处孤庐,夺于帖括。河东三箧,既无亡书;茂先连乘,兼少载籍。性心忽善忘,偶聆一事,击节私快,适颖,纸未及随,旬日之内,不复全忆。问追毫从事,所佚多矣。今特輶轩之下材,詅痴之馀啮也。说部充栋,错事见采。串易芜,采易凿,舍其旧而新是图,又任目者凭于好恶,任耳者失于浮浪也。窃深戒之。自数年来,提铅握椠,积若干卷。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虽在鸡肋,犹为贵之矣。系以枣林何也?吾上世以宋靖康之难,自汴徙于杭者。四传。德佑末,避兵徙盐官之枣林。今未四百祀,又并于德佑。吾旦暮之人也,安所避哉。求桃源而从。庶以枣林老耳。书从地,不忘本也。
本传 见海宁县志隐逸
谈处士迁,字孺木。性好博综。久不遇,益肆力于子史百家之言。尤谙列朝典故。尝曰:杨文贞贤臣也,而于革除多失实。焦泌阳壬人也,而于正士加厚疵。徒徇爱憎耳,岂有定论乎。于是订正群籍,成一家言。崇祯壬午间,受知阳城张公慎言、胶州高公弘图。二公者,天下之望,相与为布衣交。甲申,高入相,张为冢宰。凡新政得失,皆就谘于处士,多所稗益。相国以处士谙掌故,荐入史馆,泣且辞曰:迁老布衣耳,忍以国之不幸博一官。高乃止。已,勋寺交煽,时事且日非。处士私语二公曰:公等不去,将任误国之咎。二公用其言,先后乞骸骨。乙酉,张客死宣城,高致命会稽。处士归于麻泾之庐。丙戌,会盗起剽掠,藏稿尽失。甲午,会婺州总河中丞朱之锡聘之,游京师。尝走昌平,谒愍帝陵。是时吴太史伟业在翰林,慎与可,独重处士。丁酉夏以事至平阳,去平阳城数百里远,处士徒步往哭张冢宰之墓。处士操行廉,虽游大人先生之门,不妄取一介,至今家徒四壁立。卒年六十有四。所著枣林集十二卷,史论二卷,北游录八卷,西游录二卷,枣林杂俎十二卷,枣林外索六卷,海昌外志八卷。
枣林杂俎智集 明盐官谈迁孺木着
逸典
朱家巷:
句容西门外二十里通德乡,曰朱家巷,本朝之先泽系焉。今句容令杨俊卿勒石道上云。疑冢平坡斥衍,不见邱垄,人称卧龙冈也。嘉靖时,邑人副都御史王暐言其遗迹,下南京礼部阅实。侍郎崔铣视其地芜,仅栎木一,多枝,云龙爪树。西北土地庙石垆,镌「朱庆、朱安社」等字,余无可质。今庙树俱墟,意当时一大聚落,故云「巷」。易代而后,直驰道耳。发样埋玉,畴能辨之?
句容朱家巷祖陵。太祖初命成山伯李新开河于此便运,寻以地脉罢其役。(见《焦澹园集》)
疑像:
太祖好微行察外事。微行恐人识其貌,所赐诸王侯御容一,盖疑像也。真幅藏之太庙。
石农器:
中都太平乡之孤村,太祖家旧址。今石农器存。
保越录:
张士信《保越录》,盖守绍兴拒官兵全城事。出越人笔,词多指斥云"红寇」。山阴祁彪佳有其书,常熟钱谦益录之,改帝号,非复旧本。
汪清木首:
太祖姊二,曹国长公主适李贞,太原长公主适汪清。清从征陈氏战殁,葬盱眙县西八十里牧羊山,刻木首殉之。飨堂柱帖「帝乙联婚,戚里恩波流世泽;鄱阳取捷,康山庙祀报奇勋。为国捐躯,千载忠魂扶社稷;相夫委质,万年义冢壮山河。」
避讳:
江阴李口口《戒庵漫笔》载:「先世分关中写『吴原年』、『洪武原年』,俱不用『元年』。想国初恶胜国之号,故民间相习如此」。按:此避御讳(元璋),如「六科原士」之类,戒庵误矣。
二家遗裔:
沔阳柯氏、马氏,陈友谅遗裔也。改姓与部曲谈、王、吴三家逋居兴国、大冶、瑞昌界上,族指蕃犷。崇祯壬午,口口口登乡榜,口口口口口口口张士诚遗裔为章丘李氏。初败时,乳母遗幼子而逃,冒李姓。
祭粮田:
盱眙杨王坟,置洒扫人三户,祭田四十亩,又钦赏三百余石在滁州,免徭役。正德间《会典》作二百余石,招纳投附至二万余丁,免粮约三万余石。则《会典》失于深考。(《盱眙县志》)
铁券:
铁券,公式二:高一尺,博尺有六寸五分;次高九寸五分,博尺有六寸。侯式三:高九寸,博尺有五寸五分;次高八寸五分,博同上;又次高八寸,博尺有四寸五分。伯式二:高七寸五分,博尺有三寸五分;次高六寸五分,博尺有二寸五分。
曹国公李文忠二券。旧券洪武三年十一月丙申制,新券系次年,其文大同小异。
中山侯汤和券,文载《毘陵矢忠录》。其诰曰:「云龙之喻,在昔所称,造化两间,郁为霖雨。朕起草莱,将多梓里。尔和英迈,势若熊虎。自定居江北,以尔守毘陵,吴侬狡锐,尔独当之。九天九地,示戒叵测,惟尔之固吾圉也。其闽越山陕,尽入版图。尔惟多勚,是用授尔。列于通侯,以克永世。于戏!秉忠效力,千载一会。宣尔勤劳,训及子孙,惟尔念之。」
下操牌:
高皇后助太祖创业。有牌,视晴雨下操。夜尝张盖庭中,闻雨声即牌止操,尝骤雨急衣出付阍者。今盖藏内守备厅。
斋宫寝具:
南郊斋宫藏太祖黄绫披、红布茵、莞席、蒲鞯。明制,宿斋进铜人执牙简,书致斋日数于简上,以谕百官。
户帖式:
洪武三年十一月辛亥,给民户帖,以户部半印勘合。令有司各户比对,不合者遣戍,隐匿者斩。男女、田宅、牛畜,备载其后。户部尚书邓德、左侍郎程进诚、侍郎某、郎中某、员外郎某、主事某各押名。又本州岛县正从官、知印吏亦押名。部官押名俱刻本州县。押名细书。帖不满二尺。偶阅《密县志》,具户帖式于左:
一户:傅本,七口。开封府钧州密县民,洪武三年入籍。原系包信县人民。男子三口,成丁二口:本身五十二岁,男丑儿二十岁。不成丁一口:次男小棒槌一岁。妇女四口,大二口:妻四十二岁,男妇二十三岁。小二口:女荆双十三岁,次女昭德九岁。事产:瓦屋三间,南北山地二顷。右户帖付傅本收执,准此。
宁国知府庐陵陈灌,作户帖以定版籍,民甚德之。后以其法诏行天下。(《宁国府志》)
内官敕封:
国初,内使监令等官,皆给敕命貤封,后革。
功臣庙:
南京开国功臣庙,六王像皆冕疏居上,侯伯蝉冠簪缨列左右。凤阳开国功臣庙,常遇春庙像乌纱绛袍。
社稷坛:
社稷坛,陪祭行礼南向,余祭北向。
官衔:
文臣官衔支俸,勋戚官衔不支俸。
本县官师:
《僊居县志》:洪武四年,邑人任继先除僊居知县,法令严峻,县民畏之,六年归隐于下黄。《金华府志》:永康知县吕兼明,吕文燧,俱本县人。教官国初多郡县辟举,不尽繇铨选。试职三年,有功方实领授。
县令并佥:
永乐间,泌水知县章聪、赵美并佥,王翱、王用、陈锦并佥。李贵、赵伦并佥(《泌水县志》)。按,国初六部尚书并佥,其县令仅见《沁水县志》。或他邑,或他官亦有之,第掌故久佚矣。
后湖册:
南京太平门外玄武湖中洲贮天下黄册。鼠啮衣,不啮册。每曝册,发其下,多鼠伏死。
食盐:
官吏食盐每人十二斤,市民六斤,纳钞一贯。乡民人二斤二两五钱,每斤纳米四升三合二勺二秒五撮。景泰中,官纳至三十口,吏至十五口。成化二年定官十五口,吏七口为率。又永乐二年,大口钞十二贯,小口六贯,盖以盐给民,故征钞。今官不给盐而钞征如故,其弊不知所始。南唐升元初,赋正苗一斛,别输三斗,授盐二斤,曰「盐米」。元宗交泰初,淮甸盐场入于周,遂不支盐而输米如初。南唐偏安,何足论。而全盛如今日,何流弊至不复问也。
《平凉府志》曰:平凉食盐钞银。其始也,因官有盐以市民,披籍计口,取其直。而里长公具牛车输之里中,仍计口给盐。是官受盐而民资食也,上下相资,非牟利也。上自王府,下及官吏贫民,皆有食盐,无复买盐于商者。而官复召商中盐,商将何所卖之?缘弘治以后,虽计口收钞,惟王府及达官支盐,而司府吏民皆莫或运支,第市商盐而食。故民虚纳银于官,复市盐于市,官收倍利,民获二害,其钞银乃以给宗室折俸。今百官折俸,例皆虚名,未有实支,而宗室复得钞银以折俸。往往知其弊,亦莫肯实输钞银,而宗室折俸亦不冀其必得也。姑以文符市诸奸,得估五之一焉,所获亦甚微。估符者必下所司,严征于民,与奸宄之民各分其重。困黎民而利斯人,予不知其何说也(赵时春)。
浙盐每引四百斤,官给工本钞,每引二贯五百文,故称「盐钞」。当时法严钞贵,灶丁得利。后钞法不行,灶得钞无所用,煎盐穷苦,因利纳银,告攀水乡灶户。水乡灶户初制募民为灶,准免一死。故富民争买灶籍,实非灶也(两淮盐,岁七十万五千一百八十引)。
长芦盐,凡近海俱盐坑,筑滩如治畦,鳞次向下。其旁为大堑,潮上则堑,堑皆平。潮退挹水注上畦中。风之日之,又注一畦。风之日之,又注如初。投以石莲,立而不仆,则水气及卤醇如饴。东北风至,水上凝盐如雪花。雨则盐减,粒大而甘(孙廷铨)。
河东解盐盐池,但候南风凝结,不假人力。
四川盐井提举司,洪武间盐井二百七十八,额课一千六百零五万九千三十斤。永乐十八年,云南商人汪浩言,上流属井课少水多。遣官于永通等九井,拥出盐七十五万一千二百二十斤,列之正额,名曰「新增盐」。上流通海,拥出盐五十万八千九百九十一斤,补入额数。后提举颜纳发之,名曰「埋没盐」。二十二年,福兴等井户别等小井并贴,拥出盐七万四千六十六斤,名曰「添办盐」。宣德间,富义等井户亦寻井开煎,拥出盐一万五千三百八十八斤,名曰「争羡盐」。景泰间,户部主事汪回显复课新旧盐井,共一千二百八十灶,一万五千三百八十八丁,岁办盐八引,每引二百井,岁额盐二千一百三十五万三千七百四十三斤五两三钱。贮盐仓,井大者没以革囊,小者竹筒,每咸水可一斛,得盐十五斤(《四川通志》)。
钱炉:
北平、山东、云南,各二十二炉。山西四十炉,浙江二十炉,江西一百一十五炉,广西、四川各十炉,陕西三十九炉,广东十九炉。
南京嘉靖间铸钱,其背或以金涂之,民间曰「金背钱」。或火熏其背使黑,民间曰「火漆钱」。其云南及宝源局先年纯用铜锡,不杂以铅,每文重一钱二分,又车旋其边,色黄质坚,民间曰「旋边」。后科臣建议革去车旋,止用铸剉二座。而工人复盗铜料,其边粗涩,曰「一条棍」。不异私铸,钱法遂壅。
屯田:
国初屯军七,操军三。屯军每人二十亩,种谷三石二斗,牛犁岁征谷五十石入屯仓。每月征谷二石,岁支二十四石为家,小粮三石二斗为种谷。后以米四斗折谷一石,岁纳米九石一斗二升。
南京屯制,每军额田五十亩,岁输十八石,即以其租月给本军一石计,岁每军余米六石,以饷城守之军。后邻屯耗,令十二石存留自赡,止纳六石。
《宁国府志》:屯田正军,人给四十亩,岁征米六石。
《杭州府志》:总旗人十八亩,粮二十四石。小旗人十四亩,粮二十石四斗。军人十二亩,粮十八石。正统元年减征。未并枪者总旗纳十二石,小旗八石四斗。并枪者总旗六石,小旗与军同。
《嘉兴府志》:总旗十八亩,小旗十六亩,军十二亩,各粮六石,本折均平。未并枪总旗加辨六石,小旗加辨二石四斗。并枪后,各粮六石。
《福州府志》:洪武时军称旧屯,永乐时军称新屯。俱分给三十亩,岁正租十二石给本军,余粮十二石给守城军士。
《平凉府志》:屯军人百二十亩,亩输谷豆例一斗,以五升给屯丁,实输止五升,为银二分而已,远者每石折银四钱。又曰「营田」,一顷征子粒粮六石。按,屯田赢缩不一,因地制宜,具见其略。
南昌卫及饶州、抚州千户所,屯田俱在池州。
照略官:
《金华府志》:金华守御千户所洪武三年设正千户一、副千户二、百户十,其听讼设镇抚一,以上皆世袭。其幕僚初设照略一员,后革,改吏目。
吏卒支给:
卫所每月指挥佥事米四石八斗,正千户米三石二斗,副千户二石八斗,百户三石,镇抚二石四斗,漕卒月支米八斗。操备及诸杂差,有妻者六斗,否则四斗五升,羸老残疾者三斗。
卫所遥辖:
镇远卫、清浪卫、偏桥卫、五开卫、铜鼓卫、瞿塘卫,俱在贵州境,以湖广都司遥领之。如山西磁州守御千户所置在河南,蒲州守御千户所置在山西。抚州卫屯田有在徽州,新安卫屯田有在应天。
户口妇女:
《上海县志》户口备载妇女。洪武二十四年,男子二十七万八千八百七十四,妇女二十五万三千九百二十九。永乐十年,男子十九万九千七百八十一,妇女十七万八干六百四十七,其数相准。至弘治十五年,男子十七万九千五百二十四,妇女八万一千二百九十七。隆庆六年,男子十五万八千五百三十二,妇女三万四千四百三十五,数不相准。则今昔醇伪之殊也。按,各郡县志户口不载妇女,特录之。
《临津县志》载户口分男子成丁、不成丁、妇人大小。
贺节:
万寿节、元旦、冬至诸节,京省诸臣俱于进表日行全礼。至日,但行八拜礼,不舞踏,不呼嵩。此太祖所亲定,后人不知,俱再行礼。南京则并出表日亦不行全礼,隆庆中林退斋署南都察院,疏请礼部覆从之(《客座赘语》)。
诏敕筒:
外夷诏敕事竣,使臣上其筒。礼部转缴内府,不得损坏。
夜铃:
南京皇城巡夜金铃百枚,摇讫即曙,数之未尝阙一。
总兵体统:
国初列侯总兵,体极尊重,有司伏谒如属礼。近内地守令昧于掌故,辄欲钧礼,往往取累。
品官酒具:
一二品官酒器俱黄金,三品至五品银壶金盏,六品至九品俱银,余人用瓷漆木器。按,太祖起兵间,习于节俭,又深惩贪墨,而定品官器具,不为寒乞,则所谓「彬彬郁郁」也。正统三年,品官房室,除贪污罢斥者改拆外,余许子孙居住。
御史首道:
御史听选听察首浙江道,内计掌察则首河南道。
盖国初首下浙东,先设官。洪武元年诏开封为北京,示其重也。《名胜志》云,北宋以河南为京畿道,故《寰宇记》首列河南。南宋以临安为京畿道,故《纪胜要览》首列浙江。我朝盖沿两宋制,非也。
凤阳兴福宫:
洪武九年四月,上如风阳,居皇城兴福宫(《中都新志》)。考史不载。
爪哇移文:
爪哇移文,尝书一千三百七十六年,盖自其立国始。
占籍:
民籍灶、军、匠外,儒籍、商籍、官籍、先贤籍。按,崇祯丁丑科进士,四川《齿录》书儒籍,同辈颇异之。以祖父三世皆教职,又蜀中有例也。
天地坛坛户,天寿山种树人户,宛平、昌平坟户,光禄寺酒户、陵户、庙户、园户、瓜户、果户、米户、藕户、窑户、羊户。
官傩:
岁十一月朔,太平人奉郡符直入应天尹,中道傩于南京。
太庙银叶:
立春立冬日,京尹进太庙银叶。
不禁服内生子:
御制《孝慈录》序有曰「禁服内生子不近人情」,故《大明律》无服内生子之条(《敖东谷赘言》)。
庄皇在东宫时,康妃服未毕生元子。上不怿,谕严嵩曰:「礼官得毋言乎?」嵩询诸朝士,皆莫敢对。少詹事尹洞山(台)曰:「曷不举《孝慈录》序中不禁民间服内生子语乎?」嵩以其言对,上释然。
孔子像:
唐李元瓘言:「孔子庙,颜子配,其像立侍。」则像在唐前已有之。洪武十四年二月建太学,自夫子以下,各设神主数百,夷习乃革。然外学仍如元人之旧。嘉靖元年始撤像。
朔望行香:
洪武十七年,敕每月朔望祭酒以下行释菜礼,郡邑长以下诣学行香。按,朔望行香之礼,古未有也。
北齐每月朔望祭酒博士诸生展拜阶下,郡县朔朝。是时未爇今所谓香也。然朔日行礼则始于此,其后遂以朔望行香。朱子曰:「谒宣圣焚香不是古礼。捻香不当叩头,只直上捻香,即出笏叩首而拜。」繇是言之,则宋亦然矣。但仪节与今不同,今则行拜礼(《登海县志》,东阳王嘉忠着)。
汤信赠世子:
信国公汤和世子鼐早卒,赠信世子,葬钟山,勋裔同于藩嫡。
木铎老人:
木铎老人,国初专理本里事,权侔县令。县令不法,老人能持之。后为泛役、胥徒等。
课栽桑枣:
洪武二十七年,令百姓多栽桑枣,每一户初年二百株,次年四百株,三年共六百株,违者全家发遣充军,有司据实以报考绩殿最系之。今典史具成牍,以备故事。如苏松常镇不桑不枣,岁报如例。官课虚饰类此多矣。
昭示奸党录:
太祖诛胡丞相惟庸及其党,所汇爰书曰《昭示奸党录》。蓝玉之败,又理前案,搜入无遗,定曰《奸党录》,自为序。
江南牧马:
洪武十四年,令苏松嘉湖四郡民,占田四十顷以上出上马一匹,三十顷以上出中马一匹,二十顷以上出下马一匹。(长溪《沈氏家传》)
沈万三:
南京会同馆,富人沈万三(秀)故居也。馆圯遗础尚存,人疑其有藏金,颇坎掘。翰林院四书椟各高丈许,工部节慎库四铜椟,高可过人。国子监四铜缸,光录寺铁木酒榨,每榨用酒米二十石。俱其物。
郊灯:
南郊灯杆有十二丈有奇,灯笼大丈余,容四人剪烛。郊之夕,洪武门、皇城各灯如之。
征南将军印:
征南将军印,沐氏世佩。其印不全用,量事大小,或用一角,或半角,夷人奉之如尺一。
国初抄剳法:
令各处抄剳人口家财,解本处卫所。成丁男子,同妻小收军充役,其余人口给与官军为奴。金银珠翠本处官司收贮,年终类解。马匹令本卫收养,给与骑卒,牛只给与屯卒。无屯处,并一应孳畜粗重物件,尽行变卖值钱,于有司该库交收。犯人家产田地外,内有坟茔,不在抄箚之限。
勋嫡:
凡公侯伯最尊嫡长、其承袭世封者,举宗呼为「爵主」。一切吉凶大事以及争阋构斗,皆听爵主分剖曲直。其罪稍轻不必送法司者,得自行笞禁,不避尊行。亦犹天家规簿及郡王体制,最合古人宗法。然惟开国靖难诸故家为能,其它暴贵者不能尽听约束矣。又军中僚伍偏裨,以及幕宾稍为雅谈者,每呼正位总兵官为「兵主」,此惟大将专生杀者为然。副将以下即贵至横玉,仅呼为「帅主」耳,盖亦唐人以使主称节度大使意也。宋世使者出疆,亦名「正使」,为使主。其副使为「令」,虽得尊官,亦得用军法诛之。(沈德符《野获编》)
镇江轻租:
镇江民粮全免,官租半征。民粮本邑亦免征,惟折马价。
番经台:
南京大内番经台,多六朝古石。
内库:
内府供用库,厅前悬木鱼一,长三尺许,示有余之意。后库上有瓦鸽子一。左顺门内库设木栏杆秤阅,凡有事而出,皆搜检,即筦库内臣亦然,独文官不搜。(《邵文庄集》)
神宫监:
神宫监不许畜犬。万历间掌监杜用养一小犬,为东厂访知,费千余金方免参。
奉先殿荐新:
南京奉先殿荐新,正月:生菜十斤,韮十斤,虀十斤(上元江宁办),鸡子鸭子各三百(太常寺办)。二月:子鹅二十二只,外副鹅二只(两县办,值六两二钱),芹七斤,蒌蒿七斤,苔菜十五斤(两县办)。三月:笋十五斤(山川坛办),鲤二十五斤(河泊所)。四月:梅二十斤,樱桃十五斤,杏十八斤(园户),王瓜百三十枝(两县),彘{月者}三斤,雉六斤(两县)。五月:桃十五斤,李十五斤,来禽十五斤(园户),茄二百五十枚(两县),嫩鸡二十只,副鸡八只(江宁)。夏至曰:李五十斤(太常寺)。六月:莲百六十枚,甜瓜三十枚,西瓜三十枚,冬瓜十八枚(两县)。七月:雪梨二十斤(宁国),芡实十斤(园户),葡萄十二斤,菱二十斤,枣十二斤(江宁)。八月:茭白二十斤(池户),芋二十斤(园户),姜二十斤,藕三十枝,鳜鱼二十五斤(河泊所),粟米一斗,穄米一斗(山川坛),粳米三升(江宁)。九月:香橙二十斤(园户),鳊十五斤(河泊所),栗子二十斤,小红豆三斤(江宁),砂糖一斤八两。十月:柑二十五斤,橘二十五斤(吴县),活兔六只(溧水、溧阳),山药四十斤(句容),蜜一斤(太常寺)。十一月甘蔗百。
净海:
宁波金塘、大榭台、温玉、环石塘,皆悬海山田,周数百里。旧有居民,国初因倭乱,徙入内地。
武职貤封:
洪武十七年正月,济南卫指挥使何诚乞封继父,时生父已封,许之。今世弁必都督,其崛起至参将始封。
门禁:
南京洪武、朝阳、太平三门,禁出柩。魏国公家葬钟山,许太平门倒出。
同宗:
翰林学士新安朱升,诰命有「眷我同宗之考,实为耆喆之英」。词臣代言,恐未敢称同宗,或上旨然耶?野史谓太祖尝欲系族元晦,容或有之。
李韩公灯榜藏敕:
李丞相善长,史谓定远人,实世居徽郡,祖口葬郡城东十里。丞相少读书灵金山,留有《金灯疏刻》。中元节焚疏则灯见,岁久板漫漶,改刻焚之灯隐。今仍前刻。
丞相没,驸马都尉祺次子盛庆,谪佃绩溪之龙关。家藏太祖手敕二,稍明胡党之冤。谪满二百十六年,准后人伏阙诉复还所籍六万金之半。藏敕后质宕镇方氏。天启初,方氏梦丞相冠带来索,否且见祸,乃赎去。亡何,方氏火。崇祯二年,十世孙李世选投敕上奏,下阁臣韩云:高皇帝遗旨一道,乃手书,皇封之。上敕:赐勋臣皇亲外甥李盛庆之祖善长,因国事罚贬,去守龙关,二百十六春为民。依敕满,捧此敕到京,见主开拆,复忠臣功爵谥。闻依近世世不忘李、徐、刘,勋臣保障我为主,收伐陈友谅,天下俱克复,十大功劳,秋毫无犯。洪武二十三年出给李盛庆收执。钦此。臣祖盛庆,奉敕遂同媪襁负龙关,相延八年,不知封中所言何事,无敢轻弃,今限已逾期。臣父应宠,年六十有七,衰残迟暮,臣谪长代赍云云。下阁部勘阅,大学士韩爌等言。文书官贾宗谊奉圣旨至阁云:「朕读皇史宬尊藏御笔,拆对封面上亦有二三字相似,其宝篆辨「永昌」但其封内文书正为不类。所言二百十六春,便当应期来,何延至今?既曰李盛庆,又曰李盛。是一人,还是二人?卿等详查揭奏。」于是大学士韩爌等言:「臣诣皇极殿恭验皇祖御笔,以李世选所进敕比对,可疑不止一端。皇祖亲笔行草皆化健有法,而所进不然,即封面『长』字、『臣』字、『爵』字稍似,亦未毕肖,若中幅则不同已多。可疑一也。皇祖初年戒敕诸帖谕敌国,出自亲裁,词意渊卓。岂临御二十三年之后,手书文义不类若此?贬守龙关亦属无据。可疑二也。其云二百十六春为民限满,自洪武二十三年至今二百四十年矣。前此应期何不来奏?可疑三也。封面称李盛庆,封内又称李盛。李世选疏有福庆、延庆、盛庆三名,则盛庆为一人明矣。然考善长子驸马都尉祺,祺子二:芳,留守中卫指挥;茂,旗手卫镇抚,至芳子恒始停袭,并无盛庆等名。善长赐死,芳、茂俱赦不诛。世选云,祺同子福庆、延庆亦因以死。可疑四也。封内误书胡维庸为维康,李祺为奕棋之棋。可疑五也。洪武元年定尚宝司为正五品,旧制宝十七颗,并无单用『永昌』二字。可疑六也。又善长自缢在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二日,是春榜列功臣尤首善长。而封内乃书二十三年仲春月初一日出给,则给敕乃在善长未死之前,其谬可知矣。」云云。礼科给事中孙绍统,礼部尚书何如宠,俱参其谬。如宠云:「臣质问世选,年二十岁,住绩溪九都龙关,问何不依限来奏?云『父风疾,又贫农。上年清明节祭旌德祖坟,遇生员李僊品,说起,扶持营费同来』。又问封面写盛庆,封内又李盛,是一是二?云是一人。问《吾学编》等书李善长子孙世次甚详,并无福庆、延庆等名。云『年幼不知』。察世选一村愚,颇不知作伪,而应对之间,非推年幼不知,则云不敢拆看,但云凡事李僊品晓得云云』。兵科给事中宋鸣梧奏曰:「善长事详载《实录》,尤莫详于《昭示奸党录》。善长被诘自缢,今曰止因罚事寻卒。一谬也。善长之子驸马祺囚于家,建文初赦守江浦,靖难兵入,投水自溺。今云善长卒,祺因卒。二谬也。有二子,曰芳、曰茂。芳为留守中卫指挥,茂袭旗手卫镇抚,茂子恒停袭。今云祺与二子福庆、延庆同死,止有宗孙盛庆。所谓盛庆者,善长之后也?抑存义之后耶?善长自驸马外,有二子。胡惟庸招中所,称四官人、六官人,及存义之子伸、佑,俱诛死。所谓宗孙盛庆者何人?三谬也。」云云。按,茂生恒,恒生城,城生宜,宜生鸾,世居聚宝门。竟论世选死。
谈迁曰:李世选所上高皇帝手敕,坐诬妄,与汉窦婴所上大行手诏同。婴岂作伪者?或景帝大渐,不及下尚书耳。高皇帝开天之事,不可以拘格论。御笔二三字仅似,文义不甚类,亦往往有之。福庆、延庆,意芳、茂小字。国初好称小字,如惟庸、李棋之误,人人知之。能伪必不误,误处或圣怒特改其日仲春、月初一日给,似趣善长死。未即自决,故至五月二十二日也。高皇帝过举既不欲暴,而上公之爵非一纸即复。存疑可也。谓为作伪似未必然。
宋濂:
宋景濂先生奉制作《蟠桃颂》,上命其子中书舍人璲书于核内,藏于库。犹存。
元翰林待制柳贯道传,宋先生师之。《柳集》若干卷,行世。《道稿》四秩,宋手书细楷,藏柳氏处。
义门郑楷,撰《宋先生行状》云:「任国子司业,上欲试先生以吏事,四年八月授安远知县。」按,宋以议孔庙礼忤旨谪,非试吏事也,正不必讳。洪武十四年辛酉先生卒,葬夔州莲花峰下。越三十三年,永乐癸巳十二月二十七日,蜀献王迁成都之华阳赡养乡。又七十二年,成化乙巳十二月十三日。蜀惠王改葬锦城迎晖门外。
杨彝献诗:
余姚杨宗彝,洪武中任长泰主簿,其子坐谪,移家戍贵州普安卫。宗彝弃官伏阙献诗曰:「臣本山中一布衣,三年从宦在京畿。功名有志嗟何晚,妻子无依夜不归。日照重九恩不辨,月明千里泪频挥。丹心一点随云气,长绕黄金阙下飞。」上悦之,擢吏部考功主事,还其从戍妻孥。复以引年去官,就养普安。有《万松集》。(《黔纪》)
功状榜里:
晋江陈章应进士,历榆次、繁峙、安邱三县丞,以才廉召为礼部议制主事。太祖阅功状,大异之,玺书褒美,下本郡榜之里门以宠之。榜犹藏于家。(《王遵岩文集》)
经进集:
华亭顾禄谨中,以太学生官太常典簿,历蜀府教授。太祖闻其诗,命尽进之。解缙尝入便殿,见御前置禄诗数帙,故其集名《经进》云。
恩荣宴释父:
邵阳梁德远,洪武乙丑进士。父廷用,户部郎中,系诏狱。德远不赴恩荣宴,及谪戍,请身代。特拜工科给事中,命释其父。(《楚纪》)
丁玉银锭:
平羌将军丁玉,经略西番,铸银锭与之要约,散给诸羌,得者宝之如神物。上有誓词,轻重不等。番中号为「丁大夫」。
建文皇帝遗迹:
郭子章曰:《吾学编》、《雌伏亭丛记》,俱载帝在金筑长官司罗永庵题诗壁间。予入黔,令定番州守王应昌访其庵,在罗荣寨五里许有白云庵,即帝避难处也。岂误『荣』为『永』、误『寨』为『庵」邪?庵畔一井,周匝可二尺许,深半之。传帝所浚。井中水恒雨不溢,恒旸即千万人饮之不涸。时有双鲤出没其间,久旱出辄雨,淫雨去辄晴,其应不爽。庵后有洞亦曰『白云』,外窄中广,可坐可卧,有台可置灯,又有隙通天,光明内彻。乃帝修炼所。庵左右有杉数章,大者数围,小者合抱,皆帝手植。前临龙潜、金刚二寺,万山朝拱,俨然居高临卑。帝潜此数十年岂无意?又尝经宿威清卫,为刘氏书《玩易堂》,御墨犹存。刘即今指挥世爵祖也。在宇内黔为僻,在黔罗荣为僻,终永乐之世不能物色之,以此。嗟乎!古今帝王出亡,无复有归者。亡而归,惟帝。使成祖无德昭之恨,英庙成亲亲之仁,亦千古一快。(《黔记》)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沈。遥想荣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其一)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昙标。南来瘴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处,惟有群鸦早晚朝。(其二。右题金筑二首见《冯元成集》)
飘泊江河四十秋,于今白发已蒙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收。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其一)断绝红尘法守宗,清高不比世人同。牢锁心猿归定寂,莫教意马任西东。禅杖曾挑沧海月,袈裟又接祖师风。吾今满眼空门事,几个知音了悟功。(其二)(《黔记))
衡州有建文岩,以建文帝自南中还,寓衡之华严寺,当岩坐,故名。有碑记,有奏草,自称「匡僧」琼俊。见吴人朱鹭《建文书法拟》。万历戊子,老僧大慧来自衡中言。
云南武定军民府,狮山之半有庵曰「龙隐」,中祠建文帝,云栖山四十余年,始自田州归大内。今其像、禅衣、锡杖,凄然老衲状也。
钱塘县口口口大遮山东明寺,帝尝隐此。有遗影,云帝自为写。今塑其像,髡髯面紫。其遗影近一绅购去。
武康县证道寺题壁:「江湖遍览此间停,终日观澜坐梵扃,近水鱼游千顷碧,长空鸢戾九霄青。圣贤道配乾坤德,日月光华草木馨。愧我远来山寂处,谁言道有少微星?岁次辛亥孟夏梅口书。相传建文帝题,大书遒逸,末一字未辨。
帝尝寓吴江史翰林仲彬家,篆书《小雅堂》。史孙女适嘉善池湾沈氏,移榜去。惧祸,铲其题识。沈石田先生有《登小雅堂哭史仲彬》诗。
建文皇帝葬:
建文墓在西山。闻嘉靖十五年九月圣驾尝幸此(王在晋《长安客话》)。天下大法师之墓在北京黑龙潭二里(刘侗《帝京景物志》)。
建文帝葬处距景帝陵不远,石牌题曰:「天下大法师之墓。」驸马都尉巩永固请追谥称皇帝。上语辅臣曰:「建文无墓,何凭追复尊号?」乃止。盖辅臣不知据此以对也。(杨士聪《玉堂荟记》)
方孝孺辞称先生:
方逊志与潘择可书辞称先生,前辈虚受如此。今学语儿灾梨辄自称先生,宁不颜汗?
雪庵和尚诗:
典衣沽美酒,斫竹钓金鳞。请我师师友,邀他上上宾。风吹椒树老,雨洒桂花新。百岁如弹指,相逢莫厌贫。
许观考满呈式:
翰林院修撰许观,年三十三岁,系直隶池州贵池县,在城民籍。由本县儒学生员,洪武十七年岁贡,考试中式,送国子监读书。当年中应天乡试。为丁父忧不曾会试。洪武二十一年十月间起复,仍送国子监读书。洪武二十四年二月内,礼部会试中式,三月初十日殿试,赐进士及第,当月十七日除授翰林院编修,洪武二十五年除授翰林院修撰。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闻祖母丧,承重丁忧。洪武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服满,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内到部,口口日复除原职。至洪武二十九年八月口日,实历俸三十七个月,已是三年考满,例应考核。今将任内行过事迹,有无过名开坐,须至呈者。一事迹,撰述文字,检阅经史,譔写刑部等衙门榜文,编写诸司职掌,编写省贪等录,考试岁贡生员,考国子监每季课业,清理军职贴黄,注销各衙门前件。一过名,无。本院学士刘三吾署。考云:修撰许观,发身科第,擢居翰林,器局疏通,莅事勤谨。在位三年,可谓称职。(《旧京词林志》)
许观,洪武庚午乡榜三十一名。
许观籍没。弟觏匿广文廨舍中得脱。遗腹子口寄育外家郭氏。郭自有子,长而相诟,谓「尔侍中宗人,是罪孽也」。讼于官,郡守闵之,令仍黄姓。后党禁解。万历丁酉,蜀人龚文选以御史按部至贵池,访侍中裔孙。久之得二人,各持世系上御史。留其一,曰「此为真,彼赝也。」县官请其故。曰:「身即侍中族裔,往避难窜蜀,改姓耳。」因奏立祠奉祀,释其姻党翟、翁二氏永戍,廪其裔于学宫。观夫人翁氏家尚存,多居郡城。(贵池蔡生说)
吴人许观字澜伯,有高行,不仕。与侍中同时同名字。见文征明《跋江贯道画卷》。
高巽志谥:
建文中,太常寺右少卿兼学士高巽志,谥「文忠」。(贡士沈佑《秀水志》)
周玄初《鹤林集》,巽志作周尊师,(传》后题洪武三十五年岁次壬午春正月,前吏部侍郎太史河南高巽志。革除之后不着建文职官,而《逊国记》未之详,俟更考之。
建文遗臣:
金华杨荣,由岁贡,孰尚风节,以诗文名,官国子助教,靖难末弃官归。永乐初诏录旧臣,荣辞不赴。强至途中,叹曰:「吾何颜复树名仕籍乎?」遂赴水死。
朱宁,一名宁,字士安。洪武中尝为汀州同知,调河间,奉母就养。时守阙,宁署郡符。未几靖难兵起,仓卒城陷,遣人送母由间道驰归。抱印抗节,因械军中。永乐初谪戍良乡十余年,备尝艰苦,作耕云轩以自适,后赦归。以主簿起,竟不就,辞疾归。母已没,痛悼不已,庐墓终身。(以上俱《易溪县志》,先属金华县。)
僊居顾硕,以通经石楼知县,擢吏部主事。文皇帝即位,召之不赴,弃官逃去,为富家牧牛。每至山椒水湄,辄饮泣微咏。出牧携一竹笥,缄滕甚密,暮归即枕之卧。或问此中何物珍之乃尔?即闷闷不答。至永乐终,尽赦死义家,闻之歌曰:「骑牛缓缓过前阿,手执牛绳口叹歌。牛饱人饥欲归去,幸何幸何幸幸何!」乃开笥出衣冠服之,辞主人而归。询其详,乃硕也。(《僊居县志》)
袁敬所者,不知其名。永乐初流寓常山之松岭,为人易直。善饮,饮酣辄书渊明《五柳图诗》,书罢掷笔悲吟,继以溅泪。又常夜宿旅店,闻人行声起,题诗于壁,悲吟达旦。一江西布商见之,曰:「此吾乡某编修,何为在此?」袁趋掩其口,商佯不顾而去。后十余年赘一嫠妇,死妇家。藜杖芒鞋白衣裘,山中甲子自春秋,呼儿点(先帝御讳)门前柳,莫遣飞花过石头《题渊明五柳图诗》。
宣德初有绵竹山人,题诗于浦城之黎岭:「山河形胜今犹在,宫阙趋跄事已非。冀野风生双虎门,咸阳火起一龙飞。伤心何忍闻黄诏,稽首无缘见衮衣。击石犹怀千古恨,仰天血泪不胜挥」。
万州海云庵有老僧示寂,衣上有诗:「十年依佛国,万里走天涯。旧主无寻处,孤臣敢问家?何心婴组绶,有血滴袈裟。寒食魂应寂,悲歌愧五蛇。」(以上俱钱牧斋《国朝诗选》)
燕人南征,真定知府全椒徐文晟(贡士)闭城不应。后登极,查理不孝官,戍兴州中屯卫。妻王氏击登闻鼓诉冤,得末减。
黄钺裔:
常熟给事中黄钺叔杨亡,子弟之裔曰可仕亦绝。有林姓,是其嫡族。(许子洽说)
茅大方:
泰兴茅大方谒孟庙诗,有序:「岁次庚辰夏五月,大方偕大理丞庐陵彭与民、拾遗槜李步逢吉,承制来抚鲁齐兵民。道滕过邹,谒拜孟祠,敬赋一诗,以忠瞻依之意云:邹国城东有旧祠,冕旒遗像俨容仪。母贤昔着三迁教,子圣今为百世师。故里尚瞻羞俎豆,新碑还刻断机丝。焚香拜手登车去,千古无忘义利词。」今石刻首四字铲去,盖「建文二年」隐可识也。(《三迁志》)
乌镇九老会:
乌镇九老会,漏叔瑜,字大美,号越南,会稽人,革除时河南道监察御史。唐其道,凤阳人,单除时以文史院出署天长县丞,并寓乌镇县。孙孟吉,字兆祯,乌镇人,革除时建文朝太常寺博士,时年八十五。以上三人俱逊荒行遁者,备革朝遗臣之阙。
建文书法拟:
吴人朱鹭白民着《建文书法拟》,求姚太史希孟序。太史崇祯初方赴召,恐触忌,遗金一镒而别。
神虎:
燕王举兵靖难,夹河之战前一日,忽有虎突御幄前,诸将骇怖,都督谭渊一矢殆之。王大喜,谓翼日战必胜。翊日为盛庸所攻失利,渊死之。子忠封新宁伯,立庙于门左。肖虎见张东白先生《神虎传》。
脱骖治赙:
永乐元年八月,成阳侯张武卒。上出内厩鞍马赙之,令有司治葬具。
致仕官掌印:
永乐七年春,上幸北京,诏天下致仕官皆掌印于各郡县。于是致仕卫辉知府义乌胡禧掌常州府印,已解印去。通判夏英,命无锡训道瑞阳卢立魁作序送其行。末书「某序不称顿首,僚友知府黄弘、同知洪庸、通判夏英、推官勒俊拜赠。」永乐二年正月十七日,故卫辉知府胡禧来朝,年老,赐冠带宴赏,致仕赐敕。
世廪生:
江阴邓师锡,原安南降臣,其子孙世顺天府儒学廪生,听科贡。(《戒庵漫笔》)
文臣封赠:
明初文臣多不得封赠。赠父母暨妻始永乐十年,时仅八人,西杨勒石以垂后。
昆山乡举:
永乐甲午,昆山起送诸生科试止五人,曹瑜、戴义、陈劭、王永和、夏昶,是年皆中选,而永和为名臣。(《偶桓醉吟录》)
永乐程录:
永乐庚子科,浙录按察使一人居首,监临由监生,次巡按御史,次布政司。时尚执法,故首臬司也。举子书名,每行书二人。(李乐《见闻杂录》)
补印:
永乐十六年,慈溪县失印,请更铸。朝谘恐旧印复出易为奸,改印文从谷曰「慈溪」。
宫妃归宁:
永乐二十年,恭顺荣穆丽妃陈氏入宫(宁阳侯陈懋女)受册。寻命归宁,父母赉予甚厚。
佛郎机:
佛郎机鸟铳相传得之番舶。都督戚继光署登州卫印,发地窖,永乐时佛郎机年月铸文可考。又库有鸟铳。
两京官俸:
两京官俸微有不同。如南部主事支米三石,北部支四石五斗有奇,折俸亦不同。
史官侍班:
常朝御皇极门,史官四员,班左右各科前。午朝会极门,史官二员,列御座东稍南。至机密宣召,史官不侍。
留都官拥盖:
南京各官,惟大司马阅武及都督御史张盖,大司马八驺,御飞鹤袍。
中使司:
洪熙元年,封皇女六人为公主,命先为嘉兴、延平、庆都三主府造中使司印。中使司有正副,亦阉人为之,如王府之承奉,非唐家以士人充僚佐也。
赐宫媛家僮:
仁宗赐太医院使蒋用文宫嫒李氏、庄氏、徐氏,赐御医何渊手札三十一道、家僮二人、文马二匹。
巡抚岁入京:
宣德时,令巡抚岁八月赴京议事。
大臣除伍:
宣德时,兵部右侍郎钱塘徐琦戍籍宁夏,以使安南称旨,特除其军籍。后枢部为例。
不夺功臣宅:
宣德五年十一月丙辰,秦府保安王(志炯)请故陕西都指挥使陈怀宅,为洛川县主居第。上谕工部尚书吴中曰:「陈怀功臣,若尚有亲属,安可据夺?」其令陕西三司覆勘。噫!视斥郭汾阳旧宅入法雄寺者,何如哉!
蜀邸声铳:
宣德五年,蜀王府忽举炮铳,总兵陈怀以闻。上责辅导官,谢还护卫三之一。今熙洽极矣,江南丧嫁,铳震城市,了不禁也。
学宪兼民事:
正统元年五月壬辰设京省提学宪臣,二年八月命宪臣兼督民间栽种桑枣。先是守令提调诸生,孟月试经义,仲月论表,季月策,皆在学舍。
典史进俸级:
正统时,山东长清典史淮安何总九年任满,邑人乞留,进九品俸级(《长清县志》)。考先朝实录,优于下吏类多,匪独何总也。
孝子孙庸王相:
正统九年,孝子滁州孙庸返自广西。庸字允良。其从大父豪为圉人,隶太仆,马死当偿,将之广西市马以补之,其父景和代行,是时庸娠才七月。景和道得暴疾,死南宁,偕行者告官,官为藁葬。已而生庸。比壮,语及辄哀之断绝,恨不知死所。一日阅故籍见状,锐意往,乃徒步至南宁。求不得,遂披发曳鞍,穷历山谷。已得老妪示葬处,因发得骸。刺血渗洒之,血辄没入,乃负归。归葬城南旦子冈,庐墓如初丧。君子曰「可谓孝矣。」以后嗣微薄,未得旌。胡松曰:予少时数闻长老贤通于事者皆言庸孝不诬,且言庸有友十数人,既并死,惟庸每岁伏腊必列其位,躬奉觞上食,泣如与对,酒数行而后已。盖孔子有言,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庸岂其人哉?其诸异乎市道,交以存没兴衰为离合乎?
又嘉靖十六年四月,巡抚御史苏丛礼于孝子王相之庐。相,滁州卫人,早丧父,母贾氏寡,委曲奉事得其欢。母衰老畏寒,相温枕簟不替垂十余年。冬深寒甚,常横卧床笫,取母足加腹燠。后贾齿尽落,不能啜,含哺哺之。病遗矢箦上,必自匊涤。其丧毁剥,不胜朝夕,号出入告殡。及葬,自起冢,日奉饮食,跽墓献哭。噫!慨焉如弗及。胡松曰:孟子有言,狂狷不可必得,故又思其次。末世俗靡,士或迷方,轻薄謥滶,去道远而能操、秉一行久不易者,盖亦鲜也。王相不知书,其所自尽士或不能逮,虽其天质之美,良其风轨,所被可以兴矣。昌黎云"无亦使其无传焉」,余是以述之。(《滁州志》)
大宗伯不由翰林:
王统己巳,礼部尚书钱塘杨宁;嘉靖甲申,礼部尚书遂宁席书;万历庚辰,礼部尚书嘉定徐学谟,皆起曹署着声。
高鏊:
高鏊字企之,嘉定人。少孤,其母改适,乃从外舅氏,遂冒其姓。舅氏故太医官,居京师。鏊因习医,补太医,久之直内殿。正德十四年二月上书直谏,上怒,下诏狱榜三十,明日跽午门,五日复榜五十,戍乌撤卫。嘉靖初放还,晋御医,复高姓。自后朝士多新贵,无知鏊者。而鏊亦自晦,匿不言先朝事,守官垂四十年不调。尝考绩,尚书吴山展其牒,矍然曰:「此即武庙时徐鏊邪?嗟,何淹也!」久之调南京,隆庆二年卒,年八十三。
吕尼沮驾:
己巳,上出紫荆关。陕西尼吕氏迎驾,言其行不利。上怒,叱捶之,尼坐化去。今顺天保明寺供其像,封为御妹,俗称皇姑寺。
景帝坟园:
景帝坟园不称陵,在金山口,距西山不十里。陵前坎陷,树多白杨及椿,皆合三四人抱,高可二十丈。李梦阳集句:「北极朝廷终不改,崩年亦在永安宫。云车一去无消息,古木回岩楼阁风。」
军运:
景泰前漕船无定制,天顺后定船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五只,官军十二万一千五百余员名(《客座赘语》:漕船一万二千一百四十三只,分十总)。南京总各卫一千七百六十只。江北总各卫二千六百九十四只。中都留守司八百八十八只(以上俱清江提举司造)。山东都司七百七十三只(粮二十八万石,内折七万石。卫河提举司造)。浙江都司二千零四十六只(粮六十万石。嘉靖三十三年浙东西分二)。江西都司八百九十九只(粮四十万石)。湖广都司七百五十九只(粮二十五万石,内折三万七千七百三十四石七斗)。河南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粮二十七万石,内折七万石)。江南直隶一千四百四十三只(以上俱各原卫所造)。遮洋海船五百二十五只(卫河提举司造)。今额船万二千一百四十三只,米四百万石。每船正米三千三百石,定百石加耗九石八斗,又月粮四十金,行粮十六金。
江南民运:
民运白糙糯,隆庆二年奏定府佐一人领,州县佐一人副焉。正月解维,六月告纳,否则罚。六年许同军船挽进。
苏州船百二十七只,粮七万六千零五十七石。松江船九十四只,粮六万一千六百四十口石。常州船百二十七只,粮三万三千一百二十五石。湖州船八十二只,粮口万口千口口口口口石。嘉兴船百三十九只,粮六万五千七百五十石。嘉湖专供光禄寺酒酣局,浮费犹省。弘治十口年安吉知州舒城郑昌奏除安吉白粮。无锡县供御上白米,岁一千三百三十一石,常用七百余石。
南京贡船:
司礼监制帛二十扛(船五)。笔料(船二)。内守备鲜梅、枇杷、杨梅各四十扛或三十五扛(各船八,俱用冰)。尚膳监鲜笋四十五扛(船八)。鲫鱼先后各四十四扛(各船七,俱用冰)。内守备鲜橄榄等物五十五扛(船六)。鲜笋十二扛(船四)。木犀花十二扛(船二)。石榴柿四十五扛(船六)。柑橘甘蔗五十扛(船一)。尚膳监天鹅等物二十六扛(船三)。腌菜苔等物百有三坛(船七)。笋如上(船三)。蜜煎樱桃等物七十坛(船四)。干鲥等百三十盒(船七)。紫苏糕等物二百四十八坛(船八)。木犀花煎百有五坛(船四)。鸬鹚鸨等物十五扛(船二)。司苑局荸荠七十扛(船四)。姜种芋苗等物八十扛(船五)。苗姜百扛(船六)。鲜藕六十五扛(船五)。十样果百四十扛(船六)。内府供应库香稻五十扛(船六)。苗姜等物百五十五扛(船六)。十样果百十五扛(船五)。御马监苜蓿种四十扛(船二)。共船百六十六只,龙衣、板方、黄鱼等船不预焉。兵部马快船六百只俱供进贡。
上林苑:
上林苑蕃育署畜养户二千三百五十七家,牧地一千五百二十顷三十四亩,鹅八千四百七十只,鸭二千六百二十四只,鸡五千五百四十只。光禄寺取孳生鹅一万八千只,鸭八千只,鸡五千只,线鸡二十只,鸡子十二万。太常寺荐新奉先殿新雁十二只,雉嫩鸡各十三只,鸭子二百四十,鸡子二百八十。本监岁进贡鹅六十五只,鸭黄七十五只,鸡黄五十只,大雌鸡十五只,鹅子九百五十,鸭子二万五千。内府供应鸭子三万。
嘉蔬署栽种地一百十八顷九十九亩,岁造宫菜十三万七千五百八十三斤。又光禄寺青菜二十四万七千五百斤,芥子七石八斗。
良牧署牧户二千四百七十六家,草场地二千三百九十九顷十三亩,牛九百二十九只,牯牛九十七只,牸牛八百三十三只,羊二千五百六十九只,绵羊二千三百九十六只,公羊二百四十八只,母羊一百五十七只,儿猪六十六只,母猪千只。光禄寺岁取孳生牛八百只,羊五百只,羊羔二十只,腌猪二千口。正旦、冬至节肉猪千口。内府丁字库岁收羊毛二千四十六斤四两。太常寺荐新活兔八十一只。
松江布:
成化间松江人以布饷贵近,流闻禁庭。下府司织造,赭黄、大红、真紫等色,龙凤、斗牛、麒麟等纹。工作胥隶并缘为奸,一匹有费白金百两者。孝宗在东宫深知其弊,即位首罢之。尝阅内帑,见之曰:「此布一匹文绮,十匹价也。」终身不一御,自是遂绝。(《松江府志》)
松江细布输京十二万三千八百六十匹有奇,华亭六万五千一百匹有奇,上海四万二千七百二十匹有奇,青浦二万三千四十匹有奇,万历初加八千匹。
教官考绩入京:
教官九年秩满考绩,例入京。成弘间犹然,后废不知何年。
南京左侍郎:
南京各部自正统后俱右侍郎。成化十年倪谦为礼部左侍郎,十二年钱溥为吏部左侍郎。
浙东银冶:
浙东银治,国初岁办二千八百七十余金,永乐时至七万七千五百五十余金,宣德时至八万七千五百八十余金,正统间减课止三万八千九百三十余金,景泰七年止一万六千零六十五金,天顺六年三万零四十八金,成化三年二万一千二百五十金,五年减一万零二百三十七金。弘治二年止一万零八百四十一金。见巡按御史畅亨疏中。
大臣貤赠革职官:
弘治十一年十二月丁巳,大学士谢迁言:「臣祖荣任福建布政司都事,例不封,乞以已得诰命移赠。」上并予之。天启初,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张问达言:「臣父任四川眉州判官,坐劾夺职。臣令潍县,复冠带,不得封。今乞恩命。」许之。
阁臣赐蟒服:
弘治十五年十二月乙巳,始赐阁臣蟒服。
两宫三殿灾:
永乐辛丑四月庚子,三殿灾。正统己巳六月,南京宫殿灾。弘治戊午十月甲戌,清宁宫灾。正德甲戌正月庚辰,干清宫灾。嘉靖辛丑四月辛酉,九庙灾。辛酉十一月辛亥,万寿宫灾。其年月皆己酉午戌丙丁。
皇庄:
慈庆宫、慈宁宫、干宁宫,共庄田二万一千一百六十六顷十五亩,征五万五千八百十五金,煤窑七十口座,征百七十金,果树六千余株,征六十五金。
教谕李璧:
仁和学舍有宋高宗手书石经,正德时巡按张承仁欲徙郡学,教谕李璧力争之。张曰:「吾徒府学,非私之也,何执为?」曰:「明台为一浙之主,徙之无所不可。璧官仁和学,知守故物,他非所知也。苟从命徙是,犹子孙不能为祖宗守祭器,尚可为子孙乎?」张怒,欲挞之。璧曰:「官可弃,身不可辱也。去官而移石经,非典守责矣。官犹在也,岂可以夺乎!」乃止。自璧去,或移之郡学。(《杭州府志》)
教职左迁:
正德时,龙泉教谕宜山高蒿,以亡功降霍邱训导。
提学官疏荐人才属官:
正德九年,吾宁祝虚斋先生(莘)任陕西按察副使,提督学校,奏荐地方人才:「长安县刘玑、高陵县吕柟、兰州段炅、鄠县王九思、盩厔县王元凯、商州南镗、华阴县屈直、巩昌府范镛、庆阳府王纶,臣尝相接,其所议论规为皆非常才,士子所共推尊,军民所共敬服。是皆先帝与陛下作养简拔,殆非一朝一夕之故」云云。又奏荐贤才:「如同州儒学学正魏谧、长安县儒学训导樊华、渭南儒学训导李应阳、兴平县儒学训导秦锜,学既醇正,行尤谨严,前提学副使朱应登推教书院,功绪甚着。长安县儒学教谕董儒、三原县儒学教谕申伟、泰安县儒学教谕江万玉、长安县儒学训导胡山,才德俱美,卓立不群。米脂县儒学教谕苏文、蓝田县儒学教谕刘万禄,出身虽由岁贡,学行无忝科目。」云云。按荐地方人才、荐教职,今系抚按事,而旧见之学宪,想亦例也,正德后不复行矣。检先生遗集,录之以存饩羊。
富春谣:
「富阳江之鱼,富阳山之茶,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采茶妇,捕鱼夫,官府拷掠无完肤。昊天何不仁?此地亦何辜?鱼胡不生别县?茶胡不生别都?富阳山何日摧?富阳江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江枯鱼始无。于戏,山难摧,江难枯,我民不可苏。」按察佥事朝邑韩邦奇疏载之削籍。
省掾何麟:
武宗微行自大同抵太原,城门闭不入。上怒,遣中官逮山西守臣拒门者,按抚而下皆怖。布政司吏沁水何麟曰:「来旨未有主名,此易为耳。若厚贿中官,不令罗织,愿与俱往。即上怒,麟一身不足恤也。」至京奏曰:「陛下巡幸晋阳,维时司城门者实臣麟一人,他官无与也。臣不能启门恭迎銮舆,臣罪万死。但陛下轻宗庙社稷而远事巡游,且易服微行,无清道警跸之诏,白龙鱼服,臣下何由辨焉?昔汉光武夜猎至上东门,守臣郅恽拒而弗纳,光武以恽为守法而赏之。今小臣欲守郅恽之节,而陛下乃有不敬之诛,臣恐后世以为臣之不幸不若郅恽,而陛下宽仁之量亦远逊光武也。」有旨杖六十释之,各官皆不问。(《沁水县志》)
杨循吉:
武宗南巡,于北固山上见杨循吉留题,因召见行在。见上不能对,遂罢遣归。忌者因以为伶人臧贤所荐。不知此际循吉贫不能糊口,其赴召也,典衣为装,恶从市伶人。王元美轻信,笔其事于《卮言》,因而传播天下,冤哉。徐文贞云,世庙初年欲起君谦,闻其颠而止。杨公实颠,不以伶人事也。(冯元成文集)
愚按:正德十六年八月癸未发京师,是日即杖臧贤等于午门戍边,安得从南巡、荐循吉也?又江宁徐子仁霖亦曰臧贤所荐。是年十二月,上至南京,贤死久矣。流闻之谬如此。
蔡鼎:
贵池蔡鼎,正德辛巳进士,历云南巡抚、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访黔国公沐昆,堂设椅,自中坐,左右列长杌,侍坐抚按。蔡不耐坐,沐怒,命悬其杌,竟立啜茗而去。自嘉靖中抚按始均席。
御容藏殿:
嘉靖时,祖宗御容藏永孝、景神二殿。
勋位:
嘉靖乙酉二月乙未,故事朝参序爵,南京元会习仪,靖远伯王瑾协同,守备居首列。南和伯方寿祥不平,诟斥引下之。事闻,得旨班序如旧,戒责寿祥。祟祯辛巳冬节,南和伯方一元协同守备班,安远侯柳祚昌上忿论。监察御史詹士恒谓「方领敕,宜先之」。两事适合,又皆方氏祖孙,惜未引前案也。
白衣山人诗见梦:
薛应旗尝夜梦白衣山人诵吊朱中丞纨诗:「玄墓山堂月色明,烽烟照见阖闾城。徙薪自古无恩泽,宿草于今有甲兵。生死已随朝露尽,是非犹逐夜乌鸣。何年精卫能填海,常使人间恨不平。」
大司马起复:
天顺后,大臣俱终丧。嘉靖庚戌九月,起复揭阳翁万达兵部尚书。崇祯丙子冬,起复武陵杨嗣昌兵部尚书。
鹰犬虫蚁岁给:
嘉靖丙戌二月,御史雷应龙疏曰:「内坊鹰犬岁给猪肉一万六千五百余斤,虫蚁岁供菉荳薥秫五千二百余石,费财损德。」命核其费,罢之。
御驷:
世宗七骏:玉麟飞、白玉驯、碧玉骄、照夜璧、银河练、瑶池骏、飞云白。神宗十二骏:玉狮龙、赤电龙、载月乌、五花骏、彩麟、文豹、金麟、绛虬、攒玉骝、玄云骏、蹑云骢、五口骢。熹宗:乌骓、束玉带。思宗四骏:太平騟、玉龙媒、吉良乘、璇台骏。
贡象尾:
嘉靖癸丑暹罗贡白象道毙,使者以珠宝饰牙,置金盘中,并献象尾。按刘向《说苑》,魏文侯使舍人毋择献鹄于齐侯,毋择行道失,徒献空笼。
嘲边:
嘉靖庚戌,大将军仇鸾纵俺答出塞,书我亭障曰「仇鸾免送」。崇祯丙子,金人深入畿内,粉书边堡曰「百官免送」。
金瓯再卜:
丙辰,上密书内苑撰青词诸臣之名,贮金瓯中,手探得严讷、李春芳,遂拜相。崇祯元年,上卜相亦如之,得来宗道、杨景辰、刘鸿训、周道登、李标、钱龙锡。
青田:
嘉靖初,郡县率八月成白册,九月散青田,至十一月毕税。后青田之散恒至岁终,万历以来民间并不知青田矣。
泉州志:
隆庆黄光升作《泉州志》载晋江知县张文宿贪虐之迹。而《万历杭州志》文宿以本贯,陈善具述其美,云晋江险恶难治。今两存之,俟考。
宥随驾监生:
万历初幸太学,有监生派执壶者竟随驾入宫,被诘,其人惧甚,上谕令扶出。
李伟:
武清侯李伟微时业圬墁,既贵,函封圬刀。慈圣太后严毖外家,或子弟陈乞,命进圬刀示之曰:「当时藉此为活,今极富贵犹患不足耶?」潞简王之国,微行擅杀人,太后命大珰封杖挞四十。
诘惠山神文:
无锡周子义,万历己卯主北闱,受邑子之贿,拔置八十名。周历礼部左侍郎,赠尚书,谥文恪,祠于惠山。谈修作《诘惠山神文》,末曰:祠亦安足重乎?象至不仁而祠于贵阳,王振误国而祠于燕市,又安讶斯祠之作邪!试由常情以谈,祠而出于人心之公乎则可久,倘祠而出于一人之私乎必不久。子不见祠于前者,陆羽、李绅唐人也。秦观、尤袤宋人也,倪瓒元人也,乞命享祀不绝。彼西施庄以献西施而作,萧庄以萧侍郎而作,通惠亭以钱伸仲而作。曩时非不选胜以章得意,而今安在乎!
少宰被杖:
江陵籍产,遣太监张程同刑部侍郎丘橓等往追逮曾尚书省吾、王少宰篆等。曾角巾青衣,王直囚服乞哀,中官杖之。事闻于朝,时沈光禄思孝戏陆少宰光祚曰:「君善为之,不闻少宰杖乎?」
缅酋诡贡:
边人有持平缅夷二锦入见黔抚,云缅酋欲求入贡。抚臣遗申相国时行书,欲奏闻。申答曰:近时暹罗求贡持上金叶表文,今第以一人持二锦来,真赝未可必,宜审实而善遣之,非得金叶表文不当为代奏也。抚臣乃止。后卒亡。验求其人,则亡去久矣。夷情未可轻议也。
长昂射子:
三卫属夷,长昂为雄,年六十余时入寇。一日出账房遥见二鹿,弯弓迭射之,应弦而殒及其二子,遂稍戢。
朱国祚:
万历癸未,秀水朱文恪进士第一,胪传日文恪父太医院使东山公绯服侍班。
乙未,修撰朱国祚为司经局洗马。故事,鼎元无任洗马者。八月充皇长子侍班,寻清理贴黄,靖难功臣旧署「奉天征讨」。文恪曰:「文皇不得已值此,奈何以同姓加征讨名?」悉改「靖难」。
宸翰:
宣城沈修撰懋学,赐御书「谨言行、明义理」六字。径四寸,遒整有法,尝见之。
太庙羊角灯:
丁亥孟秋享太庙,风猛烛灭,太常寺丞读祝,高声索烛。因制羊角小灯二持照。
传戴暖耳:
癸巳闰十一月十二日,辅臣王锡爵请传戴暖耳。故事,十一月朔传戴暖耳,百官传衣不谢,传暖耳独谢。
丧仪:
仁圣皇太后之丧,大宗伯范谦衣白入朝,至阙门忽传各官衣青布袍,急出易衣以进。次日则白纱帽乌靴成服,斩衰,朝夕哭临。期毕而退署,衣冠皆白,绖带不除。二十七日后用三乌:为乌纱帽、皂靴、黑角带也。又逾月易青素,大约百日更浅淡,服色行移。旧案:有白纱帽,白布袍,布袜,蒲鞋。末年中宫之丧。浙省诏至,疑所服青白,竟青袍迎诏。
日本关白求封:
万历乙未正月甲戌朔,庚辰,日本差来小西飞、弹守藤原如安:谨禀天朝兵部尚书太保石老爷台下:小的日本求封,蒙老爷天高地厚之恩,担当如此。昨见四位阁下老爷、礼部范老爷,俱同老爷盛心,大事已就。今在议封之时,特将本国应封人员开报,伏乞老爷照依。后开缘由施行,举国得安,万代顶德。谨禀。
计开:册封敕书印信并各项仪制,务求老爷留神要好,不致贻笑朝鲜琉球海外诸国。至恳至祷。一,日本原国王无有,举国臣民乞封关白。自丰臣秀家以上五员,乞封大都督独行,长加世西海道,永为天朝沿海藩篱,且与朝鲜世世修好。一,释玄苏封日本禅师。一,丰臣家康、丰臣利家、丰臣秀保、丰臣秀俊、丰臣氏乡、丰臣辉元、平国宝、丰臣隆景、丰臣晴信、丰臣义智,以上十员乞封都督。一,释宗逸封日本一道禅师。一,丰臣玄以、丰臣长吉、丰臣正家、丰臣正成、丰臣全宗、丰臣调信、丰臣吉隆、丰臣正信、源家次平、行亲平末乡,以上十二员乞封都督指挥。一,平山五卫门、早田四郎、兵卫宅甚藏、西山久助、吉田善吉、下甲石卫门、西川与郎、松井久大夫、小昌久次、大濑少吉,以上十五名劳苦三年,均乞封爵。再来尽应人员,乞给赐督札府十五张、亚都督札府二十张,临时颁赏,使日本大人臣僚俱各叨受天朝爵秩,遵天朝命令。
二月甲辰朔,壬子,诏封日本国王平秀吉曰:朕受天明命,覆帱无私,仁育遐荒,有同宇下。惟尔日本远隔鲸波,昔尝受爵于先朝,中乃自携于声教。尔平秀吉能统其众,慕义承风。始假道于朝鲜,未能具达,继归命于阙下,备见真诚。驰信使以上表章,干属藩为之代请。恭顺如此,朕心嘉之。兹特遣后军都督府佥书署都督佥事李宗诚充正使,五军营右副将署都督佥事杨方亨充副使,持节封尔为日本国王,锡以冠服金印诰命。凡尔大小臣民悉听教令,共图绥宁,长为中国之藩维,永奠海邦之黎庶,恪遵朕命,克祚天休。故兹昭示,俾咸知悉。
敕谕平秀吉:朕恭承天命,君临万邦,岂独乂安中华,将使薄海内外,日月照临之地,罔不乐生而后心始慊也。尔日本平秀吉,比称兵于朝鲜。夫朝鲜,我天朝二百年恪守职贡之国也。告急于朕,朕是以赫然震怒,出偏师以救之。杀伐用张,原非朕意。乃尔将丰臣行义,遣使藤原如安来,具陈称兵之由,本为乞封天朝,求朝鲜转达,而朝鲜隔远声教,不肯为通,辄尔触冒,以烦大兵,既悔祸矣。今退还朝鲜王京,送回朝鲜王子、陪臣,恭具表文,仍申前请。经略诸臣,前后为尔转奏,而尔众复犯朝鲜,以失邻好。披露情实,果尔恭诚,朕是以推心不疑,嘉与为善。因敕原差游击沈维敬,前去釜山宣谕尔众尽数归国。特遣后军都督佥书署都督佥事李宗诚为正使,五军营右副将左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杨方亨为副使,持节诏封尔平秀吉为日本国王,锡以金印,加以冠服,陪臣以下亦各量授官职,用溥恩赉,仍诏告尔国人,俾奉尔号令,毋得违越,世居尔土,世统尔民。盖自我祖文皇帝锡封尔国,迄今再封,可谓旷世之盛典矣。自封以后,尔其恪奉三约,永肩一心,以忠诚报天朝,以义信睦诸国。附近夷众,务加禁戢,毋令生事于沿海。六十六岛之民,久事征调,离弃本业,当加意抚绥,使其父母妻子得相完聚。是尔之所以仰体朕意,而上答天心者也。至于贡献,固尔恭诚。但我沿海将吏,惟知战守,风涛出没,玉石难分。效顺既坚,朕岂责报一切免行,俾绝后衅。遵守朕命,勿得有违。天鉴孔殷,王章有赫,钦哉故谕。
颁赐国王纱帽一顶,金镶犀带一条,常服罗一套,大红织金胸背麒麟员领一件,青褡{衤蒦}一件,绿贴里一件,皮弁冠服一件,七旒绉纱皮弁冠一顶(旒珠金事件全)。玉桂一枝(袋全)。五间绢地纱皮弁服一套,大红素皮服一件,素白中单一件,纁色素前后裳一件,纁色素蔽膝一件(玉钩全)。纁色妆花锦绶一件(金钩玉玎珰全)。红白素大带一围,大红素纻丝舄一双(袜全)。丹矾红罗销金夹包袱四条,纻丝二匹,黑绿花二匹,深青素一匹,罗二匹,黑丝一匹,青素一匹,白氁绿布十匹。
封日本国王平秀吉诰文: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锡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当兹盛隆,宜续彝章。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阍,恳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日本国王,锡之诰命。于戏,宠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服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祇服纶言,永遵声教。钦哉。
朝鲜上书:
万历二十四年丙申五月十八日,朝鲜国王李昖书奉天朝石太师阁下:吾闻天朝之大恩,封日本国王关白,实太师之独力担当运筹,日本岂不欲封。不料海上风霾渐盛,或风或雨,或晴或阴,又兼山水相冲,舟不能渡。但日本至釜山顺水,釜山至日本逆水,一朝狂风大作,浪过于天,故此迟延月日。吾已于四月十三日差陪臣哈金锁领二十余卒探听日本情形,至二十日方回日本国王关白求天朝之封甚要,但倭将清正诈幻多端,其行长恭顺之心亦有,故将倭分作三班,已渡二班,止有清正之倭,分作一班,已屯于釜山。故行长正诚回奏关白,言倭众二班已渡,止有一班迎接天使一同渡。关白亦言天使一渡海后,倭众尽数撒归不许迟缓有违。其天使往,但我礼接不周,有慢天使。故于正月十五日差行长来请沈维敬过海,讲说礼义,以迎天使往封。其沈惟敬已至相骂岛地方,去日本止隔二百余里,其关白又见沈惟敬渡海,又见天使入营,故同行长将清正之倭尽数撤回。其清正不肯,行长又差飞禅回奏关白。关白大恼,将粮米尽不发去。故清正问小国要地图,要谷种,思屯田积草。故吾将谷种与三十石、地图一张,差陪臣永正赍至马领地方。清正见吾谷种,又有地图中乌岭有伏兵之处,扼塞有养马之场。其釜山至登莱乃深山大岭,虎穴之处,兵不能进,马不能行,止有一条小路,长三百余里,有七十二湾,士兵能进不能出,故惧吾不敢犯。又闻天使于四月初三日夜逃出釜山,不知何意。但日本且有恭顺之心于天朝,而天朝反无抚恤之心于日本,釜山恬然,乃是大人威震,我已遗书与关白:「天朝差册使出釜山一年有余,尔国如何不差使臣迎请?」关白亦答云:「但封我甚要,只待风息,馆舍有备,不日即迎请矣。」日本情形如此,特差小卒尤禹赍览,以便施行,伏祈照鉴不宣。
王守仁诬楚府寄物:
万历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湖广巡按御史赵文炳奏:都察院勘札准本部题覆留守后卫所掌印百户王守仁奏称太叔祖王弼诰敕符券甲胄器仗金银珍宝衣饰器皿,各造文册一本,陕西庄田场厂文册八十六本,俱承奉钱保领回楚府寄库。奉旨:「这所奏事情,差该部查明具奏。钦此,钦遵。」该本部看得守仁所奏事情,伏候命下。容臣等备行湖广抚按官员,差令长史司启王根究原委:王弼长女是否桢王元妃,王钥男琩是否王妃抚养,寄库财宝果有若干,合用典籍有无见在。事在先王,非系侵占,无妨从实检奏。盖圣主明见万里,自有睿断,非臣等所敢轻议等因。奉圣旨「已有旨了,钦此。」又准本部咨为恭进家财成册,上彻御览,以便差官查取事,亦该留守王守仁同弟定远侯嫡孙应袭王锦袭奏前事,并称楚府承奉钱保领奉兵部凤字一千六百三十八号勘合,扛运回府,开造略节总册,一样三本,将一奉进览,一本送凤阳府收贮,一本给应袭王琩,日后袭爵收照,以备查考数目。奉圣旨:「这本内事情,着司礼监选差公正内官一员,带领原奏官王守仁,即便前去,会同该抚按官,令长史逐一对查明白,从实回奏。钦此,钦遵。」备移到臣,准此案照。
先于闰八月二十日接得前报,恐有疏虞,不待部檄到,即会抚臣李得阳牌行布按都三司,及守巡二道,遣官军于楚府各门昼严行防守。出府员役搜检放行,不许夹带一物。及将紧关人犯郭伦等,行长史拘禁候勘。并晓谕居民,不许窝隐受寄外,于九月六日该司礼监太监孙举,锦衣卫指挥庄德福,捧敕前来。臣即会同太监孙举,指挥佥事庄德福,巡抚李得阳,督同司道等官,左布政陈洙,右参政陈璧,副使张季思,参议丁继嗣,武昌知府刘以焕,江夏知县叶凤祥等,迎进楚府开读毕,将锦衣百户邹质鲁管押奏发原奏百户王守仁同王锦袭。并令楚府长史董学礼、庞尚龙带同承奉郭伦等,面启楚王,请合同册籍对册。
本王执出玉牒,并谕本府原无桢王,正祖昭王元配王氏系王弼女,洪武十二年正月初四日册封为妃,洪武三十年初五日薨,王弼于洪武二十七年坐叛臣蓝玉党国除。今王守仁奏系弼男王钥于永乐十四年身故,遗男王琩挟赀就祖姑妃抚养。维时祖妃已薨二十余年,谁为收养?最后王氏子孙因无依来府,先王闵念亲戚,相依至今,尚有子孙王子孝、王国忠等在楚居住。其王守仁、锦袭不知何代人氏,并非本府收养之人,亦原无合同册籍,本府自来并无承奉钱保等情。
臣等随带郭伦等至长史司再三鞠审,执称二百年来并不知寄有前项金宝。臣等又进王府,启王查取前物。王谕本府两遭回禄,后宫邱墟,并无库藏,王守仁所奏尽属欺妄,予现居东首书院。引臣等齐进,将本府财物尽数盘出,臣等眼中将王守仁所奏原册查对,并无一物相同,当即登记,封本府收贮。时闻宫眷悲号,臣等各散。次早复同太监孙举、指挥庄德福再进本府,令奉御长史等官,启王查收。王谕:本府财物,自嘉靖二十四年祖愍王宫变,予父恭王年才四岁,叔祖武罔王显槐摄国。时有通山王英炊与槐计奏,钦依着湖广抚按三司等官逐一查明,实止得银十九万六千四百四十两、银器四千六百九十五两、金器二百六十两五钱,彼时并未盘有王弼寄顿金宝等物。至隆庆五年余父薨,予在襁褓,武冈王复摄,前银费用无存,祖母愍王氏奏奉钦依道院查盘银两,委系武冈王盘出。今予长成,自行取讨,卷案可查。余自十岁受封,武冈王薨,长子英煪相继物故,前银未得分毫。且嘉靖年间至口罢奏,并未称有前项金宝等件。卷案现存,其陕西庄田,乃洪武二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奉太祖高皇帝圣旨:「你征云南阿鲁秃等处建大功,特赐秦马三十匹、黄牛二千头、犁牛一千头、羊九千只,并陕西西安州喇都草场一处,牧羊世守,钦此。」即蒙永乐、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各年以来,借用骆驼马匹,屡降敕书,前十五道现存可证。至万历九年,奏经户部议覆,本府照旧管业,并未奏有子粒官收贮库候王氏子孙袭爵给领明旨。予宫所有,已尽无遗。如以余言欺诳,余愿带同宫眷避出外宫,听凭钦差并抚按会同进宫徧行搜掘等情,并具揭送臣等,本王随出宫外听搜。
臣等念未奉旨,不敢擅入,当即劝王回宫。该臣等看得王守仁所奏册内,财物额数百万,率皆人世罕有奇宝。今据所盘银两器皿不过近世常物,仅止数千,似与所奏大相矛盾,将以为隐匿,则本王且请搜掘矣。臣等伏惟楚王,皇上之亲属也,素称守礼奉法,未闻过举。一旦以二百年前无稽之事被奏,已经防其门户,拘其侍从,盘其积赀,宫眷惊惶,相对啼哭。在臣等奉命恪职,不得不尔。然于楚王国体,亦大辱矣。若再令出宫搜掘,毋乃非皇上亲睦之意乎?况其两经回禄,一遭宫变,相继幼孤,迭更摄国,即使尽力搜掘,王弼遗赀谅无可得之理。而情迫势穷,万有一意外之变,所不忍言者,则臣等不能任事罪固难逃,而于国家体统所损非渺小矣。伏读明旨,仰见圣心,原为关念功臣之后,故有此查。今考之往牒,与守仁所奏有大谬不然者。如昭王元妃本薨于三十年也,而曰「永乐十四年。本妃奏取王锠抚养。」王弼于洪武二十七年坐叛臣蓝玉党,不食死而除封也,而云"弼男王钥承袭,于永乐十四年病故。」陕西庄田奉太祖高皇钦赐,万历九年又经户部题覆,奉皇上明旨给与该府照旧管业也,而曰「子粒官收贮库,侯王氏子孙袭爵给领。」此皆载之典籍昭然易见者,尚敢虚捏。王守仁、锦袭,果否王弼子孙犹未可知,况于所奏财物又何足凭哉?容臣等会议明白另奏外,惟是楚王请避外宅,搜掘宫中,臣等未敢擅便,伏候圣裁。
东宫册婚:
辛丑,东宫金册用足色金十五两、八成金三千九百八十五两、七成金一千七百五十两。东宫大婚费八十万有奇,冠三百副、耳索珠至百二十二万、金翠十八万有奇。福王婚费二十万有奇。
取栝子松:
万历十年,工部咨南京兵部,取寿宫栝子松树九百一十八株,坐派苏杭松江,令各抚按专委府佐贰官总理釆辨。完日遣官押解,带园丁沿涂浇灌,仍咨本部发马快船装载。
川扇:
乙未四月七日,文书房传旨,着四川布政司照进到年例扇柄内,钦降花样彩画面各样龙凤扇八百一十柄,内金钉铰彩画面浑贴雕边骨龙凤舟船扇十五柄,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扇十五柄,四阳捧寿福禄扇十五柄,百子扇十五柄,群僊捧寿扇十五柄,松竹梅结寿福禄扇十五柄,七夕银河会扇十五柄,菊花兔儿扇十五柄,天师降五毒扇十五柄,四兽朝麒麟扇十五柄,孔雀牡丹扇十五柄,苍松皓月扇十五柄,菊花僊子扇十五柄,闲花扇十五柄,满地娇翎毛扇十五柄,金菊对芙蓉扇十五柄,锦帐花木猫儿扇十五柄,人物故事扇十五柄,四季花扇十五柄,茶梅花草虫扇十五柄,聚番扇十五柄,白泽五毒扇十五柄,盆景五毒扇十五柄,八蛮进宝扇十五柄,百鸟朝凤扇十五柄,盘桃捧寿扇十五柄。以上三十三样,俱金钉铰彩画面浑贴雕边骨,每样添造四十五柄,共六千柄,每年为例。其余年例的,今年二月传添造的八千八百柄,俱照样数,每年如法精致赤金造进。礼部知道。
王文肃晚召:
丁未复召太仓王相国锡爵,王即家疏规时政,刺切言路,盖华亭陈继儒代草者。陈过示王吏部士骐,吏部遽邮之。言路诸公竞谓其沮抑,群诋之,太仓遂不赴。
梁鹏:
万历中,顺德梁鹏知崇安县,题堂柱曰:「库无耗头,里无私派,铺无当行,望乡耆访闻相告;吏怕沈案,差怕索钱,民怕健讼,期子姓敏德还淳。」升户部主事。
阁臣避道:
冢宰平湖陆光祚、富平孙丕杨,俱不避阁臣舆,见忤张新建位,遂讦富平。后富平再起,避福清叶少师,又不可解矣。驸马都尉杨春元并道,福清贻鲍祠部书曰:「都尉不避之说,必以《会典》为言。不知今之礼部,俱不依《会典》,只照见引事例耳。《会典》所言,概举公侯驸马,而公侯在前。今试问诸公侯有一人不避阁臣者邪?若尽依《会典》,则岂但公侯,即六卿长贰皆不当避矣。古之宰相礼绝百僚,今之阁臣犹虚被此名。故自仆入都,文武大小并未见有涂遇直突而过者。即驸马亦有数人,何独杨君不避耶。」
安南上书:
安南某人失风于浙,见拘。上书曰:「臣闻均覆载者天道也,普仁恕者王道也。何地非王土?何人非王民?臣本安南,身非叛逆,世受国制。迄奉我主差往葛王省墓,忽遇风作,扁舟几覆,幸漂流至此。臣等忻忻相告,人人得观光上国矣。正喜惧交接,天兵四围,俛首受缚。今缧绁我、羁縻我、以夷论我,亦何以柔远人也?游鱼思故渊,飞鸟思故枝,人情宁有不同者?如皇帝以夷论我,则概郡县何非王之土地也,概苍生莫非王之人民也。我何独外于清朝?使我父母妻子骨肉不相见也。丧身异地,不亦怜乎?乞皇帝早赐杯水用苏涸辙,大开恻隐俛示指南,臣等不胜忻跃惶悚之至。」
戏赏:
内臣有进小儿风车之戏,值不一钱。上喜其扬转,赏千金。群阉艳之,募制银舟,注酒帆举,机捩巧绝,费百金,上善之。而向之戏车,狎久生厌,即停赏进银舟者,其人大失望。司礼太监田义颇洽上心,尝跨马,命义操棰从。既弛勒,义求犒,予之干金。一日命义跨马,上自操棰从之,事讫亦索犒,义知其指,大有所馈。
荒惨:
万历丁巳、戊午,山东洊饥,人相食。莱州市人肉,惨不忍述。有中州人兄弟并无子,来买妾,或以姑嫂欺之。夜宿,兄得其姑,状极诚朴,告曰:「尔弟为我嫂釜中羹矣。」兄亟趋视,炕下之首俨然。骇而走诉县官,抵嫂罪,携姑以行。
崇祯庚辰秋,山东、河南、山西、畿南人食木皮,至冬人相食。辛巳,江南北皆竞弃子女、售器具,流殍塞路,少妇不值千钱。市饼饵辄袖之,否则见夺。斗米三钱。杭州诸生某家三四人,因米肉不支,杂以砒霜,啖讫俱死。
八品官貤封:
八品官例不貤封。万历末,行人司行人吴伯玉请比五经博士例,追封其母。有旨:止予章服,着为令。
分党:
万历末,朝士分党,竞立门户。有东林之党,无锡顾宪成、高攀龙、金坛于玉立等,废居讲学,立东林书院,而常镇人附之。有昆山之党,则顾天峻及湘潭李胜芳,苏人附之。有四明之党,则沈一贯,浙人附之。有宣城之党,则汤宾尹,而宁国、太平人附之。有江右之党,则邹元标;有关中之党,则冯从吾,各同省人附之。冯尝督学山西,则山陕合。冯、邹又讲学相善,又江右山陕合也。闽楚粤蜀,远不具论。庚戌大计,江右淮抚李三才庇东林,而诸党左矣。时攻东林俱见罪,四明至楚粤无一人台省者。天启初,东林独盛,起邹元标,而江右亦东林也。江夏熊廷弼,原江右籍,楚东林也。福清叶向高、归德侯执躬秉权趋风,天下咸奔走焉。仕涂快捷方式,非东林不灵。波及诸生,如复社、几社,不一而足。家驰人骛,恐汉末标榜不是过也。
熊廷弼王化贞:
叶相国(向高)于万历癸丑主礼闱,录王化贞。其抚辽也,沾沾自喜。适福清再召,驰书劝驾,谓大功指日,待入朝为封拜地。福清又梦如之,故入朝专右化贞。及事败,同熊廷弼论死。
魏忠贤:
魏忠贤,少饮博无赖,触忿自阉,犹为人行汲。客某奇其貌,资直东宫。后柄用,客避去,其名姓无传焉。万历时宫禄不恒给,皇孙苦之。诸阉戏曰:「陛下万岁,殿下亦万岁。吾辈待小官家登极,鸿恩有河清耳。」而忠贤独恭敬,时进饮啖,中其欲。及上即位,宠任倒柄,势焰熏灼。外廷谄附,实繁有徒。媒孽中宫,则刘志选、杨梦环;罗织善类,则曹钦程、吴淳夫、田吉、许志吉、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张体干、孙云鹤、杨寰、谷应选。魏广微之首附,卢承钦之刊党籍,潘汝桢之倡祠,李承祚之进封。其颂美不置,薛凤翔四十七疏,郭允厚四十疏,周应秋三十九疏,余不胜数也。
闽人某善占字,忠贤召之,书「有」字,对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问其故,曰:「有字上半天也,下为日月君臣之象。今月食日,幸肩半天,否则无天矣。」又书「囚」字,某心知其谬,诡曰:「国内幸赖斯人,如无斯人,国且空矣。」忠贤色喜。某旋遁。
误罹党籍:
有录东林姓氏于魏忠贤,遂因事罗织,嘉兴陈应元与焉。金陵陈应元以名氏同,并罢。
幸脱党籍:
天启末,陕西巡按庄祖谦,遣奏差有媚祠之请。奏差至京,闻上疾甚,意魏阉未可测,疏不即上。后忠贤败,免议。湖广巡抚慈溪姚宗文亦遣奏差,疏竟上,预党落职。按汉窦宪纳妻,郡国皆有礼庆。汉中郡当遣吏,户曹李邰言:「窦氏专权骄恣,危亡可翘足而待,愿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邰请自行,遂所在迟留,至扶风而宪就执。陕西奏差暗与邰合矣。
火逼尚书:
总督仓场侍郎薛贞,以草场救焚颂魏忠贤,迁刑部尚书,时称「火逼尚书」。在刑部,诬扬州知府刘铎死之。崇祯初,追论贞死,于本堂挞三十。虽贞不足惜,时谓其失体。
刘诏耿如杞互诮:
蓟镇祠魏忠贤,参政耿如杞不跪谒。惧谴,求巡抚刘诏劾罢。初非刘意也,忠贤重论下法司。崇祯初,诏总督蓟辽,以干没军料下狱。如杞笑曰:「老先生何亦来此?」如杞后历官巡抚大同,己巳勒兵入援,同总兵张鸿功溃于良乡,被纠下狱。诏又笑曰:「老先生何又来此?」
孙尚书寒窗故人:
武进孙文介宗伯(慎行)持行清峻,门生某来为巡台,留饭五簋。巡台欲起,公曰:「少需之,有寒窗故人相见。」巡台意密客,坐俟之,屡求面。已设菽乳,指曰「此吾寒窗故人也。」
周维持:
珰炽时,御史金坛周维持楹帖:「圣朝多乐事,天意喜从人。」
凤见:
天启二年,禹州守英口口报凤凰见于大隗山,高可七尺,事闻受贺。尝问汝州人张彦清,云是冬身其地,则口府太和王之庄雨雹,鸟雀冻坠无算,讹以为凤。
滕阳驿诗:
天启初,寿州御史方震孺被逮,题滕阳驿壁:「品儿一月才三日,怀里呱呱别乃翁。若使长成能问父,阿兄向北指悲风。」丙寅,江阴御史李应升亦被逮,过之,题曰:「君怜幼子呱呱泣,我为高堂步步思。最是临风凄切处,壁间俱是断肠诗。」崇祯戊辰,武进邹嘉生复官,备兵海上南还,饭滕阳,见壁间方氏新题宛然,而仲达诗湮去久矣。因系以诗:「荒庭树秃惨霜碑,有客巡檐泪独垂。碧血已酬忠孝志,纱笼犹见死生歧。六歌儿女情偏至,十族君臣义不移。岂为姓名甘鼎镬,千秋巡远自心知。」又亡何乡人和诗:「一行已遣泪为碑,遗句何须粉壁垂。好恶自从平旦合,是非偏向偶曹歧。生惊市虎魂犹碎,死怏骑鲸性不移。辇上若留男子气,寸心应许夜台知。题壁何知岘首碑,泪痕今日尚双垂。忠良各抱心犹石,生死何妨路见歧。新月有情窥户入,残膏无焰带灯移。旧时遗笔无寻处,化作风雷未可知。」辛未仲夏,邹嘉生被上谷之命,重憩此馆,书存名去,旁有和诗二首,名虽不留,其人固可想见也。续题曰:「不为孤忠寄口碑,壁诗何幸数行垂。三朝日月悬天上,一念玄黄判路歧。客路似名惊易去,人心如宦拙难移。荒郊控马重题句,佚简还留野乘知。」按,亡何乡人即武进张二无先生玮。
孙相国行边:
孙高阳相国(承宗)行边,见城堡残破,辄骂熊经略王巡抚弃师之罪,谓不能力守,驱生灵数十万死乱兵之下,尽焚官私庐舍,不顾其后也。虽上疏请宥二人,实非其意。
陈明卿慰下狱:
周蓼洲(顺昌)、周季侯(宗建)等下狱,陈明卿慰之曰:「人生事业,闭户第一。闭户事业,狱中第一。公等莫如着《易》,慎勿错过。」
暹罗贡表:
天启丙寅二月,广东市舶提举司唐允中,报怀远驿暹罗入贡金叶表曰:暹罗国王森烈帕腊照采备怕腊陆悃西亚卒替鸦普埃,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译书奏启大明皇帝陛下:伏以圣明新登宝位,万国胥庆。微臣经差使臣坤皮叭具沙等,捧赍金叶表文方物,诣阙庆贺外,钦奉敕谕厚赐回还,开读拜受,恭询圣躬祚祉,国治政平,拜舞山呼,无任欢怿。追思世沐恩宠,自古及今,地隔天涯,心驰帝阙,虽华夷两地,实同一国之忠也。兹当贡期,循例修贡。谨差正贡使臣郎勃查缉、副贡使臣坤加离颜那茶迈低厘臣乃实填朴里、办事臣乃纳统、通事臣曹汉等,乘船一只,捧赍金叶表文,装载方物译书,用罗字五号勘合,从广东省送诣阙下贡献。恭候万福,伏乞圣鉴微衷,用伸臣子之职,庶存怀远之义,并祈往来不断,使获帡幪永久。事竣,乞早遣使回国,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具表以闻。并开进皇帝上品龙涎香一斤、西洋遮那密段四端、采色乌地双面花幔二条、采色蓝地砑光双面花幔二条、采色花地柳条双面幔二条、采色花地乌文砑光双面幔二条、釆色柳红暗地花双面幔二条、西洋红地绣金绵毵帕二条、象牙三百斤大小十一根、胡椒三百斤、藤黄三百斤、速香三百斤、降香三百斤、白豆蔻三百斤、大枫子三百斤、乌木三百斤、苏木三百斤,进皇后上品龙涎香八两、西洋遮那密缎二端、采色红地双面花幔二条、采色双面暗花幔二条、采色金身花幔二条、象牙一百五十斤共六根、胡椒一百五十斤、藤黄速香降香白豆蔻大枫子乌木各一百五十斤。
按,暹罗万历三十八年、四十五年并入贡,天启元年入贺。
安南:
五月六日,安南入贡,补万历四十五年,金香炉花瓶四副共重二百零九两,银盘十六共重六百九十一两,沈香六十斤,速香一百四十八斤,降真香三十根,白木香五十件,黑绵香八千株,白色土绢二百匹,犀角十二座,象牙十二枝。随从二十一员。陪臣三员:阮进用、杜克敬、阮自强。通事一员:阮曰仁。行人四员:黄文通、范世和、阮光启、阮世阅。从人十三名。补贡方物并如前:随从二十一名。陪臣三员:陈玮、裴必胜、阮濑。通事一员:阮程。行人四员:黄茂才、郑棫、阮仁通、阮智能。从人十三名。
三王之国:
瑞王惠王桂王之国辞陵。故事,亲王必肩土三担培陵,时瑞王相触而诟,桂王解之。就封,所经郡县上供,王及妃日各肉八十斤,次妃及长子各六十斤,余妾及诸子各四十斤。桂王阻风仪真,审理嘉兴沈德先入其舟,见座设青布褥。内竖云,宫中皆然,凡鉣皆布也,亲王亦如之,并祖制。
主簿冤缢:
天启丙寅八月,严州主簿口口口于布政司领漆料千金,为孝廉某某居间瓜分。并杂费,实领三百余金。度必自累,遂缢死杭城海会寺中。犹胸抱冤状,首列方伯康新民折兑百金。事闻当道,以碍方伯不行。
许志吉:
歙县许志吉,故相文穆(国)之孙,荫历大理寺口寺副。时籍富人吴养春家,奉旨召买黄山,遣工部主事吕下问烦苛激变,志吉自请往。驻郡台,有司伏谒,通判姜三极名叱之。罗织巨家,不避戚党,徽人切齿。已事败,即讯歙令叶高标绳之,前为伏谒者。志吉囚服跽,高标故下堂揖志吉,曰「老先生何至此」。每讯一事辄受朴,人以为快,竟论死。初志吉被黄山之命,其夕文穆墓坊自倒。
登极天鸣:
思宗皇帝登极日,诸臣方呼拜,忽天鸣,窃心异之。吴忠节麟征云。
戊辰首科:
崇祯戊辰之首科,左春坊左庶子周凤翔、翰林院检讨汪伟、户科都给事中吴甘来、河南道监察御史王章、兵部车驾司主事金铉,俱甲申殉难。又兵部右侍郎刘之纶、少詹事徐汧、通政司使李梦辰、翰林院编修胡守恒、行人杨于楷、山东按察佥事、保定推官李献明、遵化知县徐泽,俱先后死事。
东宫不利:
帝王登极后,中宫生子,帝乙之纣、宋文帝之邵,并凶终。我朝孝宗之有武帝,几至覆国。及思宗元子生,日者俱谓其支干不利。
问难:
上初即位好问难,知三物、六德、六行等,儒臣猝不能对。后稍厌薄之,不复琐琐。
治进香内臣:
上内坐,闻香欲动。偶语阁臣,叹曰「皇兄受误多矣」。戒香不复进。
逆案:
逆案分创祠、称颂、赞导,繇冢宰长垣王永光。亡何,总宪曹于汴、给谏许誉卿摘冢宰阴附忠贤,罢其预议,改命司寇乔允升。时秉成于阁部,而太史姚希孟实阴主之,以得蒲州意也,故苏人无一玷者。
征盗:
先是秦盗跳豫晋间,太仓吴骏公尝与同年卫胤文论时事。其人关中人也,忽叹曰:「事出非常,奈何?吾关中有人矣。」问其姓,曰「李」。时不省所谓,迄今思之果验。
伪巡台:
癸酉十月八日,大名之长垣县忽报按台私行,在北关店杜龙家,典史倪时俊逆之公馆。时开州同知喻传显署县事,求示敕印,颇张皇失措。因收讯,则滑县齐文举也,年二十一,策蹇,专胁逻者。后奏上寘罪。
五经登第:
洪武二十二年,福建长乐县黄文史廷实应贡。庚午试南京,五经题并作,以违式取旨。太祖读其《天下一家论》,大见称异,御拔特置第一,免会试,授户部主事,言事降抚州推官。字民以恩,而待属过严陷,调漳州卫卒。
崇祯甲戌会试,龙溪颜茂猷五经题并作,分考官陈仁锡出闱特奏,上许其廷对,第进士,程录另列其名于诸贡士前。茂猷乡举在天启甲子,亦全经。口口推官山阴祁彪佳异之,言于主司获荐,巡按御史为特奏,一时传异,后人效之。崇祯丙子,万年揭重熙魁顺天,江西张燮口、罗大猷、己卯山东莱阳宋瑚,癸未进士嘉兴谭贞良、慈溪冯元飗,丁丑南昌程元极五经乙榜,求仿颜茂猷例特拔,不许。庚辰宗贡朱统钦以五经义求破格,亦不许。
馆选:
甲戌罢庶吉士,乙亥选推官知县入词林。丁丑专举,有司限甲科七人、乙科四人、贡三人。嘉善钱塞庵相国曰:「自外吏入馆,止论足赋,不问文学,月课庸拙,讹字杂出矣。」
南场关节:
兵部主事丹阳贺王盛,劾乌程温相国(体仁)庇其乡人考官左庶子丁进,摘南场黄美中论表「奢闾嫫刀,青山绿树」为关节,辅臣委部科核所出,尚书李康先苦搜覆上,忤旨去。荀子《佹诗》:「闾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力父,是之喜也。」又荀卿《与春申君书复赋》:「闾妹子奢莫知媒兮,嫫母求之又甚喜之兮。」青山绿树,见朱元晦《心学诗》。
宸翰:
戊寅六月,御书楹帖赐扬州盐曹太监杨显名:「陌上尧樽倾北斗,楼前舜乐动南熏。」(私第)「台上清霜凌草木,军中杀气动旌旗。」(公署)每对用玺六颗,遣官驰赐。
己卯九月,宴枢辅杨嗣昌于文华殿,赐坐,上手觞者三。袖出诗赐之:「盐梅今暂作干城,大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辅臣不给驿:
己卯,遂安方相国(逢年)召对,不称旨,自免。赐三十金,不给驿。
陈启新:
淮安陈启新,故书佐,尝一举武科,颇谙绘事。游燕,善大珰曹化淳等。丙子上书,特拜吏科给事中,实无他才。首蒙破格,入省以后唯阿观望。淮抚朱大典榜其门「海内一人」。癸未宅忧,或追论其阴事,下法司。启新走免,不知所终。启新尝奉使过南京,时大司马李邦华示禁某地,内云"如此窒碍难通矣」。启新读「窒碍」为「窑碍」。及入京,上言近京陵脉窑户坎伤,引李所示为据。李疏辨,时大笑之。
御膳:
上俭约,御膳日费三百金。
内阁秉烛:
文渊阁内五楹,中居元辅,余以次寓直。如元辅罢,次辅当代,必旨有元辅字,始迁坐。阁员至六七人,则割室中画,盖牖不北,昼亦秉烛。故事,午门前日照红牌,辅臣趋入阁,入辄报,报毕始发章奏。
堂馔折价:
辅臣会馔出光禄寺,自宜兴周相国(延儒)移庖始折价,乌程移庖菲甚。虽细节,以上侦之也。
科抄:
红本下科发抄,万历中疏多留内不付阁,故先行科抄。崇祯时禁之。
何相国市德:
香山何象冈(吾驺)次辅日直票拟,时泄之亲故。而上尝改拟,则曰某某为之,或上自改也。乌程悉其状,语何曰:「贵役不宜引入禁地。」何讳之。乌程曰:「贵役传递多矣。」自是少戢。
乌程长洲之隙:
长洲文湛持相国(震孟)故善香山。香山先相,不识典故,乌程辄改所票,不以示也。长洲积誉入相,礼之加等。长洲语人曰:「人多短乌程,乃谦抑如此。」初召对,问陕督洪承畴何如,嘉善钱相国曰:「承畴,臣同年也。任事劳苦,此其所长,若戡定或非其才。」上作色曰:「人俱说他好。」香山因力称之。长洲言操江都督御史之短,意欲荐其姻福建右辖申绍芳也。以语德州谢太宰(升),谢曰:「果用申青门,老先生当称治生。」盖苏松常镇为下江。长洲谢不敏。既推申河南左辖,未赴,意觊齐抚。太宰纠之,申逮戍。工科都给事中许誉卿资深禄浅,推南京太常寺少卿,长洲嘱香山票旨「用人何论南北」,上责改拟。会太宰引疾勉留,长洲语太宰曰:「欲成老先生高尚,奈许霞城相诎。」意盖胁之。太宰知其指,曰:「我大臣,出处乃操自庶僚耶?」因纠誉卿,而长洲欲右之。乌程曰:「太宰参之力。」长洲求罚俸,乌程曰:「安有太宰所参仅罚俸者?」长洲作色而去,遂拟降级,上不许。乌程拟削籍,晚坐会阅。长洲艴然曰:「削籍未尝不好。」其所票某项钱粮疏,乌程劝改拟,长洲勉应之。改讫掷笔,四坐骇瞩。乌程翌朝揭奏曰:「朝廷所以临下,赏罚而已。若所云『科道削籍,科道之荣,是赏不足劝、罚不足惩』。以股肱心膂之臣而为此蔑礼悖常之语,臣实不知其解也。」上怒,并罢香山、长洲。
袁崇焕:
袁崇焕备兵宁远,值枢相孙承宗于榆关。孙方被论,乞骸。崇焕曰:「相公果欲去,某顾捐三千金,助弹文。」孙笑曰:「若然,幸为藉重。第不肖去后,经略必喻使君安性,而足下代其巡抚。喻亦不久,又足下经略矣,未知巡抚又何人。」崇焕曰:「有刘诏。」后俱如孙所料。而崇焕轻脱可见。尝于演武场较阅,忽自起舞防牌中蹶。
己巳四月,崇焕遣把总吴某、千总陈某使建州。以故辽人方君达来报,二十四日阴谋款索逋赏,且佯输彼情,约杀岛帅毛文龙,许之。又告饥,遂令都司蒋文举开粜于高台堡,名赈熟夷也,边储始竭。寻用都司吴先计犒军,矫杀文龙。
庚午十一月,籍没袁崇焕家。妻阮氏,女三岁、六岁,从子兆晰,使女四人,苍头八人,婢三人,书籍财物十六笥,枪二,马口,俱解京。
郑鄤:
庶常武进郑鄤,大学士吴宗达之甥,恃天启中建言蔑视其舅。吴罢相抵舍,是日鄤俶装北上补官,不一晤。吴恚甚,揭其短于乌程,未发也。文文起入相,以同年荐之。乌程曰:「词林自有故事,万历己丑庶常蒋恬庵(孟育)终养,及起家,犹同后辈课馆,且欲外转,周砺斋(洪砥)谓以齿夙得留。今郑庶常不得违例也。」文起曰:「郑尝建言,与蒋恬庵不同。」亡何,嘉善钱相国(士升)及唐宗宪(世济)各恳乌程,许其题补。一日文起语乌程曰:「老先生不用郑庶常,彼善作文者。」乌程意沮。会许誉卿事败,文起忿曰:「一霞城败,行有继霞城起者。」乌程闻之,草揭示嘉善,同佥名。时淄川张至发其直,不之及。嘉善曰:「既不能荐,而又卖之,人其谓我何!」乌程独上,立下鄤狱,论诛死。乌程初无意陷郑鄤,衅由吴氏,而文起激之也。
万仞宫墙:
潍县张四知相国,里门题「万仞宫墙」,时人嗤之。
税监:
文文起入相数日,撤税监,自上独断,长洲掠其德。已文选郎吕大器奏「臣前止税监,今蒙采纳。」阁臣见之,谓选郎贾誉。长洲曰:「此好事,何难认也。」
词林题补:
词林在籍,先注官,后赴南海。陈子壮以口口家居,遽入京,乌程异之。乌程虽阴忮,练习朝典,人不能及。而上苛严细,故票拟改至再四不允,同列迟疑。乌程徐曰「或疏末失填小日耳」,按之果然。虽失填小日,上终不自明,必阁臣发之。
周延儒:
宜兴入相,恃才,辄午睡足徐起,阅章奏,应手票旨。时阁臣善于启事,称武进、宜兴何如宠。
吏部拟各官罚俸几月,兵、工部拟各官吏赏几十两,俱阁臣填数。乌程不填,听上裁定。不市恩怨,上益任之。
宜兴先论罢,以尝言朝廷为羲皇上人,因力辨引去。及再相,或言圣性严驭。宜兴笑曰:「上易与也,何过虑为。」盖宜兴潜通宫府,得其关捩,故有羲皇上人之说。晚益黩货,文武大臣赐谥,拟旨还与他谥。尝夸曰「吾笔底一字千金」。盖人赂四千金也。
六曹章奏:
六曹章奏,系科臣职掌参驳,近虚文塞责,于大事多略。
磨碑:
西山碧云寺,魏忠贤重修。天启三年少师福清叶向高撰记,礼部尚书会稽钱象坤篆额。今碑磨去钱象坤名氏,意作相时事也。福清记中颇称许魏氏。
内臣带:
内臣带止犀玉,五金银花素之别。崇祯辛巳始依品,自金花以至素银,衣自斗牛飞鱼以至各色异兽。
揭长安门:
己卯庚辰间,或揭长安门曰:「督抚连车载,京堂上斗量,好官昏夜考,美缺袖中商。」
泄旨罢相:
巴县王相国(应熊)被论。命未下,遣探阁指,遽疏辨。上诘其由,于是中书舍人刘天锡等以泄旨伏罪,相国坐免。
朱万年:
莱州守朱万年力拒叛兵,不遗余策。以登抚谢琏主招降,胁之出城,遇害。是日妇生子,人皆哀其烈而幸其嗣也。
佑圣观开敕:
庚辰闰正月,先是山东巡抚上虞李懋芳忧去,颜继祖代镇,论其侵牟坐逮。懋芳在道,缇骑先候于杭州,议开敕于藩司。右辖黄鸣俊曰:「某宦河南,驾帖开自臬司,重在刑名也。」二司互执,竟开读佑圣观。
过周谋:
是月僊居知县过周谋以通赂长安事露被逮,夜宿杭州菩提寺,仰药死。寒士叨一第,寄百里之命,欲速而梯进,身且不保。孤灯冷壁,妇孺长隔,亦足戒矣。
生日移贺:
思庙万历庚戌十二月二十五日生,适嫡母孝和贞皇后忌日也。崇祯元年,万寿节免贺。明年届期辅臣知其指,请移二十四日,从之。按庚戌十二月甲午立春,故景命之辰作辛亥节气。
《金史》太宗(晟)本月七日,以同皇考忌日,改用十七日。
郑以伟:
上饶郑相国邃于经术,第不谙吏事,票拟间用古字,往往失裁。宜兴时规之,终不解也,临票矜持,数四涂易。兼才之难如此。尝命改票,票佥例缴进,误毁之,被诘。先以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刻其诗文曰《艺苑张仲师》,喻短也。张仲师,长尺二寸,见《论衡》。嗣刻《山上山稿》,盖古诗「山上复有山,离合文出字」也。自为序又作隐语诗曰:「自笑此来怀口口,从前一误是山山。惟贪几度百姓眼,何补相联两月湾。」又刻《画壶集》。画壶者,小儿所吹,不按腔调。又刻《杜吟》。杜之为言,薄也。
贡士骑射:
己卯,始命巡按御史同乡试主司阅贡士骑射,具文耳,后终不行。
鹾司新例:
转运积轻,夷于郡守。如吾浙按察司水利道宴客,则鹾司办具,沿为故事,壬申转运使杨湛然革之。已奉敕礼同藩臬,敕至日,藩臬不往,方伯犹狃旧不下堂。杨勉随郡守之右。关中张继孟自御史左迁,始得亚二司,乙卯《乡试录》序列都转运使右参政张继孟。及太监崔璘至,继孟仍诎膝,二司则否。
黄道周:
黄石斋先生在词林,凡题讲官、经筵官、纂修官及东宫讲官,或资俸在其前后皆用,独遗黄,盖辅臣惧其近上敷奏也。最后推东宫讲官,又不之及。项煜杨廷麟俱相让,辅臣以道周所陈「臣不如郑鄤」为解,曰「君子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廷麟折之曰:「孔子圣人也,自谓辞命不如宰予;管仲贤人也,自谓不如开方。天下后世未闻孔子以此贬圣,管仲以此损贤。」云云。
丁丑,华亭陈子龙出右中允黄先生门,布素进谒。先生曰:「仆本寒祚,布素宜也。若世阀常服罗绮,改而布素又失常矣,正不必也。」先生坐事放归,子龙迎高邮舟中,袖出五十金。先生掷之曰:「吾穷宦,奈何骤污吾?」(包长明记)
黄先生送吴骏公祭酒之南京,以本乡涂监生托之,不言其名。吴抵任,闻石斋廷杖下狱。因阅籍,则监生涂仲吉,果闽人也。召问,遣之北行,遗二十金为橐饘。仲吉竟自疏救,并下狱,拷供七人,主使杨廷麟、王维等。幸不及吴祭酒。
张春:
庚午三月,永平道参政同州张春出关陷穹庐中,误闻殉难,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居亡何,春从塞外求款,始追削。春妾口氏年二十一,自经官舍,春愧其妾多矣,盖洪承畴之前茅也。按,宋高阳关副都部署王继忠降契丹,授户部使,继忠言南北通好之利,契丹主然之,后遗边臣书。张春风斯下矣。
词林之坏:
嘉善钱相国塞庵曰:「自来坊局与政府相通,间邀坊局等咨访时务人才,因验其人之贤否。崇祯间词林辄趋台省,乘利窥间,反攻中堂,而与政府隔矣。上者征逐诗酒,略于典故,一旦临事,遂无其料。吾待罪政府,见上大夫朝房,非上书求温旨,则代人恳致,多迁除之事,并无陈大议效奇策。虽开平津之阁,何益?此国家所以大坏也。」
诏敕体贵简重冠冕,天启间忽叙门阅,尚织缛,纶命亵矣。倪鸿宝好琢丽,竞于雕虫。王觉斯专效《大诰》,浮靡不切。许石门辈储蓄既薄,趋其下风,又无论也。乌程尝读之蹙额,令删改致忤。夫知制诰,阁臣职也,词林矜愎,不其甚乎?
馆陶全城:
壬午北兵深入,馆陶令晋调元,其姻孝廉某自关中来,道被掠。仪观甚伟,厉声曰:「我非庸庸者,不令我见主帅乎?如吾见也者,会当立效相报。」及见主帅,曰:「我关西男子,不与俗伍。姻家馆陶令,以舌下之,马骡金帛随所欲耳。」主帅信之,以骑往,孝廉求舆舁至城下,约停车,容入说之。入即助守,曲尽方略。盖孝廉倜傥,足以绐敌也。
分票:
嘉靖以来,票拟颛首揆,余旁睨而已。万历之季,疏多留中。福清叶向高、德清方从哲相继首揆,尝閴坐终日。福清曰:「安得票一疏,全我体乎?」天启间事繁,福清及蒲州韩爌,间送次辅票一二。宜兴始分票,计统若干,析以为常,晨入夕出,拮据不遑。阁例不宿火,申刻散班。崇祯初遂燃蜡,更余堂吏犹循故事,高呼「申时」也。钱塞庵诗:「深宫衡石程章奏,纶阁推敲费论思。子夜漏深才退食,门官犹报是申时。」
熹宗实录:
纂修实录,各分詹翰坊局,藁具送阁臣总裁。又分岁月删定,汇而正之。熹宗御历七年,论实最终岁事耳。史官虽分任,乞假奉使,淹期不至,或竟置之罔闻,阁臣亦不以为意。嘉善钱相国尝总裁二年有奇,云同官互秘,不相往覆也。至崇祯十口年始竣。
讲臣:
经筵对御案设几,列讲章其上,讲官易为口,日讲从御案旁敷陈。即自撰讲章,或至失记。盖讲章先期呈阁臣阅定,中书舍人录置御前。往时讲官第阐本义,末规数句,不繁引也。崇祯时,好衍时事,辄千百言。如豫章礼部右侍郎罗喻义讲《尚书》口口口口,布昭圣武,泛引国朝《三大营志》,乌程屡删之不受,忤去。罗喻义祭酒时,监生请祠逆魏,批准其呈。逆魏败,始攻之。钱塞庵曰:讲官致规不过篇末,今累牍连章,乌程坐是与词林不协。予所见讲官,文湛持、倪鸿宝学问该洽,声容闲雅,真其选也。姚孟尝次之。姜箴胜有仪度,其学不逮。姜燕及气粗,许石门语冗。
堂婆:
太监张彝宪监户工二部,并座堂上,时称「堂公、堂婆」。
御史改武:
监察御史张仕学巡按河南,求击贼自效,改总兵官。先是余应桂按楚,超巡抚,张觊之。既改阶,郡守节推通刺,始愧悔,后迁延自免。
卢象升:
己卯,卢象升总督败没,镇珰惧罪,阴言其不死,命遣校侦之。以实闻下校狱,酷拷不承而死。垂死拜狱神曰「某不枉卢总督,虽死不憾。」
德府窖金:
己卯正月济南破,德王(由枢)陷于贼,得牡丹下窖金。午午十二月,兖州破,鲁王(以派)死之,得石榴下窖金。二邸最薄,矧秦楚襄福周蜀之富乎!
周士朴:
寇陷归德,执周尚书士朴,责数之,答以布袍革履不预外事。曰「亦知舍人之怙势肆虐乎?」辞以不闻。曰「尔瘗金十三窖,何来?」不能答,被磔。
谢秉谦:
华亭谢秉谦,本起厮养,登第历御史,巡按陕西,婪虐。戊寅还,十二月北上,会被论,至齐河见逮。过济南陷于朔骑,同官校遇害,盖舍人施普所供也。怨家杨尚能击登闻鼓,诉其逃匿,下抚按,缉之不得。按济南之变,颇多逋吏。提学副使钱塘翁鸿业,易隶服而逃被执,以衷服纤绮,谓职官也,力讳之。数日有苍头见其众中运木,戒苍头勿言,后不知所往,其家佯发丧。丙戌归家,死于舍。推官平湖陆粲亦逃,弟某微知之,往问扬州善庆庵僧德宗。德宗曰:「越十二年当还。迄无耗,则委骸风露也。」
和杖:
崇祯中盗值官兵,目语曰:「今日打和杖乎?打真杖乎?」官兵畏之,曰「和杖」。遂遗金帛饵我,遣胁从报级。
左良玉:
壬午十二月,张献忠再陷襄阳,平贼将军左良玉走汉口,居民窜尽。贻王宪副扬基书,求驻武昌会城,就饷扼要。士民疑惧,王信之,越江迎劳。许屯金沙洲,俟派拨迓之。竟先期渡江,军城外肆劫。王归其孥,至阳逻口被掠,诉良玉大索得之。一时骇乱,人不自保。贺相国逢圣访良玉,问此来奉旨乎?曰否。相国曰:「将军扼要,宜先护显陵,而省会次之。」曰:「郢上闭关却我。」曰:「今寇在江北,而兵江南,何耶?」曰:「汉上逃窜,无可食。」相国曰:「驻省会几何日?」曰:「养锐待战。」及正旦,相国往,叩不纳,排闼一见而去。
芜湖兵扰:
癸未春,左良玉在武昌,遣副将王允成勤王,自九江安庆而下恣掠。流言兵叛,留京藉藉。南枢熊明遇亦不辨,第令都督孙必进以三千人往至芜湖,知非寇也。江宁令杨文骢以熊氏年家子求西征,许题补职方郎。文骢即部衔视师,欲芜湖令夏继虞诎膝。不受,纵兵劫掠。时留京戒严,清明节聚宝门启二十刻遽闭,游人争入,踏死四人。蒋子文庙降神言「此地亡恙」,果获安。
女惨:
左良玉自武昌东历池州,道剽,士人奔避。斤肉值银二镊,只葱二十钱,墟市空竭。所掠妇女二三万,左偶闻之,欲搜集,部卒惧,顷刻推妇女江中,尸浮及于扬州。良玉日跋扈,人心忧疑。故都督陈洪范曰:「左昆山不能约束其众,盖有三惧:惧流寇难灭,惧部卒二心,惧严旨不测。」
芦沟城:
崇祯戊寅二月,城芦沟桥,南门曰「顺治」,北门曰「永昌」,甲申两应其兆。甲申正月贼陷潞安,藩世子口口年十六逃外氏,被执。伪将同饮,风吹其衣,见幼所佩大金钱为「大顺永昌」也。
内臣兆蝗:
予生不识蝻。己卯六月三日,太监崔觏核两浙钱粮盐法抵杭州,蝗始见。仰空点点,人皆异之。明年滋蔓,接畛盈畴,能浮河港。
箕书:
戊寅十二月十七日,上召箕僊。玄帝降书曰:「大数九九气运迁,汉水河边,渭水河边,授秦入楚闹幽燕。寇过数番,军过数番,抢夺公卿入长安。军苦何堪,民苦何堪,父母妻子奔长安。家家皇天,人人皇天,大水压入燕地,烈火焚毁秦川。流寇不久即死,红眉又将发烟,牛头下走是荒年。猛虎咬兔,父母妻子相抛闪,家家命运在天天。」上又问箕,答曰:「等闲不管闲事,崇朝将伯面前,独我写得明白,圣上只得耐烦。」
悼灵王:
皇五子慈{火真}薨时预言「贵妃田氏及乘舆不利。」上痛甚,自禳于奉先殿,已追封王,谥曰灵。
禁金银酒器:
癸未冬,禁金银酒器袨服。南都公宴列银爵,或欲撤之。总宪张藐山先生曰:「第安之,非大臣,此器更谁用乎?」尚书高硁斋深服其言。
馆课:
甲申三月望,寇且至。是日庶常谓必罢课,姑往候命。首辅魏藻德以制不可废,出文章《可闻性道不可闻解》。
元旦受朝:
甲申元旦受朝,群臣成礼而退,上南向一拱。前此未有也。
孝陵夜哭:
甲申三月十三日,孝陵夜哭,都人喧传。张藐山先生闻之叹曰「虽讹言,亦其应也。」往钟山佳气郁葱勃萃,朝夕殊状,父老谓今日减色。
先帝改谥:
先是张藐山总宪同予私拟先帝尊谥,予拟「烈宗」,总宪善之,即拟「烈宗敏皇帝」。以语高相国辈,佥曰烈宗断不可易。相国曰「《尧典》『钦明文思』,独思字未谥。以谥先帝何如?」各称善。居亡何,宗伯顾锡畴奏拟「干」。(以下原缺)[智集终]
枣林杂俎仁集 明盐官谈迁孺木着
逸典
金陵对泣录
甲申长安陷,光禄寺署丞胶州高弘商困贼中脱归。秋末省其兄相国,备述前厄。故录之:
三月己丑朔。甲辰,上召考选中外官三十三人于中左门。谕曰:「国家多事,南寇北胡。闻寇已薄固关,虽无确报,可谓迫于门庭,朕已修省待咎。此时何以扑剿?何以安人心?何以生财?何以足用?尔等其熟计之。」滋阳知县黄国琦首对曰:「贼之骄繇于招抚,从来招抚无裨于事。」因请收拾人心及用人之要。上问安人心。曰「安人心不难,在于圣心,圣心安则人心自安」云云。上首肯,笔记其名。又问生财,对曰:「今生财云加派、云捐助,俱非也。岂可一而再、再而三乎?皇上远虑,宜搜内藏,尽所有以为外用。」上又首肯。因问用人,曰「天下未尝无人。但人未必为用」云云。上大是之,立除兵科给事中。余以次对,未毕,俄传外札。上手拆阅讫,仓皇遽退,各官不敢散。已传旨:吏部官翰林官何不与坐?以杨学士观光、林中允增志侍班不坐也。按,侍班阁部等大僚例不坐,而鸿胪所说本于黄国琦面述,或艰难时特礼。时阁臣皆坐,云"已设坐,未得命耳。」驾回宫,各官乃散。后知传札以贼至昌平也。各官环阁臣于御河桥,杨观光等责以城守事。魏藻德曰:「大家做,靠不得一人。」是日内阁课庶吉士。东宫日讲官刘理顺、何瑞征讲《论语》首章未竟。东宫沈吟曰:「不亦乐乎、不亦说乎。二『乎』字可玩。」因视两讲官而笑,讲官亦笑。赐茶退。夜二十刻,部推左懋泰戎政兵部右侍郎,总督城守,未报。
乙巳,闭都门。时传吴三桂兵至,不知即贼也。夜攻阜成门(平则门)并广宁门(彰义门)、西便门。漏二十刻,炮声渐亟。炮实内向,人不知也。丁夜后炮愈亟,贼环攻。有旨:城堵尚虚一千八百有奇。守卒俱称无饷,襄城伯李国桢不登陴。丙午巳刻,贼入阜成、西便二门,人不知也。
丁未昧爽,市人云宫女出正华门,或传圣驾昨出城。辰刻宣武门、北顺城门有内臣戎服可千骑云。王太监救火,呼开门,答以钥在中府。曰「亟碎其锁」,击之未碎。或云前门(正阳门)开,遂沿前门(弘商亲见)。至则被矢炮,不可近。自公生门入长安右门还宫。巳刻,贼入宣武门,肆杀掠,内臣被祸尤惨。李自成射承天门题榜,矢中「天」上,驰入宫。午刻,伪示五城购车驾。
戊申,午前内传先帝自尽于煤山。伪谕:「明朝文武大小官员,俱限次日赴各将军帐下具职名,汇册送览。愿复官者量才擢用,不愿复官者革职为民,准给路引即放回籍。敢有匿而不报,两邻不举,长班房主一并诛戮。特谕。」自是各官俱分投职名。权将军李友家,自巳至酉共报七十三人。刘斯球等其去者,以革职回籍也。主贼录职名、籍贯、履历、寓舍、僮婢、长班,录讫皆驱对厅锢之。工部侍郎陈必谦不即入,击以舆扛。己酉,先帝后移东华门席舍,兵部武选主事大足刘养贞出私钱八千得柳棺殡之。先帝不幸时,首露网,右足靴,身布短后衣。胸题「朕既丧国,无颜冠冕见人。」是日同先后长椅舁出。先后衣笄甚肃,鼻微伤,其裳纫结。越三日贼出梓宫,一丹漆,一黝漆,改殡焉。先帝冲天冠,龙袍,玉带,漆金靴,先后袍带亦如之。定王骑骡来临,不敢哭而去。次东宫亦骡至,青衣亵帽,头触地良久。虽不哭,隐痛不能起,贼拥去。诸臣临哭可四十余人,临而不哭者三十余人。养贞日侍侧,哀毁,被执至李友处。友据丘字胡同许锦衣宅,年五十余,性凶悍。所锢各官,许家人传餐,印其面而入,出即去之。
癸丑薄莫,李友传各官各据朝本朝见。光禄寺监事林兰友问朝本何若,有佐史吴某云"红折、黄面、开职名朝见」。兰友如其言,余仿之。刑部尚书张忻言黄折非所用,付红单职名,人多从之。酉刻,李友列骑七十三队,队骑各五,露刃,押出各臣赴窝铺。伪将刘宗敏拘各臣千六百余人,独多。丁夜叱起,俱蓬垢。予匹马口骑,飞驱入西长安门,出东长安门,过御河桥、皇天夹道,进东华门,至此始知非朝也。至会极门,牛金星深衣盘坐棕毯上,面东向。右侍郎宋企郊亦盘坐金星侧,北向。金星授《缙绅录》一部,朱笔点唱。先令甲科打躬,余诵乡贯,谕高声以应。或托疾,令扶候。合选即圈于录上,赴部听铨注,否且回各营。奔仆数人。
乙卯又选,各官昧爽骑由午门入会极门。牛金星杌坐,授注官面西向,宋企郊亦杌坐如前。唱选预名者,令候会极门。否则出东华门,或令出西华门,不解其故。盖东皆回营,西皆斩于门外,凡七十六人,多勋戚。
丙辰,各营拷职官追赃,内臣加炮烙尤熸。刘宗敏家论官大小勒限,赃完日释之。李友、张口、葛口等,各混拷,不勒限。李友家七十三员,选用二十九人,听其自捐,夹伤十之四。刘养贞再夹再呼「太祖高皇帝」,追四十三金,又银杯二。又征之,不应,曰「宁死我也。」口口口口王都等杖毙。党崇雅除通州仓场侍郎,来谒李友,角巾绿衣,诸人就问,竟蹙额不答。中书科舍人吴桥沈口口,始被拘,佯风疾,时呼「流贼来,杀流贼」。颠狂潦倒,屡受鞭,不之拷,四月二十二日同释。
四月戊午朔,乙丑,黄纸传二十七日即位。塘报吴三桂举兵逼京师,戊辰,李自成驰伪敕及吴襄手书招之。至天津,碎其敕,掷父书不启,斩从使四人,释回一人。伪敕自李友家发。李自成闻斩使大怒,召李友等点兵站队。站队,即出师也。
庚午,李自成胁东宫、二王及吴襄东行。贼将祥符李肖宇(失其名)宠任,在刘宗敏、李友等下,据吏部郎左懋泰宅。从自成败归,述其本末。云前哨至通州东,值吴氏兵,失三十骑。至天津西口,防御使张若麒、巡抚黎玉田、李希沅各迎,自成甚喜。若麒疏荐三桂。自成所过,各官道迎,自成亦跪。东宫乘骡,值各官问其新旧。见旧官泪下,手指其心曰「甚利害,须耐。」见新官色喜,曰「真尔主也,善事之」。旧官或称「殿下」,挥止之。自成至天津,三桂结方营于东,势孤。贼西联七营,甚盛。自成单骑呼「吴将军出语」,三桂出马。自成曰:「大势已定,将军何固执不下?我使可杀,敕可碎,老将军手书独不可拆乎?」三桂叱曰:「尔养马私夷,不得称我将军。且弒我君父,籍我家口,不共戴天,何言降也!我兵虽有限,亦不浪战,生死由天!」自成曰:「将军误矣,此语何自得之?朕今日尚赖将军,奸人挑击,几丧大事。先皇帝自尽,非我逼也。东宫及老将军固在。」少顷并跨骡出,吴襄曰:「尔毋信浮言。圣上未入京,先皇帝即自经。儿知之乎?及入京,召我大内同饭,禄我全家,日赐存问,恩甚渥。儿宜谢。」三桂怒曰:「非我父也。吴氏受国恩三百年,不能死报,而甘他人之食乎?料家书如此,故掷之。」襄又劝谢,三桂哭曰:「求见东宫。」三桂叩首马上,大恸。东宫默然良久,自成劝通语。东宫曰:「将军速谢,有明主可事矣,毋惑浮言,且父在。」三桂哭曰:「惟主命。」马上谢万岁,又叩襄首。自成令东宫同襄回营。自成曰:「将军赤诚,能容朕单骑劳军乎?」三桂诺。自成东入吴营下马,三桂亦下马,各拜。云:「我君臣几误于人言,此后藉重将军不浅,容朕再谢。」三桂辞拜,竟如主臣礼。自成因问守榆关之策,答曰:「往关外有八城可恃。今八城亡,关外失险。臣因其难守,奏请入关,先皇帝疑焉。以臣家口入京,俾臣守关。如戎马至,关未易守也,必先收入关为上策。」自成曰然,「即藉将军图之」。三桂谢不敏,且乏兵饷。自成曰:「兵饷易易耳。我兵三十七万,留骑十万、金四十万,资将军。功成当厚爵相报。」三桂愿以身任。自成曰:「朕回营即发敕付将军。」三桂又谢。请往登关门指示形势,许之。至关阅城,又出至一片石。
戊寅晡刻,三桂宴自成上坐,东宫左之,三桂右。以东宫在,竟坐地西向。吴襄送席不与焉。酒数行,忽笳吹大作,白标弥望,三桂即起抱东宫去。还欲执自成,已上马无及矣。天遽晦,贼方解甲不备。北兵突击,贼汹惧大溃。追杀亡算,仅四万骑回京,步卒尽没。(上系李肖宇口述。肖宇亦侍宴,其所部万三千人,才还骑十七、庖人一、家丁二。云经战十三年,未有如此之败者。人马拥蹇,自相跆藉。漏刃逃生,言之犹为魂悸。)
癸未午刻,李自成回京,入德胜门,披蟒,手白布拂面。从马约七千匹,列东华门。二十骑自御道入东华门,前一贼抱婴儿,不知谁也。初贼兵或先归,问以自成,曰「死矣」,都人幸甚。从逆各官闻之大恐,伪衔封署并涤去。已侦自成将至,仍题新衔。吴襄支解于天津之西。
是日故学士杨观光、何瑞征、光禄少卿李天经、李延鼎,同鸿胪寺官八人劝进。自成曰:「事且棘,何登极之有?」刘宗敏厉声曰:「已有旨,明日登极,各官可出料理。」各官退,宗敏与自成争语。敏曰:「尔十几年辛苦,一旦败坏,若不登极,何以回关中?」自成默然。(李友佐史吴某说)
甲申果登极,殊草草。我太庙主早毁,从此坏民居,运入大内为焚具。
丁亥卯刻,贼出阜城门,留卒七百余人,入大内及各巷纵火。李友家有口部主事口口,自经吴桥之。(疑有脱误)
先是四月二十二日,西华门外粘示紫笔云"本镇匡复」等情。时吴三桂尚在天津。
高弘商拘李友家,被夹勒四百金。见李友日醉拥妇女,啼号不惜也。詹事张维机、主事萧鸿基,至夹其首。张尚书凤翔前出狱,被拘,勒四百金,不夹。
李肖宇故祥符诸生,陷贼中久矣。据左懋泰宅,懋泰避宅后通款,招高弘商屡候之。肖宇因言从贼久,犹在人下,欲乘其败图自成不果。弘商遁出京亦肖宇资遣之。
定策本末:
甲申四月,京报绝月余,留都疑沮。十三日有中人夜至内府,云京师三月十七日失守,余不能详。翌辰,张总宪藐山以御史周元泰、朱国昌、郭维经、米寿图,至高司农硁斋所。值他出,候之。而硁斋值徐魏公弘基于皇城下,亦闻之矣。少顷,硁斋及史尚书可法、侍郎吕大器、姜詹事曰广等,俱集议监国。首及福王,或云潞王,时并侨淮安。或云惠王在汉中,或云桂王在广西,然远不即至也。高张之意属于雒阳,史颇不然之,意在卫辉。恐北耗未确,逡巡未决。俄奏差回自都下,云三月十六日丐服手菜筐出京,夕炮声远震,迨旦寂如,余不知也,诸人唯唯。守制山东武德道兵备佥事桐城雷演祚亦召至,各散。是夕,迁上硁斋书,乞遣部曹往淮扬摄漕舟,暂还留都。明日筮京师,得「泰之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筮留都,得「蛊之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自是北耗仍杳。二十二日,史尚书以三千骑勤王,渡江携印往。俾吕侍郎署部,掌礼部印。越三日,史尚书速诸臣往江浦议事,时渐知国变,不果往。吕侍郎史手札,立传示诸公。迁寓总宪署中,获目之。诸公日素服会清议堂,谋葺武英殿。二十七日,有中人奔南,备悉凶问。诸公皇皇,谓定策非本兵不能济也。是日告奉先殿,姜詹事譔文,高尚书举笔云"神宗皇帝之第二子第一藩」云云。而史尚书之手札至意专卫辉,寻又札云雒阳、卫辉并南下,当拈阄孝陵之前云云。亡何,总督凤阳马士英书来,奉福王发淮安,将及矣。即日守备南京太监韩赞周出迎。二十九日,王舟泊燕子矶,诸公驰候。明日抵龙江关,先召见列侯,次尚书史可法、高弘图、程注,右都御史张慎言同谒舟中。王左手挈史,右手挈高,亦跽,泣答之。角巾衣葛,坐榻上枕衾俱敝,蚊帱不具。五月朔,登三山门,环城而东,谒孝陵,自朝阳门入,经东西华门,宿外守备厅。四日监国,传谕天下。是役也,南都始议未定,而马士英成之。史尚书前督凤阳,稔知福世子湛于酒色。碍于众,迟疑不敢坚执,实为社稷深虑,非私计也。徐弘基值高司农皇城下,曰:「事亟矣,惟贤是立,何论序乎?」时潞王先南下扬州镇江,假史尚书立迎,则马士英自沮,何至其后以国予人哉。史尚书在高邮,闻福王舟近,即列诸公名启迎。而士英初意亦不专雒阳,与史尚书同,偶值福王舟,拥而南,背其始议。后谓「臣以兵十万护跸临江」,欲驾南都诸公之罪。给事中李沾谓「告庙文神宗皇帝之第二子第一藩出臣笔」,俱非其实,故备记之。初迁闻王谒陵,出朝阳门外,万众伏候。见王乘辇角巾半污旧,手摇白竹扇,有陇亩风,窃心幸之。不谓淫佚败度,为怀、愍之续也。追思史氏之先见,真纯臣苦心矣。后世谁谅之者?王谒陵还,宜南自洪武门入大明左门,宿便殿。竟穿朝宿外署,非礼也。前筮「于食有福」,隐寓福藩平陂往覆,于时验矣。所占留都,高尚书拜相,寻罢。明年留都不守。
定策不预内臣:
守备太监韩赞周,素有贤声,尝任中都。而史司马抚淮,故相善。及移南京,先帝尝密敕此两人。相传内府定策时,或请共议,高尚书曰:「如此大事,而内臣预之,何以光史乘乎?」又勋臣不预,时共侧目。
御容仪注:
五月庚寅,以武英殿所奉二祖后御容迁奉先殿。二祖御容五轴,命文武大臣五人恭捧。二后御容,内守备及司礼监官恭捧。各青绣服,行礼殿外,侍班。候主祭官祭告毕,更吉服,进武英殿,拜叩如前,请御容至龙亭内,移奉先殿。叩首出,随更青绣服侍班,候主祭官祭告而退。
历数:
前闻记高皇帝尝命刘伯温卜历数,曰「遇顺则止」。高皇帝遂以手书之,良久曰「三百单八亦足矣」。今李贼伪「大顺」,而清曰「顺治」,不其应乎?甲申五月,先监国一日,工部主事余姚胡其枝整武英殿榜,得一万历钱,谓佳兆,殊不然。旧朝锺微裂堕地,起而悬之,仍鏳鋐有声。初欲移灵谷寺锺,不果。
劝进:
监国劝进表,吕侍郎委某作。迫期登幅,待于行宫,诸臣俱不及展视。
监国仪注:
礼部仪制司案呈,本月初三日行升座礼。先期司礼监设座内殿,设宝座奉天殿,钦天监设定时鼓,锦衣卫设卤簿仪仗,尚宝司设宝案于奉天殿,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是日早,鸿胪寺引导驾执事等官进至内殿,候驾升座。太常寺设酒果等物于奉天殿丹陛上。王具冕服,导驾官导王行告天礼毕,入内殿。文武百官各具朝服,丹墀内序立。鸿胪寺引执事官进至内殿,传令百官免贺,免宣表,止行四拜礼。赞执事官行礼,赞各执事,鸿胪寺正官跪奏请升殿。王繇中门出,升宝座。锦衣卫鸣鞭,钦天监报时,鸿胪寺赞行四拜礼讫。通赞唱班首诣前,引礼官引班首官至王位前。通赞唱「跽,搢笏」,班首跪揞笏。承传唱「众官跽」,百官皆跽。捧宝官开盝取宝,跽授班首官,班首官捧宝上言:「殿下进升大位,臣等谨上御宝。」尚宝卿受宝入盝。通赞唱「就位、拜、兴、平身」,百官拜兴如之。通赞唱「复位」,引礼官引班首官自西降复位。通赞唱「俯伏、兴、平身、鞠恭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礼毕,驾兴,百官以次仪而退。
仪注出主事吾宁吴本泰手。吴年老,拘《会典》,不达时变。如奉天殿嘉靖壬戌易称皇极殿久矣,南京诸殿俱废,仅武英殿存,当直称武英殿以纪其实。虽奉天殿在,宜暂避,正见监国与即真不同,况无而为有乎?仁宗昭皇帝以东宫监国十六年,日御文华门。恭仁康定景皇帝以郕王监国,御奉天门左。天顺初,英宗复辟,群臣始推御座居中。前事历历如此,仪曹失考。冢宰张藐山先生曰:「吾欲荐子为礼部司务,以襄一时之阙。」予力辞谢。
纪元:
阁拟「定武」、「弘光」纪元,上拜天探筹,得「弘光」。张藐山先生曰:「光字上于文为火。清朝顺治曰清曰治,俱从水,水能克火。」奈何如其言!
史相国督师:
凤督马士英挟迎銮之功,自江北来朝,不欲出镇。故事,辅臣必有入阁办事之旨。士英特系衔大学士,非内仕,竟据政府。史相国度不能外,自请出镇。铸「督师辅臣之印」。士英忌史声着甚,而史先柬士英有「福藩不忠不孝」等语,士英意胁之。史求还故牍,终不相忘。掣肘阴螯,以劳勚难泯。遂移指新建姜相国,谓「观望异议」,冀并陷史氏也。
姜詹事善酒好卜夜,胸臆洞达,不少讳忌。告庙日诸公集内府,詹事俄出,太监韩赞周争趣之入成礼,又明日最后至。及上监国,张冢宰疏枚卜,上用史氏高氏,遗詹事。谓「词臣何独推一人」?于是再推姜曰广王铎等。姜虽并相,上意不怿,寻引去。盖中官讥先生侍先帝讲筵粗疏见忤,又拥戴非其心也。
嘉善吴进士亮中云,见史相国手札「福世子荒淫酗酒,不曾读书」云云,又周府保宁王口口尝陷贼脱归,相国才之,欲推立焉。夫相国晓人也,安有推立郡王之理?
项煜:
詹事吴县项煜,自燕逃入金陵。五月望日绯衣同贺,诸臣怪之。苏人攻其从逆,煜揭辨终诎。乙酉六月渡浙东,至慈溪冯元扬家。或曰贼臣也,逼冯氏之门,出之投江桥下。载沈载浮,有磨菽者手溺死之。江桥一曰「太平桥」,煜尝梦人题「太平」字,故再遁,竟不能免。
乱阶:
燕京从逆诸臣传报不一,其最著者,乡人乘怒辄驰檄声罪。姑苏则首项煜、钱位坤、宋学显、汤有庆,常熟则首时敏,皆焚毁其家。金陵攻姚文然家(庶吉士,寓金陵)。刃拒之得免。噫!衣冠污逆,三尺具在,何烦邑屋之纷拿也?寻台臣严禁乃止。御史祁彪佳抚按苏松常镇,诛首乱六人。又嘉定诸悍奴胁其主各脱籍,尤可骇。
常应俊:
福州从驾千户常应俊,本革工,目不知书。雒阳陷,从世子出亡,有保护功。南渡后出入行营无间,官都督同知,犹少之。求放归,封襄卫伯,禄千石。见高相国跽拜称名,相国止之。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以天顺初袁斌、哈铭为比,言不宜封,不允。
郑元勋:
高杰逼扬州,上民拒之不纳。进士郑元勋超宗,劝守臣和解。时共坐城楼,忤众,立刃死。杰兵纵掠,广陵大沸。福缘庵僧德宗为时推重,难民避入,剃发坐尺地须八十金。漕舟附妇女一人须一金。门禁甚厉,江西陈给事口口以与守臣善,巨室借其封衔,舆妇女,人各四五十金,积赀甚腆。
勋臣跋扈:
诚意伯刘孔昭,狷巧机辨,见事风生。先帝召对,泣陈文臣操江掣肘之害,遂停都御史高倬,专任孔昭操江。孔昭故善阮大铖,又给事李沾邻巷通好。先是镇远侯顾肇迹操江为沾所劾,及肇迹内召,特郊饯谢:「日者弹文,非我意也,总宪张藐山因薄之。」南渡初,张改冢宰,奉诏言逆案置勿用。大铖废久,觊还召,计沮,嗾孔昭拉勋臣廷攻冢宰。先一日饮勋臣立约,凌晨早朝,孔昭诉张某奸欺,专右文臣。灵璧侯汤国祚、忻城伯赵之龙和之,余无对。自是冢宰四疏乞休,上虽知简在首臣,无能留也。文臣畸轻,孔昭畸重,权行荐绅中,马士英不敢抗。谋入相,不甘右列,以抚宁侯朱国弼及忻城伯并凯相而止,明年荐兵部右侍郎德清蔡奕琛入相。南渡之祸始于诚意,溃于士英、大铖。刘伯温尝云"传十三世有变故」,孔昭求改相以厌之,竟不果。
阮大铖:
桐城阮大铖初附善类,与嘉善魏大中争吏科都给事,因投逆珰。历太常寺少卿,坐党废,避祸金陵。称诗好客,素善内臣马应芳。马士英侨南都时,数过从也。至是士英密荐,言其知兵,立除兵部右侍郎,召对。以高相国廷诤、台省交论,未拜命。而心益亟,上英令徐俟之。大铖曰:「我自起家,何预伊事。」及莅官,每朝罢辄手招士英就语,自示于诸绅中。日同士英及抚宁侯、诚意伯狎饮,后常熟钱侍郎谦益附焉。钱宠姬柳如是故倡也,大铖请见,遗玉带,曰「为若觅恩封。」自是诸公互见其室,恬不为耻。
郭维经:
御史口口郭维经云机巡中城,清勤有能声,张总宪甚重之。及秉铨,推郭应天府丞兼御史,巡视如故。盖骤难其代,非淹之也。郭意未嗛,中李给事沾之诱,即劾冢宰私,且兼官乃天启末弊习。章上又自悔,凂同官以谢,冢宰遂不辨。未几,勋臣讦冢宰去之。
冯可宗:
冯可宗初提督巡捕营,史司马奏改锦衣卫,最冷署。值南渡,遂领缇校伪雄职。素善结纳,园亭声伎,见称于时。乘间进其姝丽,宠日盛。
王肇基:
太监王坤尝肆恶于推扬,至是易名肇基,求督催浙江福建金花银。得旨,命阁臣具敕。高相国暮归语予曰:「方争阮员海,今又争内臣。专角舌,非相体,奈何?」予曰:「大司马韩象云,贤内侍也,俾谕沮之。以内臣自相制,易易耳。」相国深善之。诘朝入直,闻肇基邻寓,过之,极言东南民困。肇基曰:「若然,吾当辞往。」寻奏上嘉纳,相国予告。太监孙元化督饷浙江。
陈尧言:
故浙江布政司口参政贵阳杨师孔,万历辛丑进士,宰山阳。庚戌降教授顺天,迁翰林待诏,侍福恭王。至是,师孔子文骢,马士英甥婿也。追录旧僚,赠师孔礼部右侍郎。山阴陈尧言繇乙榜,亦尝待诏侍恭王,历云南右参政,尚存,疏乞恩,例不许。
从龙内臣:
从龙诸阉,初布袍革履,徒步道中,给事行宫,犹未快志。巡按湖广御史黄澍入朝,廷劾马士英,责数其罪。上色动云"黄澍言言有理。」顾高相国记之,召澍殿内竟其说。士英跽阶下惶急,尽移其供帐出,因行金结内臣张执中等,俱龙阳之旧也。珰势始蘗。司礼韩赞周老成严重,上始而惮,中而疏,末且厌之。尝盛暑击球,三人交箑不休,赞周凝立不动。私居饮泣逾月。或进玉烛台玉壶,心好之。宝异日至,立报传入。而喜厌不恒,始虽厚售,渐斥去索原直,即市侩亦苦之。盖贾人去,责专市侩也。内臣蟒玉纷沓。登极初,日召对辅臣,或昼再接。浃月以来,时免朝。八月选民女入宫,征教坊妓六十四人,司灯择其妍少。慈銮恩赐内臣金币独渥,韩赞周百五十金,余各有差,廷臣无及者。优人适意,辄赐三四十金。九月开经筵,宴廷臣,不赉阁臣。以例请,不允。十二月西宫成,卜日临御,上色不怡。赞周请其故,上曰:「无佳优,奈何!」赞周泣曰:「臣意官家思先帝,乃如此抱恨乎?」尝责太监马承芳:「尔但知印堂,安知我!」印堂,指赞周也。承芳跽谢得免。上晨饮讫,内臣又递觯,辄举之不却。酣淫弛纵,十月末几蹈汉成之讳,旋幸毋恙。明年都市榜上供--,贻笑四方矣。先谕阁臣曰:「朕非欲贪大位,卿等免推,天子固不如藩邸乐也。」初惟辅臣是任,救偏补弊。设毕祥符、胶东之用,亦未至速亡。而黄澍激贵阳之祸,竟以覆国。
黄澍:
歙人黄澍,年少轻侮,作叶子格品第宗妇之貌。见忤于族,走杭州,通籍郡庠。丙子举于乡,明年成进士,授开封推官。壬午御流寇,开渠转粟,河水秋溢,因灌汴城,祸自渠始。又搜民间藏粟并金钱夺之,汴人切齿。内召,先帝面问开渠者谁也,委之流寇。利口迅舌,人莫能难。以御史按楚,未及瓜,遽入朝,意凯开府。借马士英为市,盖平贼将军左良玉嗛马氏。故大言「清君侧之恶」,辄示人良玉手书,挟重镇劫之。其廷攻也,一言一涕,甚倾宸听,上英伏阶下愧死。澍退,捐九万金助饷,自云「世橐」。高相国问予:「彼卓、郑也哉?」予曰:「否否。彼补杭郡诸生,父为人筦质库。小才贪诈,不足信也。」澍还按楚,士英阴遣人购良玉,而澍孤矣。寻免其官,畏祸匿良玉所,女归其子。按臣通婚本镇,向未之有也。明年左氏称兵犯阙,荡覆我公室,虽士英之罪擢发难数,而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哀哉!
慈銮:
恪恭仁寿皇太后邹氏,福恭王之元妃也,于上为嫡母。避寇间关河北,上遣内使密迎之。将至,命魏国公徐弘基及高相国郊迎,值于扬州广陵驿。登舟伏谒,敝衣窄袖,微见帘内有尼旁侍,盖避难时寄侣也。命赐饭,时御舰三,有司供亿才数百缗。夕宿仪真,明日风利,至龙江关设行幄。京兆征两县媒媪扶辇,虽群集,竟用阉人。入大明中门,上迎于午门。初过扬州,高杰列兵夹河二十里,马可七八千匹,卒殆二万余人,自乘舟,仪卫甚盛。黄得功迎于仪真,候骑才百余,自立一空舸,不数人。
遣迎第一笺曰:(御名)钦承大统,驰念慈帏。惊尘鼎沸,肠刻刻以九回,瑞霭天开,情遥遥而千里。恭惟母后陛下,僊源世庆,阃教协敷,佐先帝以咏关雎,启眇躬而美穋木。服国史之至诚,属国家之多艰。鹤发添忧,闵霜雪之入鬓;风舆飞辖,伤烽燧之震邻。近伦序之见推,既宗社之克绍,实缘荣荫,爰致弘庥。初羁勒之未宁,有疏省问。今尊养之有地,庶慰瞻依。特遣近臣往迎远境,俛伸遐迩之望,上凭黍稷之馨。伏祈慈展欢心,中道生河山之色;诞膺寿算,隆恩均覆载之规。月驭先迓,云容嗣觏。
遣迎第二笺曰:(御名)孺慕依依,虽倾诚于初使。皇程冉冉,实切恋于久违。讵忍安以九重,不能恝之一日。恭惟母后陛下,圣德配天,坤厚载地。大宝曰位,方同四海之欢心;罔极维亲,专候一人之顺志。长秋长信,休嘉时集于汉宫;维川维涂,警跸尚烦于天路。伏祈敦时赡养,蠲暑就凉。本朝之宫慈宁,宋家之殿保庆。增睹鸿慈之福,伫图燕喜之欢。(以上俱予笔)。
东城兵马指挥带俸侍卫司正千户邹存义奏曰:崇祯辛巳正月戊戌,河南城破,福恭王妃出避清凉寺,宿东关土房。明日至洛水上,未得渡。明午得舟,又明日至花子寨、瀍河、北窑、雒驾沟等处,及于孟津。越三日,至浦子邢家苑。二月既望,渡黄河,驻孟县,逢世子,随至怀庆。甲申二月既望,贼又破怀庆,匿书堂官黄奎家。寻乘东门放火冒出,夜分至南门桥,值贼伤存义。旦至野冰镇,巳刻渡河,至邢家苑滩。十九日命存义,北渡觅寓值贼,二十四日又入河南。大盗李际遇方骚扰,太妃潜于民舍。又北渡入怀庆,匿黄奎家,惧泄。五月三日典仗李希楠、书堂孙拱极,见存义相视以目,隐谕已即位也。常应俊遣舍人阎守平见,圣母于黄奎家,又恐泄,迁女医家。六月六日欲出城不果,九日又不果。七月六日出城值贼,又不果。十四日乘众出城,宿孔村梁秀才庄。十八日夜渡沁水,乏舟,椅代之。十九日至清化镇,乘小车。二十三日经修武、获嘉等县,越三日书堂康永宁、山东报国营副将张成福来接,存义遣弟护行,赴塔儿湾之舟。大监卢九德以舟迎,渐达淮扬。
常熟许重熙子洽曰,乙酉五月壬辰黎明,钱谦益肩舆过马士英门,门庭纷然。良久士英出,小帽、快鞋、上马衣。向钱拱手曰:「诧异、诧异。我有老母,不能随君殉国矣。」即上马去。后随妇女多人,皆马上妆束,家丁百余人。出至孝陵,诡装其母为太后,召守陵黔兵自卫。黔兵亦半逃,所过村镇奔避一空。至广德,州守闭城不纳。士英督兵攻之,破城杀知州赵景和,远近民闻风外匿,安吉知州黄翌圣亦遁入山中。士英不敢趋独松关,迂道由安吉。手书致翌圣曰:「广德见拒,故尔行权用兵。若首先倡义,当有不次之擢。」于是翌圣率士民肃迎道左,扫衙舍以停伪太后及士英家眷,士英大悦。浙抚张秉贞下檄安吉问真伪,翌圣启云"阁部既真,恐太后亦非假」。张抚遂备法驾迎入杭州,士英屯兵城外。潞王恭谒太后如常礼,辞之。已令妃具宴送入,妃躬诣陪侍,太后峻辞之。日夕惟与士英后妻数人相处,人始疑其伪。
谈迁曰:乙酉五月清人陷镇江,上闻之,夜出奔。昧爽,马士英云太后来其家,同南走溧水东坝,经广德,自独松关趋余杭,宿鲍侍御奇谟宅。抚按往迎,至杭州。初驰檄称圣驾,及见于鲍氏,乃太后也。入杭驻朝天门东李总兵宅,士英驻涌金门外王氏园,征歌如故。清人将至,士英走台州。鲁王监国,访太后不得。后遇许子洽,云太后伪也。以今思之,上仓皇出奔,弃其母不顾,然无自至权相家之理。士英计穷,脱兔之智,不得不藉母后胁制道路。彼可假天子,独不可假母后乎?其后閴焉无一迹,又事之不待辨矣。予时寓杭州,有游卒同奔者云,母后道中再堕马,扶起之,命授锦衣卫百户。会稽熊少卿汝霖责士英:「不扈皇上,乃母后之徇乎?」士英无以应。
刘总宪宗周:
山阴刘念台先生,起左都御史,先驰疏历指时事之失,内及逃将封爵,贵阳及刘泽清忌之。盖泽清自临清南遁,谓中其隐。各疏攻先生,泽清疏并列左良玉、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名,请加以重僇,实各镇不知也。高杰闻之骇曰:「吾武人,乃预朝事乎!」得功上章自辨不预,贵阳匿其奏。先生前削籍,故疏称「草莽臣」,入京不携冠服,借以赴任,士民鼓舞称快。群珰亦曰:「刘先生君子也,恐不得久耳。」果即引告。
北使事宜:
左都督陈洪范奉命北使,揭阁臣事宜:
一宣北口敕谕一,御书一,诏书一,赏银口两,赏金口两,蟒段花段宫绢口匹。
一给总兵吴三桂口封爵敕券各一,奖谕一,表里十袭,玉带一,赏银口两。
一给巡抚黎玉田、总监高起潜口荫升加级敕命一,奖谕一,表里十袭,玉带一,赏银口两。(以上各犒赏,请一官赍随。)
一祭告陵园文。
一祭先帝先后梓宫文。
一敕谕陷北文武诸臣。
一护送领兵将官二员,各日给一金,各犒三十金,蟒段二。
一随行标将十二员,各日给银八钱,各犒二十金,蟒段二。
一材官二十员,各日给银五钱,各犒十二金,段一。
一马兵五百,日各饷一钱五分,各犒五金。
一马六百,日料各一钱五分。
一骡夫二百,日各饷一钱四分,犒各三金。
一骡三百日,料各一钱五分。以上官兵骡夫共犒银三千六百四十金,蟒段十四,段二十。
计程往还三月,共前银二万三千八百十四金。时赐吴三桂等兵三万金,劳北朝银十万、金一万、绯段千匹,又杂赏三万金,吏卒道费三万金。经理河北、连络关东军、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莱阳左懋第同往。初议泛海改陆入北界,有司尚礼接至德州,忽榜示陈洪范,左懋第色不动。入京而回,中道留懋第。绍愉馆鸿胪寺,懋第书壁「宁为明鬼,不为清臣。」兄懋泰来见,拒之曰「尔非我兄也」。屡被劝不动。及遇害,北人无不为流涕。洪范萎薾,吐南朝情实,故独归。
先是吴三桂逐寇之事闻于江南,诏封蓟国公,赐诰券,募都人何口口以副将往致之。至临清,进士凌駉方倡义,导之出疆入燕。三桂不启封,达于摄政王。明日摄政王召见南城,责中朝不通好。答曰:「南朝止闻吴将军起兵匡复,未知贵国之繇,故不及命。」摄政王色解,谕以速遣使来,期在九月。时吴三桂、洪承畴、冯铨、范文程等夹坐席地,各举佩刀割牛炙啖之。明日何又奉三桂诏券,掷不一视,遂携归。藏内阁,未以闻。
朱统{金类}:
贵阳马相国虽与新建姜相国同年,不相洽,欲诬以定策立异。而新建有夙望,人无应者。南昌宗贡生朱统{金类}上章力抵新建,至以新台污之,又株引史阁部、张冢宰、吕侍郎等甚众。阮大铖语人曰「疏出小儿手,其不讳如此。」统{金类}大言「须还我都宪一席」,竟擢口科给事中。
周镳:
金坛周仲驭侨白下,尝忽阮大铖,甚衔之。大铖势日起,仲驭知且修怨,拉某踵其门,诎膝祈解。终不能释,已构下法司。仲驭尝师张明弼而相失,明弼揭其短:「贿登科第,官工部主事避察处,疏攻太监张彝宪」云云。君子曰,公亮乘危下石,非所以自待也。
周锺:
庶常周锺遁归,或问之,曰:「在燕时谓江南已定,不意中隔如今日也。」惧逮,走句容,捕之亟,拷及妇子。下刑部狱,爰书从重,改入深圄,涕泣挽栅不欲入。明年会讯,御史张孙振挞之二十,人以为快。已同口给事时亨弃市。
异议:
桐城雷演祚介公,崇祯庚午贡生,历山东武德道兵备佥事。忧去,寓白下。慷慨好持论,闻国变,草檄勤王。略曰:「安危争于呼吸,社稷急在燃眉。三百年养士尊贤,岂无疾风劲草之报?诸君子后家先国,宁忘板荡忠臣之私?草泽有英雄,不妨南塘一出。秀才任天下,岂无仲淹其人。或捐郭解之金,或弃终军之襦。吹箫屠狗,策力兼收。击筑斩蛟,贪诈并使。共襄大义,翼我皇明,转危为安,匪异人任,建功立业,要在此时。」私议立潞王,座师姜詹事曰广叱其谬。
刘都督泽清自临清逃淮安,柬马士英亦立潞王也,遣幕客某觇金陵。及福王即位,计杀客灭口,客脱走陈学士盟所。学士尝对高相国言之。贵阳语胶东曰「鹤洲原简,容当相示。」后刘力攻诸臣异志,背其初矣。
钱谦益侍郎触暑步至胶东第中,汗渴解衣,连沃豆汤三四瓯。问所立,胶东曰福藩。色不怿,即告别。胶东留之曰「天子毋容抗也」,钱悟仍坐定,遽令仆市乌帽。谓「我虽削籍,尝经赦矣。」候驾龙江关,诸臣指异之。监国初复官,八月入朝,阴附贵阳,日同朱抚宁、刘诚意、赵忻城、张冢宰捷、阮司马大铖联疏讦异议者。胶东解相印,欲卜居虞山。谦益恐忤贵阳,却之,且不祖送。口口口口口口口
雷演祚中时忌,被逮下狱,同周镳并诛。
谷国珍:
凤阳太监谷国珍六月入朝,改勅求照总督体统行事,阁臣难之。国珍于外宅求示勅稿,即自增入,无以夺也。
王铎:
孟津王铎觉斯,耽翰墨,工诗,五言诗至万首。尝微疾,弟劝其辍咏。笑曰此即一诗目也。张冢宰再推词林,枚卜首姜詹事,次及铎,以上旧也。迁时对冢宰曰:「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为宰相则不足,孟津是也。」冢宰然之。铎将入朝,冢宰书规以约束子弟家人毋辄通宾客。铎过冢宰曰:「我无他望,所期后日史上好书数行也。」始直阁,适胶东、新建、贵阳并引疾,铎票拟颇中綮。如夺乌程(温体仁)赠谥,人亦称之。自以不习吏事,请益同官。已渐自讳,处分舛误,贵阳侮之。法司奏大辟,辄除其罪。尝作奏误书「皇下」,再被诘。胶东滨行,嘱以渐退。骇问其故,曰:「大臣道不行则去,毋俟人弹文也。」始上出十扇命书,俱录先生格言。诸珰亦求书,意难之。胶东曰:「足下负诗名,安能拒乎?」铎本文士,处非其任。仕清,历礼部右侍郎,壬辰三月遣祭西岳,道卒,赠尚书,谥文正。铎手阅《杜子美集》,尝见其手跋《冬深》诗「花叶随天意」,改「因」字,以颔联「早霞随类影」又一「随」字也。《九日蓝田崔氏庄》「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以「帽」犯「冠」,改作「衣」。谓端午日赐衣,何大复极赞口口口口口《陪李金吾花下饮结句》,「醉归应犯夜,可怕李金吾。」吾乃牙音,杜误押此韵矣。《遣兴五首》其一「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观其着诗集,颇亦恨枯槁。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陶亦欲子不仕宋耳,非挂怀真愚也。
李沾:
华亭李沾,以惠安令擢南京吏科给事中,谓铨郎金坛王重外之也,颇不怿。盖国初铨曹,止萧士玮、倪嘉庆、书吏四人,不谙掌故。张藐山冢宰以王重、梁羽明并旧选郎习事,且地近易赴。时羽明侨守杭州,沾谓「重不可用,尝受我四十金者。」冢宰曰:「仆起家三十年,贽多十二金,间或倍之,安得至四十金乎?仆老矣,旧练而地近,亡逾王郎。若其人廉否,仆自有提衡,虽吴来之在,不能溷也。」沾无所发怒,因讦吕侍郎大器。冢宰推沾操江都御史。畏分刘诚意之柄,求史相国得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居亡何怏怏。因夸定策功,以初议内府喧詈也。徐冢宰虞求代推通政,有旨另擢。盖附贵阳、诚意及诸臣,内恃其奥援,又借名善类,求史相国致胶东书,乞佥院,云不敢失身他途也。拜佥都御史,寻超左都御史,加太子太保。七品半载,跻极宫孤,昭代所独。
款案:
九月,南京吏都尚书徐石麒,奏为矫诬先帝者悖之极、极罔圣明者奸之盛、事关封疆殷鉴、信史纪传不得不据事验明以存实录事:臣于十五日伏枕次见黄耳鼎翻出陈新甲一案,谓臣杀新甲以败款局,此似耳鼎拾马绍愉之邪唾,将以颠倒成案,献媚朝廷,以为后日卖国之地,不独欲为新甲执仇起大狱已也。事关社稷封疆,臣何敢默默处此?臣请与皇上先言款事终始。我国家自有奴患以来,其讲款非一矣。天启二年,秽枢惑于王化贞之说,俾违督臣熊廷弼节制,而私与孙得功为市。得功突发犯顺,城陷身逃,而款议败。其次则袁崇焕遣喇嘛僧吊老酋,因以议款未成,而崇焕去位。迨先帝初立,意在灭奴,召崇焕授兵柄。崇焕阳主战而阴实主款也,甚至杀江东毛文龙以示信。嗣先帝不之许,遂嗾奴阑入协款,仍戒以弗得过蓟门一步,崇焕先顿甲以待。是夕敌至,牛酒相犒劳。夜未央,敌忽渝盟,拔骑突薄城下,崇焕师反殿其后。先帝于是逮崇焕诛之,而款议再败。然崇焕虽言款,其所练甲士稍精强,边备未尝弛,故诛后而祖大寿犹得以余威振余边。嗣是中外靡有敢言款者。第岁久,我叛帅累累家辽西,益相狎习,边将益约节士卒,复与北购,偷旦夕之安,而边备日弛矣,本兵未必知也。至杨嗣昌为枢密廉得状,时北亦适内寇,于是再以款市闻。先帝命侦实情,竟得嫚书,大怒格之,而款议复败。嗣是即新甲主款矣。新甲令石风台与北通,而恶洪承畴挠其事。因北困锦州,急遣张若麒往催战,欲乘间杀承畴协款。此即向者崇焕杀文龙故智也。不虞承畴先觉,独入松杏城死守。若麒计不成,乘月宵遁,陷我六师。旧辅臣谢升见边事大坏,忆督臣傅宗龙临行有「枢臣计专主款」之语,发闻。先帝遂召新甲,见切责良久,遍询诸辅,独升对曰:「彼若果许款,款亦可恃。」议遂安,时壬午正月初八日事也。已而遣一瞽者、一黜生,与马绍愉偕。往义州议款。四月归,北不具表谢,而复得嫚语。先帝知为所绐,大恨,而款事又败。盖自辛巳张若麒倡逃后,举先帝十五年所鸠集之精锐,一旦尽扫。老成谋国之臣,无不私祝,望款事之成,庶几稍有息肩。至天子亲发玺书,下明诏,首臣属草,次辅书真,诫枢臣、择使者而遣之。为使者饬冠剑,连车骑至塞外。我边臣椎牛酾酒,张筵十六席燕北使。北之酋长遣纲纪、一美少年、一庞眉皓首之老来会,绝不语及开市事,问之则云待老憨命。及憨至义州,首诘诸酋长私与中国通,拟杀我使人。译事者为之祈请,叩头乞哀。马绍愉等抱头匍匐,窜归恐后,尚未见憨面。今反饰称亲到沈阳,不几梦中呓语耶!且先帝之诛新甲非以款事,臣之拟新甲罪亦非决不待时也。先是四五月间乞款不成,沸满长安,台省恶其辱国伤体,尽发新甲前后奸罪,章满公交车。先帝概不遽下,忽于是年七月二十八日以十余本悉下法司,并下新甲于理。新甲金多党盛,为之祈生全者如市。及臣发诸纠疏读之,或言其卖总副镇金银累巨万,从海道运归,或言其陷辽城四、陷腹城七十二、陷亲藩七,使圣子神孙涂炭膏血,流离无所。臣读至是而不胜毅然发指矣。越旬日而御史台陈昺虞、廷尉庄宪祖、口司官韩一臣,各以谳语至,词义严确,尽与死比。又越旬日,臣同法司集于都城隍庙,矢诸明神而谳之。新甲口供所陷诸城郭亲藩与所纠无以异,于是引失陷城塞律秋斩上,时旧辅臣周延儒为新甲营解甚力,面奏谓:「国法,大司马口不薄城,不斩也。」先帝曰:「他边疆即弗论,僇辱我七亲藩,不甚薄城乎?」延儒语塞。先帝尚以秋斩未蔽辜,谕臣再核。臣于是引居中调度,临时不能策应,因而失误军机者并斩律,朝上午即奉旨曰:「陈新甲职任中枢,失事重大,贻祸惨毒,朦玩支解,误国负恩。祖宗大法具在,朕不敢私,着即会官处决。钦此。」煌煌天语具在,而谓臣杀之乎?且新甲于九月先正两观之诛,旧辅王应熊始下赐环之诏,前后相距五六十日,乃谓复起王应熊,疑新甲所为。是又故以新甲诛后之事为新甲诛前之事,何其谬戾任意一至此也!况先帝厉精明睿之主,非昏庸亡国之主也,庶狱庶慎,无不亲裁,纶扉大臣,惴惴过虑。岂有诛一枢部大臣而竟听臣下锻炼者?耳鼎视我先帝为何如主,而概以汉之桓灵、宋之理度同类视之。此臣所谓矫诬先帝者悖之极也。又耳鼎谓新甲扬历岩疆,饶有英略。洵如此,自宜口彰天讨,执讯获丑矣。即不然,亦宜左支右吾,可无失事。而胡以覆军杀将、破城之报相属,如诸台省所纠,新甲所口供者,若是之多也。且恭皇帝之变,皇上身尝之痛也。先帝旨中所谓贻祸惨毒,专指亲藩。岂先帝痛恨之,而皇亡遽忘之乎?耳鼎又视我皇上为何如主,而敢于党恭皇帝之罪人、张封疆之罪吏也!此臣所谓欺罔圣明者奸之极也。臣恐耳鼎之邪说得行,使国家忘用人行政修德自强之实着,而专以款敌为事。盖敌之佯款,其愚我也,收我边民畏战之心、弛我边塞防战之备也。若其果欲我款,则非讲金缯、讲献纳,讲割地、讲南北名分不可款也。如此而国,又何以为国也?故前事者,后事之鉴也。又恐耳鼎之说得行,使天下人疑先帝以昏庸无道,敌当款而不款,大臣不当杀而杀,以致身祸国隳,为天下笑。则使先帝抱不白之诬于天下,臣之所深痛也。又恐耳鼎之徒党罪枢者,摇鼓唇舌,变乱是非,致皇上疑新甲有于谦之功而受西市之惨,为之雪其罪累,录其子孙。口烈皇帝敦睦之心,而增恭皇帝在天之恫,臣之所深虑也。爰于文亡宪坠之日,崖略一案始末,附于实录,以告皇上。若耳鼎构党杀臣,挠椎销骨,臣不憾矣。
按先帝尝书「灭奴雪耻」字。及遣马绍愉才出京,金牌书「奉旨讲和」,上闻而恶之。(杨士聪《玉堂荟记》)
马绍愉,四川人,万历壬子贡士。云使至沈阳,宫阙巨丽如京师。迎称天使,筵设甚盛,重毯之上殽核俱金器。甲申又北使被留,今安置扬之瓜州。绍愉筮仕武康,通数学。万历末云"国丧当屡见」。三十年后东人深入矣。
朱良才,万历壬子顺天贡士,削籍投陈新甲。庚辰同长班马氏等七人往沈阳。
名叱冢宰:
旨称阁臣例「先生」、九列例「卿」。徐冢宰石麒忤贵阳,有旨叱其名,寻引去。
张捷:
监国初,刘泽清首荐前少宰丹阳张捷赤函。时阳城张藐山典铨,二十二日劾去。礼部顾尚书锡畴瑞屏摄铨,有墨声。徐冢宰仅浃月。丹阳起少宰,长其部,铨政决裂,惟徇权贿。明年五月变作,选人拥其舆索偿者数辈,绐之入鸡鸣寺以待,竟自经。
刘泽清娶同姓:
刘泽清初娶刘氏。官都督,讳同姓不封。至是奏微时艰苦状,得赠一品夫人。考南宋张循王俊娶钱塘伎张浓,后嫌同姓,改章氏。糟糠之困,彼弁毼何足嫌乎?
赵体元:
马士英筮仕南京户部主事,书佐赵体元。或云「断袖之嬖,历任不弃。」从军凤阳,冒功系衔,犹皂帽青衣,给役如故。及入相,体元累都督同知,趋走如舆台,朔望服蟒玉见,仍侍侧阅章奏。云某某当若何,间从之。用兵部印,直任体元,不亲视也。威柄几等贵阳。
中书一品林超:
江浦林超,居太平门侧,自矜数学刘青田之流。贵阳在戍,卜其复用,因冒武秩至都督。又荐授中书舍人,加一品服色。文武溷躐,萃于一身,即烂羊不异也。
刘孔和戏语取祸:
长山刘相国鸿训在时,刘泽清叔事之。相国捐馆,子孔中、孔和更叔事泽清矣。泽清镇淮安,尝语孔和曰:「若亦服我乎?」曰:「服甚。第吾叔不作诗尤善。」泽清微笑,方矜文武才,深忿其语。俾帅三千人渡河,忽檄召孔和斩之。所部不平,又击斩数百人。奏其观望,尽诛也。孔和官副总兵。
武英殿:
上南渡,以武英殿为正朝。殿五楹,卑陿,工部仅涂朱费三千七百余金。主事余姚胡其枝曰:「若民间,不过三十金耳。」
寓书史可法:
史相国在扬州,清人寓书云"摄政王致书史相国执事」云云。自称「本朝」,字抬出,史相国字平行,黄纸如诏敕,又朱圈其句。华亭包尔庚于沔阳黄日芳处见之。日芳辛未进士,相国俾答书,词颇峻。相国删润曰「不必口角也。」今日芳刻其原草。赍使某虽北人,倾心南国,云和议可成。至见南事纷纷,叹曰「河上不讲,将讲之江上矣。」后大哭而去。
女伎:
甲申秋,南教坊不足充下陈,私征之远境。阮大铖、杨文骢、冯可宗辈各购进。大内尝演《麒麟阁传奇》,剧未终,妓人首戴金凤者三。盖宫例,承幸戴金凤,以自别也。上体魁硕,一日毙童女二人。厚载门月裹骸出若干,质弱萎蕤,委于尘露。则马士英望风导欲,大铖辈从之而靡耳。噫!南唐元宗宴乐击鞠不辍,尝乘醉命优人王感化奏《水调词》。感化惟歌「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如是数四。元宗辄悟,覆盂叹曰「使孙陈二人得此一句,不当有衔璧之辱也。」今求王感化其人不复可得,抑谁为元宗乎?大铖自负为君子,文骢自负为词臣,污行干进,市井犹羞之,冯可宗本噌伍,不足论也。上初立,都人忻忻,谓中兴可待,不数月大失望,有苏台麋鹿之惧。
修史:
高相国请修国史实录,许之。遽去位,未开局。钱尚书谦益多藏书,意任史,竟变作。
礼部署事右侍郎管绍宁复请修史,疏请门下士某预史馆,报可准贡。前相国疏荐予中书,予力辞至泣下,乃荐宣城唐祖命、歙县方世鸣等。至是又欲荐予史馆,如管例,辞之。或问其故,曰:「国初布衣预史馆,时略势分,广采集。今进贤冠载笔尚论崇卑,一措大厕其间,仰望鼻息,不过呈翰吮墨,等于门下牛马走。宁藏身瓮牖,同腐草木耳。」
御宝:
初铸监国之宝,用黄金五十两,白金三十两,已铸「广运之宝。」俱礼部吴主事本泰董其成。予告之曰:「宝式如旧,或微有大小。恐中狡贼计,一时得辨。」吴不以为然。
选宫:
秋九月有选宫之命,恶阉横扰,或母子自刭。徐魏公宗女妍丽,韩司礼赞周以勋臣家例禁出之。皇太后自于外守备厅择六人未嗛,命再选。初各官毖慎,其后会于贡院,狎笑亵视。选七十人,寝及苏杭,吴中俶扰。太后侍女金口年十八,来自中州。殊色也,所选并不逮,上待如妃礼。明年阮大铖入其宗女,虽姝丽,竟不知谁氏也。又书佐周某自献其女。太监田成来杭州,驻贡院,树黄旗二,选五人,止王氏留京。南都听里甲报名,其母同女肩舆赴公署,待阅杭州。佥报后,太守张印文自立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民家设香,彩女出见,太守旁揖,疲于奔命。上之出奔也,阮氏、周氏、王氏命还外家,而贡院罢试矣。
大内石刻:
重修西宫得石刻,曰:「木猴年,青龙月,红日忽沈明月缺,白头王主人栖雉,赤头虫子皆流血。一小又一了,眼上一刀丁戊扰。平明骑马入宫门,散坐皇极京城扰。白虎衔刀砍李花,盖天一木宫槎枒。牛宿三宫称宰辅,君臣不顾徒伤嗟。幸得三张天大口,李花未白不长久。金台忽死金陵生,东南福主中原走。南明巽已午火微,未申奠安连江南。黄花玉蕊丹桂发,西风吹坠落东篱。戍边水火自然灭,亥子窥京胡骑飞。丑奴空战三十载,还复寅方建义旗。卯上楼船动当震,青龙天下靖。一朝得,一朝失,东西南北两边立。劫我百官上长安,可怜难渡雁门关。摘尽李花杀尽胡,天清地白归京都。京都老人起吴越,耳边但知十一百。敬他老人头似雪,汴梁城中造宫阙。从此天下方太平,周家八百人重说。木猴年,青龙月,此碑一出天下裂。永乐六年二月口口日,臣少师姚广孝撰。
甲九月末,都人盛传其事。按,姚荣公官太子少师,文皇帝尝呼少师不名,非实衔也。且禁中非人所到,事不可解。
先是熊廷弼经略辽阳,浚濠得石刻。曰:「木子又女天下裂,八朱定力坚于铁。三门一道岭头看,乾坤流尽冬人血。」尝以其事闻。
崇祯癸未正月,沧州浚濠得石刻:「一--人歌,无足者乌,无角者牛,并出地海,实被丑谋。天心厌乱,必斯之陬,山东之窦,死不可留。」
徐洪基:
魏国公徐洪基,谦慎和易。年逾六旬生少子,是冬薨。明年易代,公虽不幸,胜于士燮之祝。
王世忠:
都督王世忠,南关猛骨孛罗少子也,流落江南。优人演韩世忠传奇,见兀术即起立曰「此吾祖也。」及叩首辕门,则大怒。
民谣:
弘光年,要做官,非骑马(士英),即种田(太监田成)。
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宰相只要钱,天子但呷酒。
射人先射马(士英),擒贼须擒王(铎)。
满街都督府,一部职方司。
自成不成,福王无福,两下皆非真主。北人用牛,南人相马,一般俱是畜生。
红花开,天子来,不办衣衫只办鞋。
朱家面,李家磨,做得一个大模模,送与对巷赵大哥。
王氏夺封:
尚书上虞倪元璐玉汝,少娶余姚陈氏失欢。既登第,嬖妾王氏篡封命。同邑丁庶子进,以故隙嗾诚意伯刘孔昭讦其事,可坐总京营也。倪适除祭酒,奏辨陈氏失母意,遣归外氏,命娶王,宜封。而陈所生女字王司马业浩子贻栻,司马揭引海瑞前妻许氏潘氏弗封,封继妻王氏为例。幸上不问,倪自免归。陈氏实同母夫人居,非遣归者。甲申末陈氏诉于朝,时孔昭在事,夺王氏,改封。白璧微瑕,君子惜之。
倪元璐、丁进,俱天启壬戌进士,选庶常,尝中秋联句。丁首唱「中秋佳节好吟诗」,为人所哂。上偶问「崩」字何义,进曰「君死曰崩』,元璐曰「先帝升遐曰崩。」进自惭,渐隙。
东宫:
浚县高孟箕,以鸿胪寺序班调南京。监国草创,赖其谙练,有光朝庙,进本寺少卿。秋日舍人穆虎等自浚县来,道山东。逆旅指一少年曰:「是亦欲南行,可挈也。」因偕行。举止非常,度诘之,言「故东宫也,阴至孟箕所」。未之信,少年曰:「昔某年某月加冠,君不赞礼耶?」孟箕愕然,抱哭良久,护侍款密。惧泄,遂市宅杭州。居四阅月,间露故态。谋徙闽广间且行,而孟箕不自安,上书言状。命追入,至南京三山门,内臣某觇之,进衣鉣,内臣后掠死。上以旧讲臣熟识者王铎及刘正宗、方拱干等并言其非是,遂下法司严鞫。孟箕穆虎等方对簿,少年词气不挫。坐刑曹下,诸人被拷冤号惨毒不忍听,睹少年色如故。第曰:「彼以为伪,即伪耳。」中外闻其事而悲之。旧经事内臣私谓「诚东宫也,其两足骨每骭必双,不可伪」云。法司希旨,谓驸马都尉王昺子之明。果尔,则外戚末胄,且非延庆长公主所自出,宜加拷讯,何独宽假之哉?呜呼!贵阳之罪通于天矣。左良玉揭救王之明史相国言,甲申冬东宫入燕不良死,疑南之伪。
按,甲申冬,有男子来燕京演象所某家,夜走故嘉定伯周彧门。或欲讳之,家干不可,以闻于摄政王。男子冠九华巾、青布衣、敝屣。令中官辨之,或云真太子也,辄坐死。十一月廷鞫下狱,十四日夜暴卒。尝题人扇,俱书「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这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见平湖钱琖《核真录》中。而前说出内臣苏氏。于乙酉五月,同高相国宿杭州净慈寺,值内臣苏氏、张氏,不知其名。苏氏四月中出留都,因述王之明之冤。相国疑苏氏即魏忠贤门下苏若琳也。云"罢事十六年矣。」又吾邑孝廉张次仲元岵游留都,遇金坛于銮,中甫先生(玉立)子也,为太监李承芳记室。銮过元岵所,时东宫初至,元岵私叩之,曰「甚真」。始入京驻兴善寺,承芳即往谒,云真伪未辨,不敢跽,亦不敢坐。东宫曰「既来此,坐无碍。」遂坐。问居何宫,曰「兴龙宫。」前后何景,一一条答。问宫中何树,曰「松树。」问树几枝,曰「尔亦何愚,我岂早知今日,将廷树一一数之而来乎?」且语承芳「欲认我,须某阉来。」时某阉遣扬州未回也,故承芳谓东宫「甚真」。承芳又骂马士英,「渠谓不论真伪,第棰死之耳。」明日元岵还访,銮尽变其说,云伪而非真,盖怵于祸也。元岵还里,邑侯林次子野来访,问以前事,子野曰:「甚真。东宫自金华被征,过杭州,宿于北关。太监孙元化乘夜伏谒,感怆头触地不能起。吾得之江司理云。」(江潢,杭州推官)汇诸说证之则王之明,似非戾园疑迹也。预王下留都,三日即遣其北行,亦以其真,恐动摇人心耳。呜呼!(司礼太监李承芳,善制生产,厚蓄积。崇祯乙卯夏复掌东厂印,署司礼监印。九月望下刑部狱,辛巳春释戍外卫,住孝陵。弘光初补司礼监,位韩赞周下。)
吴骏公曰:东宫韶令聪敏,出阁时选宫僚四人直讲读。是日吾读《大学》首章十次,东宫从读讫,讲官项水心讲《大学》首句。先日进讲章,上圈去数句,又朱书片纸,谕东宫称讲官「先生」,余官「官人」,自称「本宫」。阁臣二人侍班,日习为常。侍阉田口口、丘志忠、又数人俱髫秀。丘读「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欲」读「裕」;「物有本末」,「物」读「互」。吾语之曰「吾效北音甚易。然字有不可误者,欲犹可读裕,如物读互误甚矣。殿下他日临政,岂可仍此俗音乎?」丘深然之。每讲毕,东宫作字,或放或纵,甚有法。今日望之,不似人君,非也。
王之明事,遣司礼丘口辨视,疏其伪。
童氏:
上始即位,语辅臣以先后娶妃三。时访母后于中州,不及宫眷。御史陈潜夫按河南,以童氏至,有司护入京。年殆三旬,坐诈冒,下锦衣狱。闻之陈都督洪范云,童氏从狱中上书,言某年月日娶我,某年月日陛下出亡,所衣某色,所饭某品,所出某地,又手帕妾所手加也云云。此书不知缇帅冯可宗作何状。噫,蒙难之后,风尘失路,童氏身之不保。然以宫中一席地,绿苔埋愁,清漏衔怨,足矣。何至辱法吏之手,扬衾裯之羞哉!王之明,圣谕曰「枕席燕昵」(指穆虎等)。童氏,圣谕曰「潜夫同卧起,秽我丝纶,重辱国体。」夫事论其真伪,伪则死不足赎。徒加以污亵,此三家村讼师之所不为,而出自明旨。彼秽相无识,适自彰其陋也。
刘泽清妇刘氏,上马士英夫人书,救童氏。
邸报:
弘光时,封事有曰「今日之患,不在于寇而在于北。」摄政王购得之,大不怿。盖山东监军口方大猷密达之,遂决策南牧。
高杰:
清涧高杰,故郡盗,号翻山鹞。崇祯四年为我帅马科败之崇信县,乞降。巡抚洪承畴不许,须斩贼渠帅为贽。杰伺闯贼李自成出,时守老营,杀其党三十余人,挟自成嬖妾邢氏及自成女年十六以降。守备孙可法引见洪承畴,承畴以贼性反复,不令入营,即令可法收之。因在西安碌碌备数而已,邢氏身为孙氏治爨。及孙传庭总督渐重用,官至都督。自成下西安,白广恩等俱降,杰以夙嫌逃入泽、潞恣掠。历怀庆,御史霍达招下之。在徐州附于凤督马士英,初报部众三千人,及阅军殆万人。杰嬖邢氏,贻金珠首饰二付。其所掠妇女三千余人,畏邢氏,不能多近。四镇各兵三万,饷六十万,独杰兵盛。黄得功、刘良佐颇不及也,刘泽清最弱。乙酉正月,许定国刺杰死睢州。
朝命邢氏同其子世爵,权理军事。子财十岁,泽清闻之,笑曰:「此《水浒传》故事也,今出自朝廷耶?」
马士英闻杰遇害不怿,阮大铖闻之喜,犒报者十金,两人同事异情。时高相国寓姑苏,语「事当云何?」予曰:「杰罪足死。第列侯也,不恤之无以安诸镇。而失处许定国,又生事端。须讳定国,祗云兵变。亟遣谕定国,明非其咎,庶两全矣。」相国大是之。已旨下,直罪定国,遂导北兵覆灭。按南宋范宗尹建藩镇之议,以河南江北数十州之地,委李成、孔彦舟、桑仲、翟兴、刘位、李彦先、郭仲彦辈。非群盗则土豪溃将也,竟以不相统率,卒不能守。史相国分立四镇,亦类之矣。先高杰争扬州,相国入其营为调解,被其劫制,尽夺甲骑,无一卒自随。导隶四人,肩舆二人,书佐一人,疏札必邀阅始发,相国威名自是不振。而志切枕戈,尝大会诸将,设地毯自下拜,求兴师荡寇。杰虽跋扈,颇感动,故率众而北。大功中阻,哀哉。
皇陵鬼扑:
乙酉,中都皇陵有红黑二鬼相扑,远见百步外,近视无迹。观者如堵,凡旬余。南京西华门夜若数十人排闼直入,皆衰绖哭泣声,阉人挺之则杳。
袁定:
华亭袁定,少卿熿之季子。甲申五月闻北变,因疾,若魂从鼻出,冉冉天际。值先帝蓬垢痛哭,至高皇帝庙不纳,又至建文帝庙叱诧而出。因至老子庙,拉宣尼同谒高庙,先帝极言高杰之忠。高皇帝曰「明春正月不禄矣」,各散。有册迭案,问守者,曰「此江南被兵册也。」即魂入于鼻而寤,左右俱见之,因历历言其状。(包长明说)
户圈:
乙酉三月九日,嘉兴城内外居户上夜各有圈,或红或白,或书「上」或书「日」,或斜书「双」。晓起惊惧,不知其自。闰六月罹兵燹,惟白圈白书不火。
朝班遗诗:
三月十九日上早朝,或遗诗廷中。曰「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抱戾园哀。」盖感王之明事而作。
蜚书:
五月朔,或书东西长安门柱:
「福人沈醉未醒,全冯马上胡搊。幕府凯歌已休,犹听阮中曲变。」(马士英、阮大铖。)「福运告终,只看卢前马后。(太监卢九德。)崇基尽毁,何劳东捷西沾。」(吏部尚书张捷、左都御史李沾。)或书武英殿上:「闯贼无门,匹马横行天下;阮凶去耳,一兀复乱中原。」「一主卧西宫,四镇雄兵迎北虏;二凶乱南国,《三朝要典》打东林。」明日迹捕之不得。
唐世济:
乌程唐世济起左都御史,来别嘉善钱相国。劝其徐赴,答曰:「相知见迫,不得少留。」方入朝,左良玉兵东下。或绐以左氏母被擒,行败矣。唐喜甚,大言于直庐。
杨文骢:
杨文骢龙友,口口口口举贵州第一,久不第,教谕口口,宰青田。助剿饥盗,量移江宁。向尝寓金陵,置田园。至是政暇辄过私墅,宾从如市,苛黩自恣。癸未芜湖兵扰,以熊司马明遇年谊西征自效,檄称兵部职方司主事,时人嗤之。其部兵纵掠归,去芜湖河之南廪米露积无主,请司马遣收之。张司农藐山曰:「安有无主之米,不过事急暂出避耳。」文骢仍治县,益诞放。藐山改南京右都御史,草疏劾文骢,遣堂吏椅其门,毋视事。明年夏贵阳入相,以甥婿起镇江推官。未行,擢职方主事。语人曰:「值此顺风,当扬帆听其所往。」居间荐贿惟日不足。尝召客,惟问梨园歌舞事。俄顾鄞人钱生曰:「贵乡金堂山可开垦乎?」生曰:「举中原而弃之,何有金堂!」寻监军镇江(总兵郑彩驻镇江),前导刀旆甚都。明年五月拜巡抚、右佥都御史。一日遽南遁,郑彩方阵江上,闻之兵立溃。上夜闻报即出奔,迨晓马士英逃,国亡。
周延儒马士英作联:
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延儒之颈,一同狐狗之头。
马士英号瑶草,家藏瑶,腹藏草。草贯士英之皮,遂作犬羊之鞟。
路振飞:
唐王(肇{金疌})先废为庶人,幽中都,困甚。巡台路振飞行部,遣问知某候之。同知望高墙气异,省问间而妃内泣云"止千五百钱,奈何?」王亦泣,垦振飞饷三百金,自是各官并周其急。王赦出,明年入闽称制。德振飞,购以千金。洪承畴总督江南侦得之,密召振飞,私通闽,求全其家。盖承畴子口口在郑芝龙所。上以告芝龙,芝龙问所自,上不能讳,各疑沮。遂罢僊霞岭黄鸣峻之守。
屠象美:
闰六月辛巳朔。丙戌,嘉兴忿剃发之令,士民汹汹,明日上虞副将陈梧适至。梧故僧,无赖,逃楚中得故将陈梧妾,冒其名衔入官。禾人问梧计安出,曰「惟尔等所为。」荐绅咸集,虞给事廷陛首助饷,徐太宰石麒曰:「此大事,非草草,某不堪任。」因趋屠检讨象美家,象美即身任。象美尝赴潞王之召,拜兵科左给事中,戊子据巡道公署,助饷相属。市人乌合,众心纷拿。辛卯,故监军口口闽人刘履、丁以善、陈洪范,通北兵惧泄,夜走胥山沈氏墓,追获之。其妾吐实,云去顶发阴记,及内应若干,于是搜斩三四百人。癸巳,缉各坊奸人,得自收斩,修怨者乘之矣。徽人汪日升以义兵来北门,象美迎阅。或言其遁,立被杀,投北丽桥下。象美先时勒淘人十二金,怨极,及应募充伍,乘间报复。而象美与海盐李给事毓新争长。象美死明日北兵至,毓新即遁,寻为里人所害。
北兵焚南门外真如寺塔,见砖刻「淳熙三年崇德县平大明舍砖一万块。」事适合如此。
方国安:
六月,潞王常淓、巡抚张秉贞以杭州降,两浙风靡。总兵王之仁守定海,上其印。都督方国安自杭走金华,与朱尚书大典合兵。尚书以方兵剽诈,不许,遂相持。会山阴太学郑遵谦倡义,熊少卿汝霖、孙职方嘉绩应之。于波倡自刑部员外郎钱肃乐,浙东响应,迎鲁王于台州,西兴筑土城守江。国安东下富阳,分屯金村岭朱桥。其屯朱桥,则国安兄子元振也,号「土汉营大总。」兵万余,船五百余艘,沿朱桥立栅至转塘口,左江右山。或说之曰:「山路莫要于西溪,而横山大岭扼其冲,旁多间道,丛竹可伏兵。从此距营二里为清风亭,险隘不下井泾,以千人据之。且西接五云天竺,可俛瞰杭城,益张疑兵,连合江东,胜则进,退则伏。纵复不利,岂能越险薄我营哉?」元科不以为然。元科亦国安兄子。「戎旗营三总」也。八月元科以三十骑直趋六和塔,值清数骑搏战,毙三人,获马二。明日战清风亭,江东兵虽溯流,莫敢登岸。清骑张左右翼绕之,兵遂却。越三日清兵自六和塔来攻,国安浮江身督战,自晨至晡败走,国安数失利。敌觇横山清风亭俱无伏,九月既望,敌八百骑自清风亭,五百骑自横山,夜去营一里始觉。亟据桥发炮,风火迥激,桥山所贮药俱发。敌乘势夺桥,腾逼寨门,守兵皆走。元科手斩数人,兵渐定,婴栅力战,杀伤相当。敌登庙山,望栅中白墙不相属,遽发炮,墙倾,大呼驰入。我兵溃,仅得及舟而遁。敌焚其栅,自是国安不复至江西岸。
丙戌五月,征南大将军乌术独木樱、猪嘴多罗黑耳根、色罗贝勒索罗渡江,荆国公方国安走台州。初步骑各二万,至是骑尚万有六千,兵食足战。马士英以许讨西平王劝国安降,遂解甲。将士愤惋,折弓矢投刃者无算。国安降后,同元振等被杀。后索罗见国安索命,疽发背,卒于延平。
马士英奔绍兴,辨「臣非误国」,又挟方国安为重。命戴罪恢复,丙戌六月朔首逃。
追荐疏:
甲申中元令辰,浙西儒林之臣,谨肃斋法,拟荐思宗烈皇帝暨国母皇后及殉难诸诸臣:伏念臣等青衿士子,白发书生,身未出疆,三月无君则吊。事非在位,一心报国空悬。世道既属陵夷,舆图悉为板荡。王室如毁,无孔迩以何依。泰山其颓,对昊天而号泣。兹祸三月十八日神京被陷,官府宿卫,惣乏甲楯之佽飞。楼橹干城,实鲜蝥弧之超距。即于次日,圣帝登遐,殂落弗候乎考终,宴驾匪安于正寝。同焉而殉难者,外而辅揆勋戚,内而国母妃嫔。粉黛六宫,尽洒雕鹈之血。春花万树,俱拴戎马之缰。是役也,日星隐耀,江河阻流,禽虫发哀,草木变色。概自有冠履垂衣裳以来,未有若斯之惨酷者也。满朝金紫,谁推一剑以答君?自我黔黎,直开九门而揖盗。伏而思之,三百年之培养,何以如奄奄老病尪羸。十七载之抚绥,何以似飒飒穷冬索莫。既已非内重,非外重,太阿未始倒持。况乎无色荒,无禽荒,金瓯自应无缺。莫谓事属数而数属天,或其法误人而人误国。当其寇荆襄而不问,实资彼以糇粮。入函谷以无词,直固渠之巢穴。破真定是股肱之失,其剥床以及肤口;犯京师乃心腹之危,胡以援溺无庸手也。脱进便宜之策,逊狄去邠,尚可爰及姜女。倘图忍耻之谋,蒙尘幸蜀,亦能归号上皇。窃愧臣等疏乏治安,徒抱贾生之太息。才惭良史,敢效董氏之屡书。但得位木主以觐天颜,惟有醵金钱而营佛事。献花酌水,当三爵之殷勤。伐鼓考锺,宣八音之遏密。
乙酉中元,水月庵荐殉难诸臣无辜受祸者:念自客岁帝京失守,总总蒸民已仳离乎西北。今夏天子蒙尘,纷纷胡骑复充牣乎东南。天意岂不降鉴在殷,人心其如暌违去汉,一任国家之板荡,谁思王事之劬劳?苟知三户可以亡秦,奚待十年而能生聚。奈何处难支之大厦,视若金瓯,限飞渡之长江,恃为天堑。徯为后我迎之以箪食壶浆,后来其苏授之以发肤身体。烟花三月扬州梦,吹醒胡笳。灯火寒山夜半锺,长嘶边马。何暇吊旧游之麋鹿,祗堪数新牧之牛羊。会见立马吴山高顶,诗句重题。洗兵西子湖头,金陀故事。刀镮新血,染秋草以殷红。屋角腐尸,供寒鸦以吐弃。是乃外蛇斗而内蛇死,致今故鬼少而新鬼多。诚为国谋,是宜卧沙场而裹马革;若得死所,真当临白刃以斩春风。独哀无辜授首,迹于窃鈇之可疑,殃及殒身,岂其飘瓦之不悛。某等伏愿军持一勺,涤除四境之腥膻。梵唱几声,销尽万方之锋镝。
禾城通济庵普荐疏:《经》称九横,《书》叙六极,苟非顺命,悉就短凶。兹者强弱一概殒身,老幼同焉殉死。血流漂杵,竟成尽信之书。命以悬丝,不属揣摩之说。但见悠悠秀水,沈骸类无定之河。郁郁禾城,善哭效杞梁之妇。岂人人运临于磨碣,胡在在殃及乎池鱼?真无辜者偏受其辜,乃最惨中适当其惨。或漫尔夺螳螂之臂,亦懵然处燕雀之堂,遂致长呼绝胫,大梦横戈,既非正寝而考终,那计周身之棺椁。虽有慈孙与孝子,恶能读礼于始终。祗怜碧血化青磷,畴忆清明灼黄纸。由是法席开无遮之会,泉台迓不速之宾,大用金镵刮汝瞑目。须知有身即是苦,向亦附赘悬庞,寂灭反于真,今也释粘解缚。口是宿生负者,尽谢绝于此生。同业报中,更酬偿夫别报。若得不怨不尤,弗构幽中之讼,便可无拘无碍,统销劫外之愆。(以上俱嘉善智证庵正志撰)
江宁谣:
「史册流芳,虽未灭奴犹可法。洪恩浩荡、未能报国反成仇。」此江宁谣,书于乌龙潭者,迹捕颇众。
伪弘光帝:
丙戌三月十二日,平溪卫有僧称弘光皇帝。孝廉高士美、指挥于克振、司马喻思恂群奉之。伪者初过平溪,同行二僧指谓土人曰「此故弘光皇帝也。」伪者佯叱二僧「若辈轻言,大误我事!」土人益以为真。高士美闻之,拥至其室,推戴麇集,遂驻沅州公署,榜曰「圣驾行宫。」拜士美太仆寺卿、克振总兵官。不数日,辰沅道口口徐炜、沅州知州黄昂,极其供御。朱门雉尾,设扈卫,草御书,献金鼎,出入警跸。士美进女弟为中宫。贵州巡抚都御史范爌、总兵官罗联芳摘其奸状,同四川巡按御史米寿图、巡道郑逢元以兵入殿上。披幄揭所戴幅巾,则额伤矢,面伤刀,创及于耳。缚而讯之,则沅州人查献忠也。米寿图,崇祯末任南京御史,同诸大臣迎事弘光皇帝。是年七月命按四川,时太仓马允昌以遵义副总兵随行,寿图口口又同允昌报命。闻沅州事,在道扬言曰「吾故识弘光帝者。」及朝沅州伪者,惧露,掩左袂欲泣。寿图曰:「臣前日巡下江,未及趋奉陛下。」伪者即释袂。日进火酒二升,实调饴于水也。募僧千人,各给衣帽木梃,将幸重庆杀寿图等。寿图先发,假献马二十匹,牵入行宫,即总督府也。因缚伪者,抗辨不服,云"吾尝入武昌。」问其期,云"癸未五月二十九日,薄暮大风雨」,政张献忠陷楚日也。本贼党,其父母尚在,少无赖亡命,捕其父母,寻释之。亡何,伪者伏法。
群忠备遗:
崇祯癸未冬,寇陷关中,录绅民殉难者,其现职别见。
前山西布政司参议,咸宁陶尔德。
前礼部主事,渭南南居业。(以上入城被杀)
前怀庆府通判,咸宁窦光仪。
前仪封知县,长安徐方敬。
前芮城知县,咸宁刘芳声。(以上闻变投井)
前巡抚宣府口口都御史,三原焦源清闻变自经。
前巡抚大同口口都御史,三原焦源溥廷骂被磔。
前山东按察佥事,泾阳王征不受征,绝粒七日死。手题墓门曰:「自成童时总括孝弟忠恕于一仁,敢谓单传圣贤之一贯。迄垂老日不分畏天忧人之两念,要期独留姓氏于两间。」又题曰:「精白一心事上帝,全忠全孝更无疑。」
前口口按察副使泾阳杨国柱,同一羽人道装引去,乱定后抵家死。
解元南郑席增光,入山不应征死。
都司吏口口丘从周,骂贼而死。
前河南布政司参政,咸宁祝万龄,不奉伪命,被杀于平阳。其子于宸诸生也,殉之。
前操江右佥都御史,武功马名世。
前巡抚河南口口都御史,郿县郝土膏。
前巡按山东监察御史,蒲城王道纯(天启乙丑进士)。
前顺天府尹,耀州宋师襄。
前口口按察副使,岐山梁建廷。
前口口按察副使,三原乔巍。
前四川按察佥事分守川北道,三原秦乐天(天启乙丑进士)。
以上俱随营杀于山西红芝驿。
甲申四月末,南京工部屯田司主事,安福周鼎潇投洪武门河下,救出,明日削发去。
五月浙中闻变,桐乡男子某入城,道听皇帝雉经,泣下。明日题白练裙,不知作何字,自经。人嗤其狂,予托友人征名氏,未至。
绍兴童子某年十四,闻变语人曰「我必死、我必死」,人初不以为意。亡何投水死,犹意其失足耳。出其尸,环腰以石,盖恐身浮不得死也。呜呼!意亦可怜矣。乙酉五月,行人司行人无锡龚廷祥,投南京武定桥河死(崇祯癸未进士)。
丹阳贡士睦明永自经。
丹阳荆本彻(崇祯甲戌进士)。
嘉定黄淳耀(崇祯癸未进士)。
左通政、嘉定侯峒曾。
豫王入金陵,各臣迎拜。有曹郎令牧马卒凌晨早至,对曰「何事尚欲来乎?」诘旦待马不至,召卒,已自经。(钱从芳说)
金陵破日,秦淮河丐者碎碗画壁上曰:「三百年来盛治朝,两班文武尽降逃。刚阳暂寄卑田院,乞子羞存命一条。」遂投河死。土人怜之,藁葬壁下(沈石城说)。
六合诸生马纯仁朴公投泮池死。题衣带曰:「朝华而冠,莫夷而髡。与死其心,宁死其身。一时迂事,千古大人。明堂处士,朴公纯仁。」
前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长州徐汧。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青浦夏允彝绝命词:「幼承父训,长荷国恩。以身事主,不愧忠贞。南都既覆,犹望中兴。中兴既杳,何忍长存。卓哉吾友,虞求广成,勿斋容如,子才蕴生。愿言从子,握手九原。」子完淳夙慧,早知名。丁亥党累,就死金陵,词色不变。其绝笔诗:「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别云间》)「孤儿哭无泪,山鬼日为邻。古道麻衣客,空堂白发亲。循陔犹有梦,负米竟谁人?忠孝家门事,何须问此身。」(《拜辞家恭人》)忆昔结褵日,正当擐甲时。门楣齐阀阅,花烛夹旌旗。问寝谈忠孝,同袍学唱随。九原应待汝,珍重腹中儿。」(《寄内》)「门阀推江左,孤忠两姓传。十年《黄鹄》咏,三载《蓼莪》篇。愧负文姬孝,深为宅相怜。大仇俱未报,仗尔后生贤。(《寄荆隐女兄兼甥侯武功》。)乐令竟如此,王郎又若斯。自羞秦狱鬼,犹是羽林儿。月白劳人唱,霜重毅魄悲。英雄生死路,却似壮游时。」(《柬半村先生))「叩阍应有路,兄弟竟齐游。盱畛同时尽,褒融一日收。黄墟人已变,清泪梦中流。如赴增城约,停骖待楚囚。」(《闻大鸿仲熊讣》)
解元长洲杨廷枢维斗,丙戌四月二十八日被执,饿五日不死,妇费氏、女观莲俱死。廷枢五十三。
如皋许口口孟朴,自刺臂「生为明人,死为明鬼。」后被讦到官,骂兵备道胡江曰:「吾前读汝文,意必为丈夫,今竟同犬羊。」义不屈,被杀。遗诗曰:「一念从前蓄已深,而今地下好相寻。儿曹不必收遗骨,留与英雄起义心。」妇朱氏闻来逮,持刃向逮者曰:」我死决矣!如今日必辱我,我先杀汝等,然后自尽。」后竟死。
杨宏声虎臣,世杭州右卫指挥佥事,宏声补诸生。北兵入城,宏声哭不止,绝粒死。友人詹锺玉私谥曰「节烈」。
钱塘知县,昆山顾咸建弃官去,豫王追杀之,枭武林门。盛暑,蚊蚋不侵,色如生。
钱塘诸生,松江袁口口,以父口口任浙西右游击寓籍。闻北兵入,赴水死,年二十余。
八月三日松江破,总督仓场侍郎,华亭李待问死之(此癸未进士,授中书,云间李存义也,非前督仓侍郎)。
金山卫指挥侯玉音倡义,屡挫敌。二月二十日城陷,力战骂敌死,吏卒多殉之。
休宁金声正希起义,同县令何通武,遣诸生朱备迎黄澍于九江。澍帅众八百余人,备恐其扰,遂从三十人,实不知澍先通北也。九月清帅张天禄略地且至,战失利。声与歙县生江天乙同执,见洪承畴不屈。天乙大呼曰:「千秋名节,只在今日。」俱遇害。僧口口殡之,题「赤壁金公柩。」扶柩至芜湖,闽商某薄其棺,改殡焉。隆武初,拜声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歙县方维新,口口口口口贡士。戊子四月末缚至杭州,缟衣,襟裾间题咏俱遍,市人聚观。求楮笔,或与之,即书曰:「帝王治道,春秋书法,夷夏严防。我太祖驱胡,重开日月,衣冠文物,于汉有光。三百年来,士无廉耻,贿赂公行,口废纪纲。寇烽起于荆豫之地,跋扈谁当?神京飘忽云亡,叹贼奴来更惨伤。使中原赤子一时剃发,天朝人物顿化犬羊。博浪挥椎,中流击楫,慷慨悲歌拂剑霜。同心者,早乘时夺发雪耻恢疆。」入见开府萧起元,不屈,斩于市。
兵科给事中华亭陈子龙以江东建义畏阮大铖相厄,不赴为憾。语同年包长明(尔庚)曰:「苟得死所,虽事不济,奚恨?」后吴胜兆累及被杀,其志盖豫定也。
行人司行人仁和陆培,崇祯庚辰进士,弘光初除行人,便道过家。乙酉六月自经,年二十八,所著《青凤轩集》。
邵武府同知钱塘王道焜,天启辛酉经魁,以福宁学正、南平知县升任,忧去。乙酉六月自经,遗笔示子孝廉均曰:「我以苟从仕官,他日何以见尔祖于地下?」祖,兖州同知国柱。
口口副总兵口口翁之琪,随弘光帝投水死。
孝廉海宁祝渊,故游刘念台先生之门。时属疾,闰六月扼吭死。手书曰:「中心安焉谓之仁,事得其宜谓之义。渊家累叶,洪武以来沐朝廷养教二百八十年,成化以来受朝廷荣宠一百七十年。一旦天崩地坼,宗社为墟,雍雍文物沦为异类。渊不能吞炭漆身报明恩于万一,澳涊恇怯向异类乞活,心所安乎?不安乎?事之宜乎?不宜乎?呜呼!学道有年,粗识义理,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爰作绝命词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言未毕)六月晦日诗:「夜既央兮灯火微,魂摇摇兮魄将离。去兄弟兮父母依,乐逍遥兮长不归(其一)。死忠死孝寻常事,吃饭穿衣人共由。莫向编年问知否,心安理得更何求?」
杭城武生周其仁起义临安,被执不屈死。遗诗曰:「谁教丑虏渡钱塘?烈烈睢阳肯下场。赤伏未兴真帝子,白衣终惜汉云长。头从刀过身方贵,尸不泥封骨始香。事业于今谁继者,空遗浩气贯穹苍。」
前太子太保南京吏部尚书,嘉兴钱右麒,号虞求。原名文治,禾郡诸生。万历庚子斥场屋,赴南武闱,举第一。被攻,走江楚,殆二十年。青浦令,其受业生也,遂补青浦诸生,举于乡,天启壬戌成进士。妇顾氏没。历官介洁,屡起屡忤。乙酉闰六月禾郡倡义,尚书曰:「事甚大,非草草者。仆惫不能任,请更择可者。」亡何,避村舍。闰六月二十六日城陷,先一夕入城,闻败,自经于故第,精严寺僧真实殡以米囷。袖有诗扇,苍头祖敏殉其旁。先是六月末豫王遣召,书辞曰:「大明吏部尚书徐石麒顿首贝勒王麾下:麒本东海婢鱼、艺园滞虫,赖遇先朝,僭跻九命。扬历非不深矣,国恩非不厚矣。一朝九鼎顿迁,宫灰社屋,亡国老臣何所逃死?固宜大王之诛锄及之也。乃不即赐斧钺,过采舆论,特遣信使,懋贲琬琰,荐锦绣于朽株,披衮章于溷壤,可谓薪槱弘远矣。顾石麒幼素尪羸,长多肺咳,年当迟暮,益复支离。而去年国变之时,痛悼腐心,小草出山之日,谗言销骨,至今痿痹不能起,匪朝伊夕。此麒宛转呻吟之状,载在昨岁十月邸抄,尚可覆按,非至今日始饰词相欺也。伏读宣示,有曰要使新进观摩,必藉老成硕德。麒愚,不知钧谕所谓观摩者,将使之如山如岳、为砥砺名节之徒乎?抑使之如脂如韦、为窃禄养交之辈乎?窃谓首阳有伯夷而成周之俗劝于义,桐江有严陵而东汉之俗明于道。传所谓顽廉懦立,系汉九鼎,岂其诬乎?盖所志在此,所风在彼,故观摩远焉。然则清朝容一噃皤老人卧疴泉石之间,未必于风教无小补也。大抵一代之兴必有攀龙附凤之臣,霞蒸云变亦必有云壑鲐背之老,敦《诗》说《礼》,据梧而槁。盖以不有出者,谁共功名?不有处者,谁明节义?故汉有黄绮,魏有管宁,晋有渊明,宋有陈抟,皆有托而逃以成一代之治,非相左也。麒之硁硁,愿附斯义,祈大王鉴之。若必欲乐爰居以钟鼓、强枋得以就道,则石麒冢中枯骨、就床余魂,相距黄泉不能以咫,何能以一刻之躯伤千秋之义乎?使命再至,即当索我于枯鱼之肆矣。」
乌程温璜,崇祯癸未进士,任徽州推官。闻变市棺三,题曰忠、曰节、曰烈。令妻女就缢,始自经。
前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山阴刘宗周绝粒,闰六月六日卒。遗诗曰:「迟此数日死,稍存匡济意。决此一日死,了我平生事。慷慨与从容,何难亦何易!」
前巡抚应天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山阴祁彪佳,闻豫王召不赴,于寓园投水死。
山阴诸生王毓蓍、潘翔,并投水死。
布衣周卜年家山阴安昌里,闰六月八日入海死。越三日,衣冠如故。卜年有《五歌》,曰:「有君有君空号呼,昔也洒血升鼎湖。今王出走蒙尘涂,敷天瓦解畴张弧。腥膻变土尽胥污,敝庐惟愿照旧晡,召陵共主嗟今无。呜呼一歌兮歌正吁,昏昏天地何时枢?」(其一)「有臣有臣谋家肥,处堂燕雀孰知几?寇来贡策贪紫绯,民离师溃成空扉。乞哀窦谒甘群诽,断头溅血胡复稀,冠裳扫地吾何依?呜呼二歌兮歌以欷,彼苍浩浩不可欺。」(其二)「有父有父籍钱塘,寒灯暑月穷素箱。二虞二贺名齐扬,王母棺飘海沸扬。寻棺七日奚衔浆,形容鹪顇忧且皇。为此身殉赍志亡,萧萧风木滋泪浪,欲彰父德今无旁。九原亦应恶戎羌,留此发肤报幽乡。呜呼三歌兮歌孔伤,哭死白露徒瀼瀼。」(其三)「有母有母矢靡他,坚操白节馨椒荷。频蘩淑慎无时讹,梦成父谕信心多。保孤鞠字惟忧疴,自称未亡誓清和。和丸画荻诲痴魔,婚嫁两孤鬓未皤。忻然复命归幽窝,哀哀罔极空吟莪,母节未旌可奈何?呜呼四歌兮复呼,子规血泪染沙沱。」(其四)「我生我生竟成空,恨不学剑弯长弓。神州陆沈将安穷,徒怀报国忧冲冲。匪敢踞石效钓翁,匪能被发为胡戎。青衣忍辱尽三公,每忆耿耿烈士风。汨罗江水为清唾,人在水中同天卧。予今赴海葬鲵鲸,西风度我步前英。何惜一躯留古道,通穷寿夭如霜草。呜呼五歌兮歌且啸,欣随三闾随波老。」(其五)自序云:「断发无父,易衽无君。衣裳由旧,犹望成旅之复兴。冠履顿忘,岂甘牛羊之共戴。文天祥志不降虏,安能北面而臣。鲁仲连义不帝秦,宁赴东海而死。昔作《六歌》,今仿为五,诚恶夫处士沽名,聊假此长吟见志尔。」又诗一绝:「故国衣冠安在哉!遥知二义乐泉台。独为君子应同恨,急着吾鞭订水湄。」卜年年二十九,无子。
会稽朱应聘,家偏门外,投亭山潭死。绝笔曰「宁为束发鬼,不作剃头人。」临山卫诸生高郎,孝廉高岱子也,摄衣冠投海死,三日尸浮,尚手持其冠。
丙戌六月,左庶子,状元余煌,投渡东桥下死。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口口陈潜夫,走小赭,投化龙桥下死。妇妾俱孟氏,先溺。御史山阴何弘仁殉难诗:「有心扶日月,无计巩河山。已矣丹空照,千秋箕相潜。」
鄞杨氏,最名一代。当明之季,文琦、文瓒俱憯死。文琦以乙酉入闽准贡,明年丙戌,策贡士百八十八人,得惠安教谕。寻同弟文瓒走泰顺。文瓒于乙卯计偕,乙酉在闽,奉命来绍兴求共济,授官不拜,疏乞慎名器。十一月报名试贵州道御史,屡言事,丙戌春请饷戍浙者以十万金。时御史,平湖陆清原往浙东至温州,闵饥奏赈三千金。亡何事溃,兄弟自泰顺逊于里。丁亥腊月有密画,俱遇害。文琦妇沈氏、文瓒妇张氏,俱自经。
慈溪沈履旋,崇祯丁丑进士,宰侯官,还里。不辫发,被缚于树死。
定海华夏性嗜古,屡踬场屋。乙酉贡太学,闰六月佐义师。丁亥四月坐阴事下狱而脱,十二月又坐系,竟被杀。夏尝诵元结语曰:「人生不能师表朝廷,即当老死山谷。今于山谷谓何?君子以俭德避难,若试轻羽燎于炽火之上,焦没焉耳。」妇陆氏亦自经。所著诗文若干卷,婿杨遵藏于家。
金华诸大典。
东阳张国维。
礼部主事,临川黄端伯,于南京见总督洪承畴,不屈。承畴问弘光帝何如?曰贤。问安得贤?曰臣不议君。又问马士英何如?曰贤。问:安得贤?曰不事二姓。承畴色沮。又问如我者云何?曰明公今日足报先皇帝九坛之祭。遂遇害。苍头口口竭其赀,购主头,厚具衣冠殡之。自市棺,大书「黄公之仆某」,乃就缢。
福州赵恂,工诗绘。口口口口自经。
侯官曹学佺,万历乙未进士。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丙戌口月自经。
侯官齐巽不辫发,丁亥被执,斥骂死。
莆田黄中瑞。
林说傅公,壬午魁乡榜。丙戌敌至,逃山中饿死。
林尊宾燕公,壬午魁乡榜。亦逃山中,戊子秋败死。
周沾殿敷,大学士周文懿(汝盘)之子,官水部,戊子战死。(上俱莆田)
侯官林次子埜,崇祯癸未进士。先是癸酉登乡书,力贫键迹,不一至公府。己卯绌费,罢应公交车。青浦夏元彝令长乐,慕其人,无能致之。邑人林郎中口口(叶向高婿)甚重之,壬午当北上,度其困,商于夏,夏欲赠之三百金。夏曰:「子埜义不苟取。公子孔硕(之蕃)亦计偕,若授馆同赴,修具三百金,善之善也。」癸未成进士,明年授海宁令,大得民和,势家敛肃。乙酉六月弃官航海去,值隆武初,官吏部口口口口口,丙戌秋遁。家贫,仍馆翁氏。戊子义旅胁次,如不应,且燔翁氏,不得已勉从之。战败,挥其子去。自中矢死,子痛父亦死。
前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口口殿大学士、胶州高弘图避地绍兴,闰六月二十八日绝粒死。
前太子太保南京吏部尚书、阳城张慎言寓芜湖,乙酉八月忿懑卒。
孝廉口口李纯,大学士建泰从子。忿建泰失行,上摄政王书,历叙建泰本末,削发去。
东莞苏观生起荐辟,隆武初超大学士。丙戌十二月望,广州陷,夜自经。或言其富,侦之,仅御赐五十金。母八旬余。
南海霍子衡,故尚书韬之后,历太常寺少卿。俾妇女两子妇一孙妇并渖水中,乃自溺,家无遗育。
十二月十六日,钱塘大遮山东聃寺(一作东明寺)僧指庵曰:丙戌口月口日有二十二人,皆伟干杰貌,免胄而入。命米三斗作饭,豆一升作乳,仓卒具食,并恭谨如礼。僧异之,问饱未。曰「未也,亦不敢饱。」饭后遍视佛像不拜,见建文帝像拜而泣。止一人,余皆后之,毋敢效也。求浴,里衣朱殷,多虮虱,肤如刻漆。人臂二弓,腰二铳,试鸟雀无一失。铠伏重铁,度所佩荷皆百斤外。其一人泣拜者,挽铁鞭重数十斤,合二僧力能起,彼运之如禅家棕拂竹如意,若无物者。问邑里姓氏,不答。以其北音,知为北人也。「今安所往?」彼泪隐隐承睫曰:「吾糗尽,游观天下,无可起事者,吾安之乎?」曰:「三吴足赋可就也。」曰:「取三吴未能集事,敌因之虐其民,犹夺之民耳,吾不忍也。」僧曰:「以诸君之敢力赴义,何患无成?如时之未易,委蛇掇尊官,徐为所欲为,非晚也。」默不应,讽之苦口,亦不应。僧曰:「即出值官兵奈何?」曰:「吾仗剑行数千里,先后所值何啻百十,彼安能难我?」僧曰:「自此至天目,民寨殆百余所,称义师。能往观之乎?」曰:「尝按视一二所,皆盗耳。意他寨类之,不足目也。」因问道,僧述天目径山湖州之程者三。曰「吾之湖州」。曰「湖州多守兵。」曰「吾固欲遇守兵。」冑而出。每一人冑,夹二人力收之,目欲迸火。遇湖州守兵,杀五百余人,而二十二人亡恙。忾然叹曰:「吾多杀敌何益?且吾所以来,岂为此鼠辈哉?」遂皆投碧浪湖死。异哉!若而人,殆文鸯魏胜之流,与海岛之义士合而一矣。
愚录群忠,姑置其死事者以俟论定。呜呼,死者人之所重,而人多易言之,何与?乙酉五月,太子太保、工部尚书、曹州何应瑞就缢,其子救之仅伤足。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口口杨维垣闻乘舆出亡,榜云"此事从古所有」,以安人心。因题邸壁,历任本末,生某年月日,卒乙酉五月十一日口时。语甥徐某曰「我时上未填,容补之。」引觞。令二妾孔氏、朱氏投井死,置三棺,殡其妾。又壬题「杨某之柩」,遂死之。常熟许重熙曰:「杨题柩有顷,引二仆遁。至秣陵关,怨家击死之。」吴骏公先生曰:「是岁一见杨,衰惫甚,安能走乎?其引决无疑。」嗟乎,余子或需岁待月,株累蔓染,三木及身,百口交引,虽欲自活,必不得之数矣,故于死事者有靳词焉。虽然,人有定品,事有完负,亦未可概论也。环堵所录,就其著者若而人。
白门语录:
阳城张藐山先生好《九经》内典,不喜杂帙。日兀坐枯想,辄语予学问之要。尝曰:「讲学有讲学之弊,不讲学有不讲学之弊。」先生言取简悟,不主故常,不烦词说,又深自晦也。姜宫詹燕及,讲学留都,先生秘不一言。予私录之。佚者半矣。
《论语》极其浑沦,《大学》、《中庸》则《论语》之脚注,《孟子》又《学》、《庸》之脚注也。
「学而时习之」,颜子不贰不迁便是习。所学何事?古人也说不出。
一阴一阳之谓道,即接继善成性何也?一阴一阳之谓道,即一天一地之谓道。不须转注,故直接善性。
僧家论因果,辄说阎罗老子,以阎罗信佛经也,岂不有污儒书乎?佛教未入中国,阎罗在甚处?予旧尝作文曰:「戒慎恐惧之君子,决不堕三涂六道。」
格物,或作感格之格,或作格去私心之格,或作格式之格。俱不必论,但问所格何物。如忿懥好乐忧患恐惧,皆是物也。有所忿懥好乐忧患恐惧便非格,无所忿懥好乐忧患恐惧便是格。
好好色,恶恶臭,如何说诚意?不过念头。《金刚经》云「一切众生俱从淫欲」云云。岂非色有共好乎?然亦有苦行人不喜者,惟至恶臭更无有不恶之理。如粪堆在前,趋而避之,此是自了汉。若锄而去之,便是克复手段。齐治均平不过如此,可想诚意之妙。口口口口慎独便是思诚。恶恶臭,好好色,何曾思勉得来。
明德如明镜,明上着不得工夫,刮垢磨光可也。
大学知止,只是知一路走,更无别径。
明德即知也。明明德即致知也,明明德于天下即新民也。
有所既不是,心不在又不是,此却如何?亦不说破,但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亲爱畏敬哀矜傲惰贱恶,俱八识田中带来。恶而知其美,好而知其恶,是空空地位。
观未发必于已发,若已发中节,则未发可知。
不睹不闻,工夫在睹闻上用。睹闻工夫,在不睹不闻上用。
君子而时中,只是喜怒哀乐中节。中节本之未发,无喜怒哀乐故也。汉光武哭更始帝极哀,哭其兄不哀,也是中节,盖当其时不得不尔。
小人无忌惮,只是不中节,以先有一喜怒哀乐也。
世间无一物不有主。如街上驴马虽多,必以钱雇。粮米虽多,必以钱市。眼前景物尚且如此,况日月山川,许大道理如何枉得?故曰鬼神之为德。关将军在玉泉显圣,云"还我头来」,有僧语曰「颜良文丑安在。」鬼神也欺不得,此便是诚。故至诚无息,说至诚又说天地。如《易》、《系辞》,一阴一阳之谓道,说人事又说造化。可见天地万物人事,毫无分别。大哉圣人之道,大哉干元,俱可参看。
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人知天何也?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知天而未知,不思不勉非天也。知人而未知,择执非人也。知天知人,只是一诚。诚只是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质之鬼神而无疑。鬼神也是色臭上。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百世之圣人也是色臭上。此关打得破,何理不可格?何事不可为?人不曾发念耳。
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大人也。广大精微,高明中庸,新故礼厚,皆德性也。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皆学问事也。
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即生生之谓易,惟生生故日章。小人是袭取,不能生生故日亡。生生之本何在?以其淡,以其简,以其温,到底不着迹。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大学》、《中庸》,只一格物尽之。惟精是格物,惟一是致知。仰观俯察是格物,通德类情是致知。博文是格物,约礼是致知。知人无二,人心道心,势不得不精,精便是一。那时止有道心,无人心。
惟天下至圣,开口说聪明睿知。唯天下圣诚,说完又曰,苟不固聪明睿知,两章须合看。
聪明睿知,只是灵气。宽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密察,皆灵气之运用条理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皆聪明睿知之灵气。生生不穷,藏诸用故显诸仁。天地圣人,原无异也。圣贤与愚夫妇,原无异也。
宋儒谓天者理而已矣,今人祭天难道是祭理?
《宗镜录》分性宗相宗。天命之谓性是性宗,体物而不可遗是相宗。淡简温是性宗,远近风自微显是相宗。
论六十耳顺,因曰吾人不独耳要顺,即目也要顺。耳无毁誉,目无好丑便是。
八识,识情也。此八识是生死极根,要从咽喉着力。曾子云「而今而后吾知免夫」,与夫子云「夕死可矣」同。
言必信,行必果,硁硁之小人。即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大人。
信以成之,要上下相信,彼此相信,不是一己。如信而后谏,信而劳其民皆是。
庚辰会试题:「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先生常问诸孝廉曰,这学甚么?志甚么?问甚么?思甚么?俱无对。
有性善,有性不善,尧舜桀纣是也。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中人是也。无善无不善,至善是也。
人之性,如天乙之水,空空蒙蒙,落在城市便苦,落在山溪便甘,落在江河便淡,落在海便咸。吾人亦然。水惟淡为真味,人惟善为真性。苦可使甘,甘亦可使苦,惟海中之咸再不能挽回。气质之性也。从天命之性出来。口老子只是一坤卦。
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极妙。能者可勉进于贤,贤者不必其能。
干卦为尧用,坤卦为文王用。文王非不能用干,以其时则亢也。鄂侯、玖侯,便是亢龙有悔。文王也不专坤卦,盖干体而坤用。
用九,即君子行此四德,实时乘六龙。
否泰俱曰拔茅茹,可见用人关国家气运。用一君子便为泰之始,用一小人便为否之始,可不慎欤?
干母之蛊不可贞,口凡在母后事虽正道,不可认真说去。如左师触詟之说赵后,便妙。
大畜,四爻自牿其邪,五爻自豮其过。
蹇利西南,坎本之坤,六五居中故。
《系辞》或单言乾坤,或单言六子。言乾坤而六子在其内,言六子而乾坤在其内。
但言大员图,不必看方图。大员图,六十四卦在焉。天地万物,吾身亦在焉。
刚柔相摩,八卦相荡,不必如本义所云。满天地间便是刚柔相摩八卦相荡。易如何与天地准?只是神无方而易无体。
《河图》五为生数,十为成数,何以专属若此?天地间五行,如甲乙木也。甲为阳木,乙为阴木,便是一是二。
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数也。成变化而行鬼神,此气也。数与气,即理也。如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以至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数也。而春夏秋冬,寒热温凉,而万物生长收藏。盛德大业,于是出焉。此中何处分理分气分数!于何处寻太极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有无极方生太极,以太极本无极也。
神以知来,即是知以藏往。知来者逆,即是数往者顺。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即是质诸三王而不谬。
着卦爻,圣人以此洗心。及钩深致远等语,俱不拘着蓍龟。
乾坤之圣人,以易简始。知险知阻,若不易己先处于险,不简己先处于阻,如何能知险阻也?不逆不亿,所以为先觉,便是易简。
觉梦即生死也,梦时即游魂为变。
天地万物鬼神,件件与吾人一体。今人语及辄不信。试观六壬射覆者,或拈一茎草便知休咎得失。夫人之休咎得失,于茎草何预?而灵通乃尔,非一体故乎?
训诂解书,不如以书解书。以书解书,不如以心解书。
《素问》人身脉名,《星经》诸星名,俱奇古,初何所取义?
唐山夫人诗、卫夫人书,千古诗字之绝。
项羽为汉祖之功臣,王郎为光武之功臣,陈友谅、张士诚为我太祖之功臣。
韩信对「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此信之所以为陛下擒也。」此非对君之礼,宜云"陛下南巡,臣岂有不至之理。」
曹孟德文学书法兵略,千古一人。若正其心术,加以忠义,当在郭令公之上。令公明哲,尤有福。
周家自后稷、公刘、太王、王季、文武,历数圣人,始有天下。自成康后,绝不闻有令主,仅一虚王耳。商氏盛衰不一,贤圣之君六七作,周之前灵气发泄已尽,便不可继。然制度文字,绵密之甚,威烈以后,虽寄名诸侯之上,尚慑息不敢动也。
评阅古人书,心眼各别。或主经济,或主词,或主场屋,未可概论。吾意想之,彼初旨又不尔也,须通融看。
或问圣人贵象数,不贵心易。先生曰:干--也,坤阴物也,是象数。刚柔合德,便是心易。仰观俯察是象数,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便是心易。
萧伯玉(士玮)刻《起信论解》,语及宗门。先生曰:不肖生平不喜谭宗。瞿昙氏四十九年说法,未尝有宗,后来单留公案一则,拈花微笑而已。达摩东来始开宗乘,诸公继之,自此多事。然古德本性员悟,当下应机,偶为拈示。即如赵州和尚,一领青布衫重三斤半,不过因彼问及,不得已借证。今性相未明,狂口棒喝,岂不大误天下后世也。此事自有商量,并钻研也不中用。如《论语》或问禘之说,夫子答讫又指其掌,岂非吾孔子之宗乎?他日夫子说一贯,门人问曾子,若复指其掌,便落第二义矣。
先生语杨匏斋侍御曰:吾辈而今读书,非比诸生时博取科第也。今涉宦途,刻刻与死为邻,读书直为免死计,一日不读书有陷于死地不自知者。更要诸生体认亲切耳。
夏初见盆花,叹曰:此盆景若丐者见之,了不相关,非幻乎?然非真幻也,自有真幻在。若丐者暖衣饱食,亦知爱盆景矣,则尘心终在。即吾人视以为幻,亦非真幻也,自有真幻在。
尝论及某君子,因言居官有礼有法。予曰:袁了凡以《大明律》先丧服图,亦是先礼后法。先生曰:此人善读书,君子怀刑便是一部《大明律》。
某宦倨见邑令。先生曰:元许鲁斋家居,邑尉经其门,鲁斋闻呵殿声立起坐。人问之,曰「父母官过,不敢自安。」吾侍御时还里,适主簿治行,即入巷避之。乡绅示重,不在于此。
县令之任,切弗轻视。治朝廷之事,自上而下,至县令而止。吏民之事,自下而上,从县令而始。
凡人皆有宿根;无贫无富,无贵无贱,无智无愚。如世宗皇帝好生,是道家宿根。某学士生平不近色,是禅家宿根。驴胎马腹,披毛带角,一念不善便堕此因。然驴胎马腹,披毛带角,本性不迷,也可成佛。今人昧却因果耳。
先生里居,修海会禅院。语同年某曰:我修禅院当不费一钱。请其故,曰:财非我有,不视为己物,以世应世,何费之有?其募疏曰:窃闻有经世之学,有出世之学。经世则大成,集归尼父。出世则最胜,无隃伽文。道本相须,见分歧指。言自总角已禀志皈依,迨于结绶遂迷因逐物,今偷生且六十年于兹矣。六十岁以前,备历穷通祸福死生荣枯之相,回首尽是空华。六十岁以后,堪怜老死病苦三涂八难之因,究竟将归轮藏。将来如赴死之牛犬,步步已迫死期。现在似少水之鲋鱼,沾沾有何乐趣?驰逐于功名富贵声华歌舞之场,愈增烦恼。即寄托在烟霞丘壑友朋文字之地,未证清凉。盖前此尚有好丑两途,贤愚并骛。后来只争生死一路,豪喆难逃。刻刻不停,星星非故。且如最痛痒是血肉之躯,到头果成何物?极亲切是儿女之爱,临期略不相关。一旦眼光落地,鬼手捉人,业力所牵,不知何处可上。识神未泯,总来忘想所招。现在五浊三毒之中惘然,果不知因,业不知报。谁向人天罪福之外,照见死此生彼?舍生受身,如来说为可怜闵者,岂虚语哉。从来佛种从缘,转物须知,良以发信者因,起因者相,因相悟性。此中导引殊微,依实行权,在上感通良在。吾里有海会院者,地可布金,人斯卓锡。邑中缙绅先生,后先项背相望。云鹤翔桢,李饮兹口水。桐鸾绚釆,曾栖此双林。既现长者宰官,应身说法,合庄严供养,成就威仪。睠言练若,新此祗洹,真俗同归,人天作眼。瞻依调御,免流浪一十二缘,借渡慈航,期度脱于百千万劫。阐提悭是罪,波罗檀施为先。《经》云爱欲为因,爱命为果。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知爱即是病,佛即是医。贝叶灵文中具验方,见闻喜舍便为良药。讵可无一办香,向一佛二佛试种善根。从兹读四句偈,于千劫万劫,永护善果。既以福田净土,接引中根,法雨慈云,普沾含识。至觉海澄员,性天皎洁,同臻彼岸,共拔迷涂。端有待矣,夫岂徒哉。又思韩退之力避浮图,大都是罪祸之粗,至法王奥义,未涉津涯。苏子瞻深心禅说,亦仅窥游戏之迹,止借义海余波,时资笔楮。且举而今而后,吾知免夫。所免者何事?君子无入而不自得,所得者安名?朝闻道夕死可矣,不闻则不可以死乎?未知生焉知死,知生即可谓知死乎?噫嘻!物不可以久居其所,穷于外者必反其家。古今大觉,均等仁慈,后先圣人,原同悲智。今兹盛举,良为大事因缘。借此化城,徐趋宝所。谨疏。崇祯丙子岁杪朔一日,刑部右侍郎张慎言书。或曰疏中单从只身说起,于普化之义何居?杨时化曰:此正所谓现宰官身而为说法也。
昔人论多藏厚亡,原未尝盛,则亦未始亡。天下之物,救天下之人,勿视为一家可矣。
先生有《读书说》,曰:人之读书,如用饮食也。一日不再食则饥,乃弥年经月束书不观何也。予悔壮而不知读,虽读而无用。今才知读书是须臾不可离之物,然老而眊,又不能读。利害祸福趋避之念,迫切无已,方乃读此而未也。得之则生,失之则死,不止于死而已。非喜而读,是惧而不得不读也。喜而读,欲罢不能。此中人以上,未易几及。予中人以下,但是惧而不得不读耳。贫乏之人,半菽不充,疏食饮水可幸无死,荼蓼之苦其甘如饴。何也?救死之念切也。日费千金无下箸处,强勉食之味如嚼蜡,此其故又何也?每念古人饮食之礼太尽,羹食则诸侯至于庶人无等,有膳,有醢,有馐,有饮,有修,有齐,更春夏秋冬之宜,芼蓼撰胆之制。噫!奉生之奢如此,岂作法于凉之意也与?因念读书当如古人饮食之制,《六经》则黍稷稻粱也,史则膷臐膮醢也,汉魏以后诗则三酒五醴、清醆醷醳也,《管》、《韩》诸书则豕胾鱼脍、腵修脯羹也,《韩》、《苏》诸子则糗饵粉酡也,《山海》、《水经》、《汲冢》、《越绝》则芝栭菱椇、枣栗榛梅也,《老》、《庄》诸子则姜桂椒蓼也。静则读《易》读《诗》,烦则《檀弓》短章,愁而郁则歌《诗》咏《骚》,事隟则《史》、《鉴》。如春多酸夏多苦、春宜羔豚膏芗,夏宜腒鲔,秋犊麋,冬鲜羽也。漱其精,弃其余。如鱼去乙,兔去凥,羊冷毛而毳,鸟臕色而沙,鸣则不食也。《经》则咀其实,余则挹芬。如黍稷稻粱侑以爪食雉羹、麦食脯羹也。灵文贝叶,则参术蓍苓乎初食阿含深密,次《般若》、《楞严》,次《楞伽》,卒以《法华》、《华严》饱焉。殆茗荈丹砂,阴阳日月之精气耶?噫!嗟何及矣。予饿夫也,必待珍错而后饱,则死久矣。箪食瓢饮,可以不死。不知何者是予究竟资粮也。噫![仁集终]
枣林杂俎圣集 明盐官谈迁孺木着
科牍
贡额:
洪武三年庚戌五月,始诏行科举。直隶贡百人,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北平、福建、江西、浙江、湖广各贡四十人,广东、广西各二十五人,若人才多寡不拘额。时直隶就试者百三十二人,拔七十二人,见考官宋濂《乡围纪录序》。乡试录曰:「小录」。《河南通志》:是年乡榜,孙卓、刘中、赵斗南、黄敬、张堂、王谊,辛亥乡榜,张唯、王辉、李端、张翀。
庚戌、辛亥、壬子、癸丑,连岁开科,有未及会试遂录用者。(《金华府志》)
洪武四年,吴伯宗榜。六年,金铸榜。十八年,丁显榜。《绍兴府志》按六年不开榜,存疑可也。
洪武五年乡举。六年,是科状元莫考。一云未尝殿试,径照会试名次选授。方征、王寅、方毅俱进士。(《兴化府志》)
洪武十七年甲子三月,诏贡士不拘额,从实充贡。
十八年乙丑科,会元黄子澄,状元丁显:
《衡州府志》:邓伟奇(才)安仁人,乙丑会试第一。上亲制廷试策问,以丁显第一,伟奇次之,俱授翰林修撰。伟奇天姿秀异,博洽颖敏,善属文,尤长于诗。第二甲口口为编修,吴文为检讨。三甲杨靖为庶吉士,蹇瑢为中书舍人。或以练安、黄子澄为是科,恐未深考云。
洪熙元年乙巳,定南京八十人,北京、江西五十人,浙江、福建四十五人,湖广、广东四十人,河南、四川三十五人,陕西、山东三十人,广西二十人,云南、交趾十人,贵州附湖广。(永乐九年辛卯云南始开科,时贵州未附。)
宣德四年己酉,云南贵州始合试,增云南五人,共十一人。贵州普安刘瑄。
宣德七年壬子,云贵共十五人。云南十人,贵州五人。
正统二年丁巳,令贡士不拘额。
正统五年庚申,定顺天仍八十人,应天百人,浙江、福建六十人,江西六十五人,湖南、广东五十人,湖广五十五人,山东四十人,广西三十人。云南增三人,贵州增二人,共二十人。
正统六年辛酉,增顺天二十人。
正统十二年丁卯,增云南二人、贵州三人,共二十五人。
景泰元年庚午,诏贡士不拘额,四年亦然。
景泰七年丙子,两京各增三十五人,浙江、江西、福建、河南、湖广、山东各增三十人,广东、四川、陕西、山西、广西各增二十五人。定云贵三十人,云南二十人,贵州十人。
成化四年戊子,增云南四人、贵州六人,共四十人。
成化十年甲午,增云南五人,共四十五人。
弘治七年,增云南二人、贵州三人。明年乙卯,解额共五十人。
正德五年庚午,增云南三人、贵州二人,共五十五人。
嘉靖十四年,分定云南举四十人、贵州二十五人。乌撒卫浦仲良第一。
嘉靖十九年庚子,增湖广五人。
嘉靖二十五年丙午,增贵州五人。
隆庆五年辛未,增两京各十五人。
万历元年癸酉,增云南五人。
万历二十二年甲午,暂增顺天二十人。时选贡生,增贵州共三十五人。
万历四十年壬子,增顺天十人、应天八人。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增两京五人、浙江七人,江西、湖广、福建、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广西、四川、云南、贵州各五人。
天启元年辛酉,暂增顺天二十人、应天十人,余省各二人。是科山西宗生一人,江西、河南、陕西宗生一人,山东四氏学二人,辽生一人,不在正额。
崇祯(下原缺四行)。
明经:
洪武九年,贡诸生二十五岁以上。
洪武十年,贡二十岁以上。
洪武十四年,贡诸生容貌端方者。
洪武十七年,贡岁贡年深成效者,礼部试中式,入太学需用。
洪武二十一年,限府岁贡,县三年一考贡。
洪武二十五年,府岁贡二人,县岁贡一人。
永乐十二年,贡楷书诸生。
宣德八年,贡诸生四十五岁以上。
正统十二年,贡诸生四十岁以上。
天顺七年,贡四十五岁诸生者。
嘉靖十年,令天下岁贡五人,选其一。岁贡通学考选,至十五年止。
嘉靖十一年,令郡县各开贡,二年仍考选(下原缺三行)。
天启元年乡试,乙榜廪生准贡。
崇祯元年,登极恩贡。
乙亥,通考各学廪生,拔贡一人。
己卯乡试,乙榜俱充贡,不论增附。
甲申,各学恩贡一人。
弘光元年,命乡试恩贡副榜各输饷百五十金准贡。
癸未礼闱三改:
永乐癸未,以靖难渡江,会试改八月。天顺癸未,贡院灾,改八月,明年廷试。崇祯癸未,以边患改八月会试,九月廷试。
庶吉士四选:
永乐二年三月己酉选庶吉士,杨相、宋子环、王训、王直、秦政学、徐安、吾绅、彭汝器、周忱、刘子钦、周文、李宁、张彻、章朴、欧阳俊、卢翰、梁任、熊直、王道、曹景辉、陆孟良、萧省身、刘孟铎、柴广敬、张宗琏、田忠、曾与贤、洪钟、洪顺、余学夔、陈满、萧清、刘绍、林凤、张宪、殷冔、严光祖、涂顺、段民、李贞、江镇、章敞、倪维善、许瑢、陈敬宗、王仲寿、李迪、袁添禄、李时勉、杨粲,(并习文。)汤流、王英、孙奉、余鼎、李永年、袁迩、周远、锺旭、彭礼、戴弘寅,(井习书。)户部办事进士当涂李衡,以年少自请命改庶吉士,同江宁杨宁习书。
四月甲申,进士沈升、孙于良、李昌祺、罗汝敬、徐敬、萧宽、褚让、独孤乐善、陈士启、陈纲、董镛、刘子敬、陈伯恭、陈资善、赵曾、赵济、刘刚、尤仪、刘澄、黄杨,俱改庶吉士修书。
五月辛丑朔,诸司办事进士能书者曾慎、魏骐、吴惇、漆霄、赵理、赵琰、韩庸、史彬、徐观、樊静、曹彦昌、陈旭、田堉、罗处富、邢旭、曾恕、王宅、叶贞、陈兴、俞礼、赵浚恭、潘中、徐聆、胡秉彝、周志义、俞益、曹睦、杨仪凤、谭原性,为庶吉士。
六月,命修书庶吉士独孤乐善、陈士启、萧宽、李昌祺、罗汝敬、沈升、孙子良、褚让、吴惇、魏骐、陈旭、韩庸、叶贞、赵理、徐聆留院办事,余三十四人取选,尚远归原籍。(《旧京词林志》)
争状元遣戍:
永乐四年丙戌,莆田林环进士第一。同邑庶吉士陈实自负其才,疏取状元不公。上诏召诘之,对曰「臣百问百答」。遂命学士解缙撰《百问策》一道。缙拟以「圣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为问,及《记里鼓论》。
上临轩,命林环、陈实对试。实对曰:圣人之育才与王者之报功,事虽殊而道则一也,请试陈之。昔孔子当春秋之否,辙环不通,乃欲以转否之责,博望诸徒。故杏坛设科,时则有七十二贤焉。汉明帝承光武之统。国家闲暇,乃欲以敉功之典激厉群雄。故云台纪绩,时则有二十八将焉。收桃李于门墙,列名姓于廓庙,天下后世,称君道师道之极者有以夫。今以七十二贤之德言之,颜闵、冉耕、雍予、于贡,与夫冉有、季路、言偃、商师,其德之载诸孔论者,无待陈矣。自此之外,去快捷方式而私谒是戒,持狷介而百结是甘,有灭明、原宪矣。然遇事而不更其守,贫贱而不移其心,不有商瞿、颜襄、曹恤、颜高者乎?亲贤以造君子,愿学而为小相,有子贱、子华矣。然脱庸俗以游高明,习礼乐以养性情,不有梁鳢、漆雕哆、商泽、冉孺、伯虔者乎?高宫适之所尚在德,漆离开之见道分明,固不可及。其它公孙龙、后处,或学君子,或务自修,壤驷赤、乐欬、孔忠,或道中庸,或明家学,其有得于圣教何如哉。公冶长之非罪,冉子季之四长,固为可称。其它漆雕徒父、鄡单、荣旗,或以操着,或以才名,公哲哀良、孺原、亢籍、步叔乘,或敬治己,或惠及人,其为圣门之杰出何如哉?究孝弟以体悉圣心,遭患难而宠辱一致,石作蜀有若巫马施、句井疆、县成其人也。志不降而行不沦俗,略细节而守不诡随,申枨、罕父黑、牢左之郢其人也。更寒暑而学不厌,随穷达而守如常,孰若公夏首、狄黑、秦商、颜之仆、燕伋、秦非焉?仁孝修而貌如愚,粗鄙变而志仁道,孰若高柴、公坚定、郑国、樊须焉?避叛兄而能洁,遵道诱而德馨,司马耕与颜子柳耳。至于句兹容箴、公西箴、施之常,其所以联同姓而明臣道,谓非斯人之徒与?道可明而志不屈,问《诗》、《礼》而喜得三,公舆与陈子禽耳。至于颜哙廉洁,任不齐、叔仲会、邦巽,其所以履中正而挺高尚,谓非斯人之匹与?噫,此圣教之所甄陶,而为天下万世之所崇祀者也。
复以二十八将之功言之。灭群雄,除苛政,与夫斩将搴旗、攻城略地者,固不乏人。而其功之尤为特异者,为谁哉?首建大策,以光武为必可为,邓禹壮矣。然镇守河南,使民坐不苦于兵戈,不有寇恂乎?八战八克,以敌国为不足谋,吴汉勇矣。然安集关中,致百姓相安于无事,不有冯异乎?折冲千里,弯弓三百,自古惟勇将能之,而贾复、盖延匹美矣。忧国奉公,善待士卒,自古惟仁将能之,而蔡遵、王霸克追焉。耿弇决策定计,而以胜算高天下,固兵家之雄也。而耿纯、陈俊料敌如神,每出而成克捷之勋,非中兴良佐乎?任光羽翼太平,而以威望先士卒,固当世之英也。而邳彤、万修运奇掌上,逐鹿而树万全之功,非佐命巨擘乎?王梁、杜茂,应赤符而击五校矣,乃抚剑抵掌。志驱伊吾之北者,臧公、马武也。岑彭、姚期,平西蜀而斩王郎矣。乃善冶鄣塞,身负矢石之难者,马成、坚镡也。景丹、傅俊、李忠,或收战胜之烈,或参帏幄之谋。为功不同,而其策立于当时者,要皆从王事于有终者也。朱佑、刘隆、刘植,或称汗马之劳,或展运筹之功。所建不同,而其效力于王国者,要皆为社稷之翼卫者也。
然论者谓七十二贤中,有秦冉、颜何、冉党。夫三人者将以为是,则德业闻望寂然无闻,何与?意者世殊时异,传记有所差讹,故若存若亡如此耳。又谓二十八将外,有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夫四人者将以为非,则并画于台,一体崇祀,何与?意者功非草创,绩在方来,故推恩至此耳。要之贤人君子何代无之?而名世之出,每待王者。观圣贤者慎毋以七十二贤为绝德,当如宋邵、杨程、朱诸公,庶无负圣教,而得与夫崇祀之列。观云台者慎母以二十八将为奇功,当如国朝徐常、沐、郭诸公,庶感动帝衷,而得与乎画图之选者哉。
策上,林环亦条答详悉。竟以廷争违旨,永戍边卫。实赴卫亡何卒,二子继没,时勾补到卫辄死。累及旁支,嘉靖间始开免。(《福州府志》)
又实诸生时,上官谒文庙,属实赞礼。值大雨,拟拜阶上,实高唱曰「拜下礼」也,上官勉下拜。已升明伦堂,命讲《大诰》以难之。实曰「此朝章,当立听」,上官竟不得坐。
庶吉士再选:
永乐四年三月癸丑,选进士为庶吉士。江殷、胡启先、孙迪、张叔豫、李岳闰、陈孟祥、张士选、郑复言、曾春龄、曹阊、卢永、黄献及修书贡士朱绅。复选进士黄安、王资益、黄信功、黄所载、郑回、赵圭、陈梦京、罗仲深、邵辉、吴口文、徐廷圭、邓成、周炜、陈实、谢霖、杨复、王沦、乐时逢、刘本黎为庶吉士。
南宫传代蒙宥:
永乐十年二月庚午,会试末场,贡士张彦昞余彝互传代策,御史送礼部请鞫治。皇太子令翰林官阅其文平常,宥之,复监竣后科。
习译监生:
永乐口口,译字监生许应举会试,卷末仍译书数十字。场毕送翰林院定去取,仍送入场填榜。天顺口口以奔竞革。
庶吉士三选及贡士外官:
宣德八年三月戊辰,选进士尹昌、黄瓒、赵口、陈睿、傅纲、黄回祖,又乙榜贡士龙文、章瑾、李沧、梁楘、黄平、陈诏、田钧、李蒲、王鉴、朱奎、袁和、林同、柴同恩、张承翰、陈康、龚理相、左黄舆、李奈、王佐、郑观、胡如旸、赵象、蒋荣祖,命改进士为庶吉士。乙亥赐诗。
十一月甲辰,尚书蹇义、杨士奇、杨荣、郭琎、胡鍨,选前科进士能文者徐程、赖世隆、吴节、李绍、万洪、虞瑛、潘洪、王玉、陈金、刘实、郑建、方熙、何宣为庶吉士,学士王直教习。
己酉,谕行在吏部尚书郭琎选外官有文学者,明日奉引六十八人,命杨士奇、杨荣试之。口口知县孔友谅、进士胡端桢、廖庄、宋琏、教谕黄纯、徐维迢、训导娄升,改进士为庶吉士。
庚辰齿录:
天顺四年《齿录》,阁臣许彬子起刻。兄越,奎文阁典籍。
进士仁和汪谐,《齿录》书父「仲渊」,盖极刑,讳其名也。
焚闱:
天顺癸未,礼闱火,贡士焚死百口十口人,并赐进士,谕祭。吉水罗状元(伦)、常熟徐侍郎(恪),俱若有人提出之者。余杭叶御史(稠)梦神告以衷绯而入,及滨危,吏卒谓绯者官绅也,果救免。
翰林院秀才:
成化丙戌科榜眼,休宁程敏政。
丁未科进士眉州欧钲。
庶吉士一年散馆:
成化辛丑科庶吉士,明年壬寅八月辛丑,李东阳、倪岳、谢铎、焦芳、陈音授编修,吴希贤授检讨,刘淳改中书舍人,张敷华等九人俱主事。
宽贡士三科:
弘治二年己酉九月乙卯,贡士林润以会试三黜。故事禁入试,请宽明年,特许一科。
三年庚戌十二月甲戌,弛贡士三科不试之禁。
鼎甲馆课:
弘治壬戌科,选庶吉士并修撰康海、编修孙清、李廷相俱课书,命学士梁储、王华教习。先是天顺四年三月丙戌选庶吉士刘健等十五人,并修撰王一夔、编修李永通、郑环,命学士刘定之、侍读学士钱溥教习。先后鼎甲不课,万历壬辰后选馆概课。鼎甲不出序。
减场:
正统甲子科,四川解元周洪谟。
丁卯科福建解元陈俊,初场俱五义。
争解元占席:
正德庚午科,山西解额陈皋谟第一,沁山常伦次之。方鹿鸣宴,伦历阶而升,请与皋谟角。主司慰谕,占席乃退。明年辛未伦成进士,授大理寺评事,以酣狂谪寿州判官。仍故态,抶于台使,弃官。后服除,起宁羌州守,不赴。已谒选,骑出归德,舞双刀陷淖中伏刃死。年三十三,亡子。伦醉即矢口成词,邑妓孔留性敏记,立被之弦索,只字不遗。今泽潞间所传《楼居子乐府》,得之孔留。
齿录聘二氏:
正德戊辰秋,探花莆田戴大宾寅仲,原聘高氏,太监刘瑾强以兄女字之。《齿录》刊:聘高氏、刘氏。大宾奔母丧,道卒。刘氏嫁关中士人,坐瑾党削籍。
试规:
宋制,大比之岁每州皆有贡院,本州岛士子皆得入试。明朝先以监司选择之乃以入试,景泰以后专委之提学宪臣。
嘉靖初会场,礼部条约许举子带《洪武正韵》一部,表末时不用瞻天仰圣。见董谷《碧里杂存》。
科场旧规,正考阅《易》、《书》二经,副考阅《诗》、《春秋》、《礼》三经,各不见相涉。见《词林典故》。
乡录论表各二:
嘉靖七年戊子科,江西主试口口口口罗口口、刑部主事屠应埈。《乡试录》刊论表各二篇。名虽举子,仍分注「罗撰」、「屠撰」。
会试录序不受门生:
嘉靖己丑科《会试录》后序,霍韬撰。略曰:「我百执事,知所以事君乎?贤才,社稷之隶也。圣主求才,为社稷也。吾臣子贪以为功,得罪社稷,孰大焉?是故多士进矣,圣天子不用为私,用我百执事。其敢曰:『士繇我进,为吾门生』,市私恩乎?」又曰:「尔多士进矣。服事庶僚,鞠躬誓心,下卫民生,上卫社稷,图报圣天子为帝臣公臣。毋德举主,伛曲阿比,以获戾社稷。是尔社稷之臣也,其慎诸。于戏!其慎诸。」
正德甲戌科,霍韬会元,于座主不称门生。
万历乙未科,吏科都给事中口口杨东明分考,不受门生。
三甲进士刊策:
嘉靖乙未科,进士安阳郭朴,第三甲出身,上善其策,命镌于一甲后。
附学生:
《宁国府志》,嘉靖十五年知府李默着,载附学生,郡百人。宣城八十人,南陵、泾、太平各七十人,宁国三十人,旌德四十人。又《泗州志》,嘉靖初侯走训着,盱眙附学生仅三十人,乃募子弟可百人教之,明年夏补诸生三十五人,余督教如旧,以两地观之,往时附学生犹寥寥也。
鼎甲并相:
嘉靖壬戌科,一甲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
万历丁未科,一甲黄士俊、张瑞图、施凤来。
丙辰科,一甲钱士升、林焊、贺逢圣,以上俱入相。壬戌固极盛,而丁未诸公颇有遗议。士升丁酉岁选太学,文不售考选,例当县丞而止。乙卯举北雍联捷,跻于政府。
罗万化:
廷试策,进呈必书法洁整。隆庆戊辰科,阁臣进呈,上疑首卷有私,于二甲卷中得罗万化置第一。其卷书法多涂抹。
刘珠董又莘:
公安刘珠惟明,嘉靖丁酉贡士,困公交车三十六年。每下第,辄投执友江陵张太岳诗:「始知相府深如海,不使山人醉似泥。」又「相府勋名青鬓少,故人心事白头多」。隆庆辛未科,年六十六成进士。珠上太岳书:「欲知座主山为寿,先看门生雪满头。」
万历己丑科,睢州董又莘时年七十,历南京大理寺卿,年殆九十,视履无恙。
馆试斥落:
正德十二年丁丑,进士睢州刘淮考馆,试卷风吹过五凤楼南御河边,寻得。杨阁老将卷面批「不谨」二大字,遂不取。
冒籍:
令甲严科场冒籍。按宋科场尝二年一开,或四年三年一开,天下举人多就开封府寄应。徐节孝先生曰:「二年一开,不若使各路转运司类试,总一路解额。解额既广,则人皆便之,是可以革寄应之弊也。」
辨李廷机失中三元:
李九我,隆庆解元,主考瑶泉申少师即留为馆宾,转馆于归安董宗伯家。癸未,李得会元。申正当国,宜以状元予之,续商文毅之盛。乃拔朱养淳国祚第一,李君居二。有意乎?无意乎?二公皆清正,未可甲乙也。(朱国祯《涌幢小品》)按,癸末廷试,申文定以子用懋入试,避读卷。则文肃所著殆未之考也。九我赐第,后见秀水颇怏怏。一日秀水疾,九我过候。坐榻推窗,庭松蟠屈,笑曰:「弟尝梦历此景,或云功名在是,今得之矣。名次兄后,非豫兆耶?」自是欢洽无间。
省试专遣:
万历乙酉,始遣京官主试各省。旧主副俱教职,由监试御史所聘,藩司提调,臬司监临,弥封、誊录、受卷官皆有司,例得阅墨卷,有所识拔,帘内母敢违也。自朝臣专遣,内帘始肃。又口口口巡按御史邵梅墩口口监试江西,令内外帘并用朱卷。
楚试不用词林:
万历甲午科,礼部推湖广主试翰林院口口口口口、吏部左给事中叶继美。上除翰林,竟点继美,另用工部主事庄懋华。
程策相同:
万历丁酉科,洗马邹德溥拟南京主考。其寓邸乃霍文炳故居,窖金若干,坎之。为巡城御史况上进所劾,免官。因以所譔策一道贻南京、河南主考,俱故人也,竟以雷同被给事中刘道亨纠之。南京主考左庶子朱国祚、右中充叶向高,河南主考尚宝司卿蒋春芳、户部主事李长庚。
割卷幸售:
万历丙午科,山阴监生郑汝爌举顺天第四人。本僊游选贡马显忠卷,割牍幸售。事觉,监试御史李楠、顺天府丞题请显忠补额。礼部谓无例,且末策非其策而止。
韩敬:
归安韩敬,尝师事宣城汤太史宾尹。万历庚戌汤分考,搜邻房,拔敬会元。时方忌汤,遂见攻者众,敬免官,终身不达。彼其才自足博一第,惜以主司累也。
刘暹:
庚戌分考谕德赵师圣,得会稽刘暹卷,荐第一。主司嫌首义过奇,抑置第六。赵固执不可,遂冠乙榜,谓来科必元。暹终不第,言及辄堕涕。
万历癸卯,江浦赵体敬,丙午长洲陈元素,俱拟乡解不果。
乡榜填改:
万历壬子科,四川第六名王应熊,误填周继昌。发榜后口口推官杨一鹏检举,御史彭端吾以闻,有旨改正。继昌走诉京师,不许。主试兵部员外郎张应征、大理寺评事陈曰庭各罚俸二月。先是戊子八月,南场分考当涂知县,德清章嘉桢填榜,四十九名《诗经》荒字十号口口,误填《春秋》荒字十号曹祖正。榜出,寻检举,应天府尹张槚等遂未进试录。奏上,祖正除名,嘉桢夺俸五月,《诗经》卷解部覆阅。
巡抚监试:
乡场监试,例巡按御史。或偶阙如,吾浙则改巡盐御史。万历乙卯,贵州巡抚、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鹤鸣代监试。
鬻元:
万历丙辰,会元吴江沈同和系倩笔,首义又汤宾尹旧刻也。发榜日,一苍头喜甚,即曰「吾家中一会元,又多一会魁。」同邑观榜者即拉问「尔一家安得两捷乎?」即诘责被掠,微吐其情。亡何事败,并革。
第六名赵鸣阳长安,以骰子戏曰「断么绝六」。
廷试策失涂注:
万功己未科会元庄际昌,廷试策偶误笔,以涂注不便进呈例任之,果第一。其后论者,谓「醪劳不辨之状元。」遂回籍读书,盖忌方相国从哲,借讦之也。崇祯辛未状元陈于泰策「阳阳」误「易易」,榜眼吴伟业策「唐之彍骑」,彍误「{马广}」,上俱手改。丁丑会元吴贞启,对策亦误笔。同年包尔庚戏之曰:「兄又不辨字状元矣。」
会试特点同官:
天启壬戌科,阁臣推何宗彦、顾秉谦主礼闱。上点宗彦,忽及朱国祚,非所推也。顾以是不怿,疑秀水有他故。后秀水捐馆,拟谥「文懿」。朱公子争之,得谥「文恪」。
管绍宁:
崇祯戊辰状元,阁拟武进庄应会。上阅卷不怿,递拔其次。抽余卷得管绍宁,策内诚字欠一丿。上问阁臣云何,对曰:「圣意果可,点画何碍。」上遂加一丿,置第三。绍宁因号「诚斋」。
首辅乡人状元:
辛未状元宜兴陈于泰,为首辅周延儒表弟。故事,会元策另封,有二锦衣官问知太仓吴伟业也,另封矣。阁拟于泰、伟业及夏曰瑚第一甲,上如之。御前拆封,首辅高声曰「第一甲第一名陈于泰,常州府宜兴县人」,不觉汗出浃背,幸上不问。伟业谒周,周曰:「以吾当国而拔宜兴人状元,天下其谓我何?」又语于泰曰:「事有不辨而自明,有辨之而后明。今吾弟首胪虽辨之,谁为明我者?」先是周买陈氏宗人宅,毁其家庙,陈氏攻之,实非有私也。于泰倨诞,亦不执师弟礼。
二甲御书:
甲戌二甲第一名李焻,系上朱笔。盖鼎甲御书,余阁臣定之。时首拟武进陈组绶,宜兴吴国华次之,上不慊。嘉善钱相国搜卷,得杞县刘理顺,条对详瞻,但多讹字。上手订焉,拔第一。
废卷腾声:
崇祯丙子,南场分考尹明兴,闻废卷簏中有声,即检阅,仍不录,其声加沸。再检再废,簏声如初,忽卷跃簏外。尹异而拔之,则无锡高世泰也。见世泰问其何德,世泰无对。同年包尔庚问之,曰向不二色。
程策之误:
崇祯丁丑会试,程策有云"世宗之时,外有火筛俺答之口,内有邓茂七、刘六、刘七之寇」。夫火筛在成化时,邓茂七在正统末,刘在正德中,误甚。
丁丑鼎甲:
崇祯丁丑廷试,阁拟海宁陈之遴、无锡高世泰、广昌刘大年前列,常熟赵士春、吉水刘同升则二甲。及读之遴卷,上不出一语,读大年卷色忤。读同升卷云"陛下何负于诸臣哉?诸臣负陛下耳」。上善之,拔第一,次之遴。士春二甲,首世泰。
冯士骅:
吴县冯士骅善《春秋》,屡困场屋,贡礼部,宜选司理。崇祯乙亥,或劝之应北闱,果豫荐。了丑有孝廉来候,知其冯姓,日「足下今年必第矣。」叩之曰:「吾三年前寓此舍,梦有人推我去,云此冯进士寓所也。足下适合之矣。」果成进士。
万年历:
崇祯庚辰科,上尝阅《万年历》,相传姜太公着,唐李淳风注,每朝各四句。本朝末句,「口口口口魏苏困」。(注:魏氏苏其困也。)廷试后召对诸贡士,通州魏藻德敷奏称旨,拔第一,寻超拜相。(藻德初名口,尝有鬼自后呼之曰「藻德」,因改名)
南闱谣:
崇祯壬午应天榜,宦室七十余人。谣曰:「不要古文,不要时文,只要松文;不用孔子,不用孟子,但用公子。」是年相传此榜后不复试士,果然。
冯元飗:
癸未,进士慈溪冯元飗被召对,上曰「天津巡抚于尔何人?」曰「胞兄也。」又问「五经中者尔何人?」曰「臣胞弟」。
主考宴:
两京主考,惟顺天主考赐宴本府。会试主考,赐宴礼部。
进士归娶:
洪武十八年乙丑科进士,仁和花纶。
永乐己丑科榜眼定远苗衷,年十九。
永乐乙未科探花闽县陈景着,年十八。
正统乙丑科,吴县刘昌、长宁周洪漠。
正统戊辰科榜眼长洲陈鉴年三十四。平越黄绂、怀安谢琚、博野刘吉、襄陵邢让(俱年长)。
景泰辛未科,繁昌吴琛年二十七。
成化丁未科状元铅山费宏年二十。
弘治壬戌科,海宁许元奎年三十。信阳何景明,年十九。
弘治乙丑科榜眼会稽董玘年十九。
正德戊辰科探花莆田戴大宾年二十。丹徒唐鹏、信阳戴冠、弘农王言。
正德丁丑科榜眼南海伦以训,年二十。
嘉靖癸未科探花华亭徐阶,年二十一。泾阳秦世显、钱塘孙继鲁。
嘉靖丙戌科会元赵时春,年二十。
嘉靖己丑科,荆门罗傅、晋江蔡克廉、梁怀仁、歙县程尚宁、鄞县陈束。
嘉靖乙未科晋江周天佐渭南薛腾蛟浦城周凤岐。
嘉靖戊戌科,南海马拯、卢梦阳、兴化陈应魁、莆田林茂植、丰城杜拯、济南张潜、余干李春芳。
嘉靖癸未科,曲周杨一鹗、峨眉苟延庚、龙游陆瓒。
隆庆辛未科,慈溪孙成名、钱若赓、高平刘虞夔。
万历丁丑科,平湖陈泰来。
万历庚辰科,南靖吴宗熹、番禺谢兴思。
万历癸未科,永春李开藻。
万历己丑科,定襄傅新德、晋江林欲栋、同安蔡复一、漳浦吴寀。
万历乙未科,罗山刘尚朴、江陵朱光祚、临晋荆养乔。
万历戊戌科,成安王家瑞、晋江林乔相。进士归娶,容考某科。
万历辛丑科,象山史起龙。
万历甲辰科,南海李待问。
万历庚戌科,昆明傅宗龙、东阳赵明钦。
万历癸丑科状元宜兴周延儒。
万历丙辰科,德清蔡奕琛。
万历已未科,武昌彭祖寿。
崇祯戊辰科,宛平金铉。
崇祯辛未科榜眼太仓吴伟业。
解元未娶:
吉水解缙,年十七。淳安商辂,年二十。
吴县刘昌,年十九。长宁周洪漠,年二十六。
全州蒋冕,年十五。庆阳李梦阳,年十八。
南海马拯,年十七。铜陵余毅中,年十七。
定襄傅新德,年十七。浙川全璲,年十九。
宗室进士:
宗室乡举,始天启辛酉科。
宗室进士,始天启壬戌科口口朱慎{坎金}。
崇祯戊辰科,新建朱统饰(辅国中尉)。选翰林庶吉士,改中书舍人,给假三年。奏复馆员,历国子祭酒。
甲戌科,新建朱统铚(初名宝符,侯,辅国中尉)。
华阳朱奉{金伊}(初名{金伊})。皆庶宗,未请名,至是改登《玉牒》(奉{金伊},侯,奉国中尉)。
丁丑科,新建朱统鐼(辅国中尉)。
泽州朱充{金聚}(辅国中尉)。
庚辰科,祥符朱朝垚。
癸未科,南昌朱议汴(原封辅国中尉)。
南昌朱统{金筒}。
稷山朱鼎{沾女}。
阳城朱廷堉。
兄弟同进士榜异姓:
万历丁未科进士江宁徐凤彩、余大成,同胞兄弟,大成出继外祖余氏。
进士同姓名:
永乐乙未科两叶恕。
宣德庚戌科两王复。
正统丙辰科两李春、叶景寿。
正统戊辰科两张瑄。
正统辛未科两杨瑄、刘璋。
天顺丁丑科两王道。
成化丙戌科两徐森。
成化己丑科两郑宏。
成化壬辰科两洪汉。
成化甲辰科两王溥。
弘治癸丑科两曹琼。
弘治丙辰科两王言。
弘治壬戌科两鲁铎。
正德辛未科两王玺。
正德辛巳科两王朝用。
正德丁丑科三张淮。
嘉靖丙戌科两张守约。
嘉靖壬辰科两高节。
嘉靖戊戌科两章焕。
嘉靖辛丑科两陈善。
嘉靖乙丑科两陈王道、王三锡、李学诗。
万历丁丑科两杨起元。
万历甲辰科两张铨。一大名人,口口口口司参政;一沁水人,以御史殉辽。俱乙亥正月二十八日生,科第、子女皆同,亦一奇也。参政前守兖州,有《登岱诗》。后姜士望使君重沁水,勒诗于石,不知其误。(下原缺一行)
崇祯丁丑科两陆自岩。
崇祯癸未科两王曰俞。
武生进士:
工部尚书刘麟、广西按察副使杨成,俱武生,第进士。
进士异任(附乡举):
松阳王景科进士、口口程宗,官翰林编修。口口成缙官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俱阉为内侍。
成化壬辰科进士口口黄谦,官工部主事,削籍。善医,后为太医院判。
成化辛丑科进士江宁梅纯,以定远知县免归,改袭孝陵卫指挥使,历中都副留守。
隆庆辛未科进士宋儒,以贵州土官子冒籍定州,选庶吉士,改礼部主事,坐免,袭麻哈州土同知。
天启乙丑进士安岳张任学,以监察御史巡按河进,求改武阶讨赋,遂改口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河南总兵官。
建文元年,河南解元祥符张信,以兵部右侍郎改锦衣卫指挥同知,终四川都指挥使。
景泰元年,山西贡士泽州侯爵,以父琎征苗功,袭锦衣卫正千户。
成化口口口口贡士王宣,袭武功左卫指挥佥事。
弘治己酉,福建贡士杨瑛,以虹县训导袭汀州卫指挥同知。
口口口口四川贡士青神余置,以父子俊军功,袭锦衣卫正千户。
隆庆元年丁卯,福建贡士蔡梦说,袭龙岩所千户。
又闽县林观,事文皇于潜邸,累功至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嘉其笃实,命署礼部郎中,奉使朝鲜。仁宗即位,敕镇陕西。宣德初名还,仍掌卫事,以金吾署文部,尤奇。
重举乡榜:
洪武癸酉科,吉水曾秩举江西锁榜,同辈诮之。改名高,乙酉又儒士登科,矢志不仕。
永乐六年,侯官郑瑛以儒士荐应天,乙未进士,坐违例,谪武当山督役。至十五年丁酉。复荐湖广。
景泰四年,顺天解元庐陵罗崇岳,冒香河籍被革。丙子复举江西,丁丑进士,历兵部郎中。
仁和汪谐,窜籍顺天,举景泰癸酉科,被革还浙。举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成进士,历礼部侍郎。
会稽陶大顺,窜籍顺天,举嘉靖癸卯,被革。重举浙江戊午科,成进士,历副都御史。
万历乙酉科,北榜余姚胡正道冒籍,革。辛卯改王国昌,举南榜,官鄞县教谕。又洪武三年诏开科,内云"仕宦已入流品,及曾于前元登科并曾仕宦者,不许应试。」而是年福建乡榜,闽县陈信之、林文寿并元进士,再中式。信之怀安学官,文寿长乐学官。建文元年,福建乡魁第二人莆田林泰元,闽县知县。夫建文初扞诏容有之,开国始事,不应沮格。殆不可晓。
优免廪生:
旧制,廪生斥退者仍追廪米,甚苦之。成化九年,北京提学御史阎禹锡,引考察斥官为比免追,从之。
莆田科甲之盛:
莆田自洪武庚戌至嘉靖戊子,凡五十二科,乡举千一百十一人,甲榜三百二十四人,状元二人,探花四人,会元一人,解元二十五人。宋时进士九百七十余人,诸科特奏名凡六百四十余人,大魁五人,宰辅六人。
原始:
乡报急足,始嘉靖口口。其时举子自备青袍,后官给,不知所自。选历科程墨,始万历庚辰钱塘钱谷。谷号丰寰,膺贡,官曲靖知府。会试房刻始万历壬辰。
胪传:
鼎甲胪传讫,出长安左门,京兆候迎。谢恩毕,宴堂上,南向,京兆北向,席特盛,用太常乐。仍谢恩出,京兆送归私第,茶别。状元同乡宦京朝者,例邀京兆燕之。榜眼、探花不预。(故事,御批一甲三人卷用玉管笔,拆卷在中极殿左。)
庶吉士到院,阁臣送入,锦衣卫置宴,亦太常乐。
程录称臣:
乡会试录序皆称臣,外省则否。以两京辇下,外省则考官所自序也。万历初上摘此以问阁臣,欲罪之,江陵具言其故乃止。后各省录序俱称臣。
六预乡房:
武昌教授陈观子澜,永乐丁酉应天分考。癸卯及宣德丙午预考江西、福建。调荆州又预考江西、福建,正统辛酉又分考应天。凡六预乡试。
三氏学:
国初立孔颜孟三氏学,设教授司,教授一、学录一,学录即孔氏裔为之。正统甲子,始命宗生听学使考入棘,成化元年许三年贡太学。
学宫祀颜子:
兖州滋阳县儒学祀宗圣颜子之神,与天下各学不同。(《陋巷志》)
广文变例:
天启丁卯,杭州府教授饶曰梧求计偕。教授从九品,例不会试。曰梧谓初受秩吏部,给据现在也。上官不能夺,会被劾去。
崇祯癸未八月,许应天府教授晋江何九云会试,俄登第。
补榜:
崇祯庚午,浙榜仁和尚观法。「法」字填补,向未有也。初,潘生馆尚氏,冒姓尚观升,补诸生,是年同隽。主考黄道周嫌其昆季,以「观升」改「观法」,观升走诉京师,观法除名。先是隆庆庚午,山阴诸葛一鸣读书山中,见人展一牍云天榜也。问以己名,曰尔在下科。一鸣求增入,许焚楮币虔谢,果秋捷,谓前事诞不足信。又计偕,见前人,曰「若累我蒙谴矣。」一鸣不听,礼闱怀挟被革。事相去一甲子,适相类。观升少年诞肆,屡困有司,遂悒悒不自得以死。
进士:
进士不可太少,不可过多。太少则雄州剧邑不能充,而无所弹压,过多则不相贵盛,而塞举贡之路。尝见邹孚如着议,以为甲乙不甚相远,请每乡试计偕即奉廷对。间择其甚浅鲜无当者置之,使仍就乡试,而其存者即尽以甲次授之官,庶几用其盛锐之力,不使疲精神于帖括无用之技。且使上不以资格待士而彰瘅明,士不以资格自负自泥而骄怠不作,又可以省公交车数万之费。其论博矣。然士子学有深浅,才有高下,譬诸草木,区以别矣。甲科之设,所以广厉鼓舞,使天下之士精进勉力,而不能自己。前人立此,良有深意。《周礼》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曰造士。《大学》正论选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王者岂故为是繁缛哉?重爵禄、辨官才,如不得已。用人之道也,士取其秀。岂专盛锐哉?今之诸生即秀士也,应举者即选士也,举于乡者即俊士也,进士即升诸司马者也。进士之名,来自成周,定自祖宗,恶能废诸?盖请以后会试,每房取正榜十人,再取乙榜二十人。正榜合之一百八十人,乙榜合之三百六十人。正榜则上亲试,而分三甲,仍照选资。乙榜则请以六十人任州,以二百人任县,以百人为博士长。其京官则尽以升任,不以初除。凡拣选就教等项,一切除去。举人五科不第,皆不得再就试。乙榜有不愿就者,锢之终身。此法比之孚如所议,庶几不甚扞格。(冯时可)
先正流闻
宋濂攻苦:
《宋潜溪先生集》有《送东阳马生序》,云自幼嗜学,家贫无书,每假借藏书家,手自笔录。天大寒,研冰坚手,手指不能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不敢逾约。既冠,趋百里外,从乡先达执经问道。先达德隆望尊,门弟子填屋室,立侍左右,俛身倾耳。或遇其叱诧,色愈恭,不敢出一言。俟其欣悦,则又请。当其从师负箧,曳履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雪深数尺,足肤皲裂不知也。至舍四支僵勍,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佩容臭,烨若神人。而己缊袍敝衣处其间,无怍色,云云。噫,先生攻苦如此!读一过,寸阴勤渠,凛凛在目。
周寿谊人瑞:
高皇帝召耆老谒见,昆山周寿谊居首,年百十六岁,赐宴及钞币。按,寿谊生于宋,而乡饮于洪武六年。其六世孙震,正德中令鄱阳,出《人瑞卷》,士大夫题咏盈尺。上海陆子渊先生(深)以编修使饶,跋其卷曰:「三代而下,惟宋失天下为无罪,惟元兴最为事变。嗟乎!能夷人数百年宗社于强弓健马之间,而不能禁一老坐观其子孙之复睹天日,何其快也。若寿谊公之寿,足以系兴亡之故,岂浅鲜哉?且手挈华夏之礼,以还华夏之主于克华夏之日,何其奇也!公六世孙震字世亨,以名进士筮仕鄱阳令,响往未艾,是能辅毗华夏之道,以昌公之世者,则又不独为寿而已矣,世亨其懋之哉。」
唐伯逸:
南昌监生唐伯逸,洪武七年任僊居典史,尝谓「取民财如取鹭鸶股上肉。」诚心爱民,一尘不滓。(《僊居县志》)
邹杰复姓:
洪武九年六月,口科给事中邹杰于东阁奏:「臣祖孙福谦,陕人也,出守嘉兴。元乱,航海举家溺于登州。臣附余板得活,佣于登人邹义。时年十四,养为子,冒其姓。今贡成均进用,乞复姓孙氏。」许之,谕毋忘邹氏。
贾鲁斥佛:
广西宜山贾鲁,洪武辛卯贡士,授崖州学正,改泸州。性不喜浮图,训子纲、约辈皆儒业。谕以没后当依家礼,毋作佛事,否则必祸汝。后鲁卒,子迫于姻党召僧设斋。事讫焚楮,忽飞烟焚其室。(《平乐府志》)
逯宏言事:
钱塘逯宏,弱冠时以郡诸生言时政得失,上说之。试《秋柳赋》称旨,赐归后选贡,终松江训导。(《钱塘县志》)
周鲁章蓑笠:
新喻周鲁章文瞻,洪武末举明经,召为选部主事,不就。上赐蓑笠,令归教民稼穑,因号明农隐逸。(《临江府志》)
蔡新童婢:
崇德蔡新父为人鸩死,新誓报,奋击之,下狱十三年。家童阿小年十五,秃发,稍识书,吁天求白主冤。积面作饵,携之乞食,至京击登闻鼓,历十三疏始得白。初,阿小北去,家仆婢二人谋逸。婢攘臂曰:「主母茕茕,恃吾二人。若可去,吾当终事之。」日刈草二百斤,半供纺,半曝之待风雨,即孝女不啻也。永乐癸卯,新举于乡,官临淄令。厚赠其婢,年至九十二。(《崇德县志》)
徐枢:
松江徐枢叔拱,太医院判,宣德元年省墓。上闵其老,诏出宫人陈氏,偕内官陈福、袁亨给事,明年致仕。后没,三人皆从葬。
于谦:
于少保有寄内弟书,云"薄俸五钱」。
地师某云少保祖墓当奇贵不可言,少保即驰书其子,令迁葬。另一缄,俟迁葬讫启视。子冕得书,移葬如命,始启缄,则述地师事也。不半载遘祸。今书稿藏于家。(张元岵记)
李秉蒙迎驾诗:
土木之难,李襄敏从征脱归,进户部郎中,夜梦作诗《送杨鸿胪善迎驾》:「天恩宠渥作盐梅,迎复上皇出紫台。群口潜迹归朔漠,六龙回驾入蓬莱。」明日以语同官,次年八月而验。(《曹县志》)
尹恂(尹直兄):
尹相国文和(直)作兄恂《墓志铭》云:「以靖州卫吏,任顺天汤山草荡大使、广东回岐巡简司巡简,成化元年正月十六日御口死。」夫尹氏历城人,吏贱役,必远隶靖州,又最下秩,且战没不求恤。先辈虽穹贵,于戚属无私厚,其戚属亦无望其私如此。今才人科第,戚属借粟监例贡,辄思丞倅京幕,羞以吏进矣。故录之以存古道。
杨瑄:
浙江按察使杨瑄,丰城人,成化中筑海盐捍海塘坚壮,有碑不存。邑人仇俊卿曰:「昔吕梁碑磨泐,可认者止三十六字,人皆惜之,想见禹功。而杨公之勒一字无存,感更为深,自不能泯,当知系人心者不在碑之有无。」万历乙亥,佥事晋江陈诏来修塘,入杨公祠不揖,背像而坐。亡何,诏口作公语曰:「我堂官也,汝敢无礼,我将杀汝。」寻疾作,祷之始愈。(《海盐县志》)
王恕:
王端毅冢宰日,有御史李兴巡按关中,酷刑杀人。至三原,斥公名而詈之。后罪人多,罪当大辟。又御史韩雍值点郊斋,入部堂,中道呼公名,时议轻薄当斥。公奏兴虽酷无私可免,雍直而有才可超迁,从之(崔铣《洹记》)。端毅配盖夫人,继张氏、文氏,并赠一品夫人。按成化四年南京御史杨智等劾南京刑部右侍郎王恕不顾名节,托本部郎中黄绂娶故刘指挥妻文氏为继室云云。夫以端毅之贤,言动不苟,台抨风闻,断不足信。
王存忠:
僊居王存忠,成化丁未进士,历御史、口口知府。无钱市靴,诗云「分付儿曹休指望,好将芒履印苍苔。」其清若如此。(《僊居县志》)
杨守陈故宅:
杨文懿故宅在鄞县南二十里镜川,初未登仕,至公兄弟俱显,接籍盖七人。有野叟献诗曰:「昔年曾向此中过,门巷幽栖长薜萝。令祖先生方振铎,贤孙学士未登科。将军曹氏坟连垄,卖酒王婆店隔河。今日重看新第宅,烟波缓棹听弦歌。」公嗟赏不已,谓叟曰:「此诗诚吾家传也,当珍藏以贻后人。」欲厚币酬之,叟固辞而去。
杨循吉论定:
杨南峰先生作《子胥鞭尸论》,夜闻山中鬼哭。曰:「腕可断,笔不可改。」
包德怀嫁友人女:
兰溪通判郑瓘温卿,记乡先达包侍郎德怀在京与同乡胡主事文善。主事疾革,往诀,主事止一女以托,侍郎曰诺。既主事与妻相继没于京邸,侍郎抱归其女,嘱其妻育之如己女。后女长,择婿祝氏将嫁。侍郎居与主事相去二十里,其故宅犹在。乃先令人以竹簟分隔其厅事为三间,己处左,妻与女处右,中设主事神位。至日备祭告嫁事,命女拜。已侍郎长号恸哭,然后行聘遣嫁,奁其皆备。(《金华府志》)
周廷芳:
兰州周廷芳小泉,守墩卒也。一日读《大学》有悟,遂究《五经》,笃信力行。恭顺侯吴口口请教其子,对以往役则可,往教则不可。志节高峻,言不空发。(《吕泾野集》)
周鉴:
周鉴字孔明,麻城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御史。出按江西,有大学士陈循子不法,鉴论之死。迁云南副使,九年不迁。鉴所至汰墨理枉,仍开宝泉坝,积水溉田,多至数万顷。后考绩入京,行江中舟覆,幸无恙。升山东按察使,致仕还乡。乡人布政李正芳、佥事董应轸并有雅望。邑令立耆老堂,凡大事,辄咨此三人也。
陈恪冰清玉洁:
归安陈大理恪,以方伯家居。岁歉,饘粥不给。荐者谓「冰清玉洁」,孝宗题此四字御屏。
邵宝绝巫:
无锡邵宝国贤,知许州。弘治癸丑五月,郑州某镇地陷若干丈,水溢,民争攘之。六月,许州小赵镇有巫言龙骨出土中,诳言祸福。邵以惑众毁其骨。督学江西,携试牍归家,久而纸敝,穴地瘗之。
吴翰词:
吴翰词,字子修,应山人,嘉靖庚戌进士。知枣阳县,清约节爱,不附权势,民爱之。拜御史,任事不避艰险,按云南,风采卓然。当是时,严嵩势张甚,御史报命不胜赂。翰词遂乞告,杜门结友。性耿介方直,一介不苟,燕居整肃,宗人亦不敢近。旧居数椽,比卒敛以敝缊。今枣阳、云南皆有祠。
潘埙:
淮安潘中丞(埙),口口丁卯举于乡。郡守赵公俊书联「取功名富贵」属对。埙舅氏少司寇虚斋叶贽过而见之,叹曰「才出门,便教以功名富贵」,埙闻教悚服。
蒋信:
蒋信字卿实,武陵人。诸生时贫甚,郡守怜之,令捧诏属邑,例得津赠,信却之。王守仁龙场之谪,道武陵,从学。然自有所见,不尽主其说。贡南雍,祭酒湛若水俾主诸生教事。嘉靖戊子举南榜,壬辰登进士。历官兵部员外郎、四川佥事、贵州提学副使。以征苗捧檄即往湖北议兵饷不及辞,御史谓擅离职,削籍归。不问生产,辟桃园精舍,与郡中子弟讲业。其教人大抵主慎独,笃伦修,行明理,通世务。在校冈十八年,年七十七卒。临终赋诗:「归去桃冈十八年,歌游多在万桃间。万桃于我浮云耳,愿借西风吹上天。」投笔而逝。世称道林先生,所著《粹言》若干篇。
刘大夏格言:
刘尚书东山先生曰,财货须务农服贾,凡力得者获用,其余易致之物终非己有,子孙视之亦不甚惜,况官货悖入者乎?
李东阳侑歌:
李西涯饮陈都宪德卿、鲁司业振之、邵太常国贤、崔郎中世兴、何郎中子元等。酒半,李曰:「国贤吴人,振之楚人。闻皆善歌,歌以相和,可乎?」遂出近诗数十首,俾歌之。(《阳春堂集》)
陈察御史骑驴:
常熟陈察明远,任御史按蜀乘驴,布按皆跨马,减其驺从。按,御史出巡,旧骑马,后乘舆,不知起于何时,或成化后事。浙有举子王化,大帽见按台某,某呵之。问所起,对曰「即起于大人乘轿之年。」
魏庠厅旁冢:
昆山魏庠子秀,纳赀任光禄寺典簿。其厅事旁有荒冢,邑令郭楠造而问故,对曰:「其子孙欲售之久矣,予之直。彼不以治生,而弃骨于水火,故宁存之。」令叹曰:「杜氏之葬在西阶,古人之义也,不意今日复逢于君。」咨嗟良久而别。(《归有光集》)
清吏张守约:
张守约字彦博,岳州人,嘉靖丙戌进士。知华阳县,历崇德,迁南评事寺正,擢知淮安。淮安素难治,守约遣孥归,单车携二苍头之任,辟园植疏,自奉俭约。禁绝官市,常俸贮之帑,间出以赈困乏。性严峻,蓄家人少恩,二苍头日啖脱粟数合,鹑衣拮据。愤恚不得逸,一日乘守约寝刺杀之。僚吏闻变急来视,守约息仅属,瞑目语之故,遂死。检所遗,惟二敝箧,箧中书数束、敝裘数袭而已。衾褥帷幄,咸缀浣污裂靡堪御者。二苍头竟伏法。
朱良育不受封:
吴县朱良育,积学不第,膺岁贡。子鸿渐进士,官主事。貤封不受,竟明经没。
杜了翁言行:
庐山老儒杜了翁口口曰:
「道在《论语》,言忠信,行笃敬,求之四十年未有得。」或曰道岂言行尽耶?曰:「言行,君子所以动天地也。若外言行而讲道,吾不愿闻。」时王阳明先生倡学东南,了翁不至。
熊凤文不跽选司:
熊凤文以口口推官行取,不跽选司。太宰许进曰:「推官不能诎膝文选,令为御史,肯畏强御乎?」竟拜御史。
桑桂移风社:
平凉桑桂,成化口口贡士,官大名通判,廉静好古。与同邑彭会、赵天锡倡移风社,序曰:「平凉山水秀拔,人习淳朴,业惟耕读,确有古风。比年丧乱不古,俗信浮屠。诳惑于始死及七七、百百,期年除丧,饭僧道,作水陆大会,写经造像。云为死者灭罪升天受诸快乐,不为者必入地狱剉烧舂磨,受无边苦。是以贫者弗获慎终,惟备神马楮币,斋粳蔬果,经资之费,力不能逮。则浅土经年,虫蠹鼠穿。富者忘哀作乐,谈经馈金,饰俑备器,务为繁胜,倾家破产,迷惑不悟。殊不知生含血气知痛痒,剪爪剃发而灼刈之已不知苦。死乃离形,腐于黄壤,与木石等。神则飘若风灰,虽剉烧舂磨,将安施乎?然浮屠所谓天堂地狱者,盖以劝善惩恶耳。世人亲死而祷浮屠,是不以亲为君子。而例视为积恶有罪之小人,何待亲之薄耶!纵使其亲积恶有罪,岂赂浮屠所能免乎?此则智者所共知,而愚夫滔滔奉信,风靡无已。(桂)等生长是邦,读圣贤书,浩叹颓风,思与易之,相为立礼社名曰『移风』,呜呼?风不可移也,所可移者人心耳。人心虽为颓俗所染,而天理之在,人心终有不能泯者。能以吾心之天,感彼之天,则浇必转淳,邪可变正,曾谓风不可移哉?凡我同志,敦崇礼谊,毋怀彼此,毋间嫌隙。凡遇乡邻朋侪之丧,务为天理开导,法语匡直,断以朱文公礼制为准。熄佛老,尚哀戚,贫者喻以义,富贵制以礼。其间古今异宜,斟酌轻重,一求合乎中正。黾勉戮力,人心欣动,举知为美。始而正一家之风,终而止一国之风,何患礼之不复古哉?虽然,士君子立身,进则有功于君,退则有功于民,奚独丧礼耶?患难相助,疾病相扶,道义相尚,德行相励,过失相规,使行业齐于古人,芳声耀乎当时,而天下之风亦可移矣。夫子勖哉。」
韩昌:
韩昌,洪洞人,世医。昌精其术,不计赀,施药先贫后富。尝见御者卧道中,怜之。胗其脉伤寒,为移燠室药之,汗愈乃行,资以粥米。洪武初避兵岳阳山中,遇异人授以秘术,遇疾不俟胗视,望之而决生死,时称神医。孙肃七岁,误吞铁钉。昌曰「此儿不死,母忧也。三年而出,他日且生贵子。」后钉果从胁下出,已生文,官户部尚书。
毛中丞里居:
阳信毛海隅先生(思义),以南京督储都御史致仕。吕泾野先生(柟)问公:「归邑居乎?」曰:「然,茆屋数间对县学。」吕曰:「久宦何尚茆屋?」曰:「自官主事来,俸余一二十金。历三十年,婚子四,嫁女二,又亲丧久外,未治室也。」吕曰:「公归亦何乐?」曰:「予师张先生尚健,友人董某、姻家王某并尚在,与割鸡漉酒以熙余生耳。」(《泾野集》)
景旸孝感:
上元景司业伯时(旸)母陆太安人晚瞽,数年所至求医,卒得金针于京师,复明。时庭萱倏大如杯。初司业涕泣树萱曰:「萱花母疗,三年不花。」至是花赭。
胡松抄书:
滁州胡柏泉太宰,少贫无书,时时借抄。手辑《名臣奏疏》置枕,曰「经理天下在是矣」。
郑庆祛蝗:
嘉靖八年进士长乐郑庆有章,知滁州。夏至,滁及秧,有蝗自西北来,蔽天日,丘陵坟衍麻沸,所至禾黍辄殚,民男妇奔竞蔽野。君简勤敏吏民十数辈,部分之,令各诣蝗所打捕。张帜摐金,举火开堑,又严为禁防。俾勿扰,蝗为衰。其冬下令国中曰:「蝗善滋,土必遗种。兹不掘,害将何极?其发子,毋俾流毒于我兹土,得亡算。」明年蝝果生息,至蕃遍野。复令殴捕,如往年法加密。诸庶人在官者,悉罢遣如初,仅留门子一人侍。又下教曰:「有能捕蝝斗者,官与谷五升,石者与五斗。」以是人争捕,得蝝数百石。蝗倍屣,种几殄绝,有秋。当其时虽不能微怨谩,而潜膏隐泽,其被与要自远矣。(《滁州志》)谈迁曰:崇祯辛未,嘉兴亦募民捕蝗与谷,竟升合不给。)
嘉靖丙午,延津大蝗,有司遣人捕之。廪生周宦恐人不尽力,乃自白丁人:「有能捕蝗一石者即与钱百文。」人争捕之,不旬日以钱百千置蝗千石,邑境蝗不为灾。(《延津县志》)
王敕云母:
历城王祭酒竹泉(敕),少得道术。后督学河南,试诸生。见白云出山,急遣人十数里外视云落处,掘得白石如雪,归切片。煮为腐,甘美非常。曰「此云母也」。
徐阶论士:
徐文贞公曰,欲观士大夫名节,但不联姻富室,不接衽山人,便是端庄之士。(《冯元成集》)
林思承致仕:
莆田林思承,官淮安同知致仕。所亲止之曰,公旦夕金紫矣。思承曰:「心苟知止,一命有余。若其无穷,三公不足。」
唐枢:
归安唐枢一庵先生,论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重能字。盖人亦有施而不能者,政不善也。
今人但知颜子不校难及,不知一「犯」字学他不来。弟子谓曰:「何谓也?」曰:「颜子持己应物,决不得罪于人,故人有不是加他,方说得犯。若我辈人有不是加他,必是自取。所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也。何曾是犯?我辈未须学不校,须先学他犯字。」(李乐《见闻杂记》)
唐顺之:
唐荆川先生论易,爻有吉凶,大象独言吉。此圣人示人直入圣道路也。
高拱知人:
高中玄相国署吏部日,戊辰进士选秀水沈思孝等八人分令广东,俱目瞩得之,并历侍郎,其一中丞。(沈继山先生说)
张尚书学颜佥事时,赍捧入都。相国一见喜曰「今日得一督抚矣。」(钱御冷说)
张居正急才:
张太岳编修时,本院公燕,演《千金传奇》。至萧何追信,凝视久之,同列以专注谑之。答曰:「君臣将相,遇合之难如此。毋得草草。」盖江陵意自有在,非同戏谑。山阴吴兑环洲,出高文襄之门,以器识见重。时辄谘访,呼为「吴学究」盖《水浒传》中智多星也。俺答孽孙那吉初降,文襄议同江陵,以问兑。曰:「可受之。有喻于此,如面二石作一大馒头,须大釜大笼。」文襄遂意决。后文襄罢,江陵尽斥其党,独兑不废。或媚江陵,刺及兑。江陵曰:「吾固悉之,但难其代。」累迁少司马。而速把亥扰蓟镇,江陵语冢宰:「为我致吴环洲,能出镇乎?」兑闻之曰:「某待劾塞上久,犬马犹暂息之,相公犹未忘我耶?」江陵得报曰:「否否,此非环洲意,可再质之。」冢宰告兑,兑谢曰:「往疏虽及此,第蓟镇戚继光,辽镇李成梁,两大帅未易节制,须尚书衔。」江陵曰:「不可。第往,勿忧不尚书也。」兑出镇蓟辽,事定果进尚书。终江陵,兑无纤芥之嫌。(钱御冷相国说)
浙江缺督学,选司以某人拟,江陵弗首肯。选司却席请问曰:「其泌水刘东星乎?」东星在浙,藻鉴得名,历总河工部尚书。(张藐山先生说)
徐阶李春芳陆树声:
青浦慧日寺落成,少师徐存斋(阶)仿东坡解带事,奉世庙所赐蟒衣一袭付僧圆实,留镇山门。因赋一绝:「单衣露冷宿昙华,误绾宫袍傍帝车。拈向山门君莫笑,细看还是旧袈裟。」万历丁酉,大宗伯陆平泉(树声)年八十有九,出衲衣一袭。手书偈曰:「解组归来万虑捐,尽将身世付安禅。披来戒衲浑无事,不向歌姬为乞缘。」嘉靖丙午,李文定(春芳)将入秋闱,宿句容口寺,题壁:「年年山寺听鸣钟,匹马西风忆远公。他日定须留玉带,题诗未可着纱笼。」及入相归,解玉带留镇。
姚弘谟迎母:
秀水姚少宰少孤,母改适,登第后迎养于家。
袁洪愈贫宦:
长洲袁安节清介绝俗,虽善啖,贫不属餍。每市蚬佐酒,可竟斗许。门生尝饷十金,辄三分之袖其一,乘月步赠穷交,其贫多繇此。访王元美,留竟夕。俄接家报,中叹。元美问之,方负,进二十金见迫,即代偿之,以尽其欢。后解南太宰,荐元美自代。元美起南少司马,尝戏曰:「吾生平此二十金用得着。」(喻叔虞说)
余有丁家祭:
鄞县余相国文敏父永麟,幼襁时育于小江里余氏。后乡举,历苏州通判,生文敏。既贵,当赠三代,莫知所自出。不得已,赠永麟所后父{火节},{火节}父镗,而命子孙家祭自苏州公始,礼因义起也。
文敏少从宦苏州,慕昆山归有光名,将师之,不果。嘉靖乙丑,文敏以编修分闱,拔有光第二。
沈思孝在戍:
万历丁丑,沈比部纯父劾江陵夺情,戍神电卫。游某山,剥藓见石刻「翠岩亭」三大字,旁题「谪僊三百载,此乐有谁传?」镌宋某年月日。因推今日,正三百年也。巡台徐时可欲辱之,示期阅武。纯父短后衣横矛,踞骂于演武堂,遂不至。总督临武刘尧诲檄高州同知刘石,令以戍见。纯父应役,中道止之。环召时,总督长乐陈瑞得报,方啜茗,失瓯碎地。责中军曰:「城内有谪臣,何不我告!」亟通币起居,且致贺,必求面。纯父行迫不往,遣苍头报谢,赐茶中堂,语次泣下。(姚叔祥说)
戚继光:
戚少保镇蓟门,驻三屯营最久,经画周详,有祠。总兵尤继先之任,不拜祠。口口除夕公库灾,独题梁及银牌存。牌重五两,题梁年月少保所记也。继先叹「戚公神人」,刑牲以祭。
冯少墟规邹南皋:
邹南皋(元标)居乡好言事,操月旦。长安冯少墟先主尝戒之,绝不与闻一事。
申时行李廷机薄殡:
吴县申文定相国捐馆,属其子太仆用懋曰:「先人殡并非川木,勿贻我愧。」
晋江李文节相国捐馆,门人蔡太守善继议用川木。李夫人曰:「相公一生清节,嘱身后棺止直六两,不敢背其治命。」
李廷机鸠工:
李文节宗伯,时语李湘洲祭酒(腾芳)曰,国家工役,切莫先估计。估计皆内相大臣为政,彼但索己橐,故一倍至二三十倍。吾不先估计,且孟浪起工,彼虽日有所需,然不能计成数多少。工止而彼散矣,更无积聚钱俟彼分赃。
赵大华:
莱阳赵大华任鄢陵令,邑民以不纺绩,大华劝谕。夜行潜听有纺绩声,以「良民勤纺」四字识之,次日呼至赏棉花五斤。自此得纺之利,及今永赖。
李腾芳:
李湘洲曰,每见士大夫一捐馆舍,其子弟往往向人称外侮,人亦为之伤世态之炎凉、叹人情之恶薄。予以为不然,君子生则人敬,没则人思。彼寂寞于生前,而荣华于身后,为人尸祝俎豆者何人哉?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向使恃位挟势,欺凌侵夺,人无奈何,直待其子孙方与覆算。此所谓悖出悖入,出尔反尔。而称外侮,非矣。
张臣感恸:
麻城梅衡湘中丞(国桢)筮仕固安,总兵张臣过邑。彼宿将,逐虏棒槌崖,殪数千人,时绳其冒功,公独加敬。张惊问,答曰:「棒槌崖之捷,从来未有。我敬子以天下豪杰,非以其官也。」张不觉大哭伏地,叹曰:「某血战一生,天子不知,大臣不录。今公独知,某虽即刻死公前,不恨。」
王汝训散赀:
王侍郎弘阳本富室,以父防盗,晨夕不安,劝散其赀于亲,故十去其五,父得夜息。侍郎后益贫,授徒里中自给。室不能牖,填轮通照,农具杂陈,了无宦绪。(张藐山先生说)
唐文献:
上海唐抑所先生,署翰林院篆。沈四明当国,移檄求印辄稽之,虽四明不快,然无以夺也。内计时有所去留,并未尝请命。(钱御冷相国说)
唐谥文恪,所谓易名之典,仍犯其名,何也?宜如陈庄靖(文)例易之。
陈沧孝纹:
淳安诸生陈沧,父性严,事之甚谨,庐墓三载。奉庶母如嫡,抚庶弟孤侄。晚岁手纹成「孝」字,山阴王思任题「孝纹堂」。
顾宪成寡欲:
无锡顾泾阳先生,少时读「养心莫善于寡欲,反之寡欲莫善于养心」,最有味。
卫一凤辟狐:
阳城卫桐阳大司马,前守青州。有乐妇崇于狐,闻鼓声堂上曰「尚书正人也,义不敢近。」
郑继之:
襄阳郑鸣岘太宰,留意品鉴。典铨时殆八旬,于士流素履口诵不爽。
彭应参:
万历甲午,光山彭侍御按浙,风裁峻厉,不畏强御。乌程董尚书(份),吴江范祭酒(应期),并怙势扞网。绳其悍奴,范至自经。董嗾其妇吴氏诉于朝,诏逮侍御,后放归。
詹景凤:
詹中岳任南京吏部司务,凡部曹谒总宪私第,例趋左门,惟铨郎至仪门外,延于别馆。詹谒右都御史海公瑞,独拱立,直驰中道抵门。踦闾而言曰:「敝曹统领缙绅,辟左右门以奔走人。而奔走人左右门,如体统何?」其后复徇海公事,詹切责之。
许弘纲责子:
东阳许少薇总宪还里,乡人送柴。问之,云例也。召责其子私榷,杖之。
叶向高讲学:
叶台山相国见邹南皋先生论学,曰「公讲孔孟,予只讲阎罗王」。邹问其故,曰:「不佞老矣,填沟壑之日近。苟有欺君误国、伤人害物、招权纳贿等事,于阎罗王殿前勘对不过者,皆不敢为。」邹笑而是之。
李九我相国口戒文笔,福清欲效之。李曰:「子效我殊难。我向严冷,人不敢强。子面善,无以谢其求也。力不能兼,可废诗耳。」
吴道南:
崇仁吴文定相国语嘉善钱太史(士升)曰:「若初入翰林,须记三事,不拟试目,不受门生,不出游,庶保名节。」
窦子偁:
窦子偁可扬按察两浙,刚毅敏决,虽妇孺知其名。迁右辖,以御史沁水孙居相荐之,时方指居相东林党魁也。历官守法不附,一廉如水。窦自是絓议解官去,不复出。子偁万历壬辰进士。
徐光启:
华亭徐文定,初以右春坊右赞善兼口口道监察御史。监军出仓卒特授,傔从不备,自募人肩舆。
杨瀚:
阳城杨瀚,神观颀伟。万历口口举于乡,宰宁远,为盗薮。治尚严细,道不拾遗。调良乡,赤县冲瘠,其治如宁远而稍驯之。民犯博者,褫其衣,给驿卒。自题门帖曰:「门如市,心如水,一尘不染。提得起,放得下,百事敢为。」奏最,限乙榜,量移南京大理寺评事。在时为右迁,寻致仕。素善酒,尝饮邑令张文运,张连浮大白。叹曰「令君可人」。
冯氏义仆:
华亭冯御史恩,次子口可家干冯艮,托以筦钥。口可没,子大夏荡废弃其家,依妾金陵十余年不归。艮每岁收田租,易金即箧藏之,不私一钱。良久其主归,以所积万金还之,大夏遂为富人。后大夏没,诸藏金为他房瓜分,艮又不取一钱,人称其厚。艮子三,皆诸生,孙明玠,天启壬戌进士,历御史。(艮原赵氏)
葛寅亮督学:
钱塘葛屺瞻大理,前督学湖广。每行部,谒孔庙,辄命诸生讲书。次第数十人,默定优劣。有讲「回之为人也节,圣人撒手是道,贤人尚差一地位,故拳拳服膺」。葛大赏之。
丁宾老不忘孔林:
嘉善丁清惠尚书,年八十八。崇祯庚午三月特北谒孔林偿宿志。
朱国祯秀才气:
丁清惠与乌程朱平涵相国善,谓其居台鼎犹秀才气象。相国笑曰:「原是老秀才,近来庶几叶台山无阁老气。」
朱氏世攻革,相国不殖产,曰「我何敢忘祖父攻革守藏时事乎。」
沈演四友二老:
归安沈何山尚书,作《四友二老图》。身与王太宰永光、毕司徒三才、李宗伯腾芳曰「四友」,与张总宪延登曰「二老」。俱万历壬辰榜,崇祯初起家。
董其昌:
华亭董玄宰宗伯坐部堂上,朝鲜贡使谓为「异人」。夏给事子旸使琉球归,求董书贻其来使。
钱士升:
嘉善钱塞庵相国(先号御冷)曰,士大夫乡居,止宜杜门不闻一事。若曰欲作好事,便开罪端。盖身非有私,而因缘旁人,安能预察,而尽中其綮耶。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若好人之所好,恶人之所恶,亦拂己之性。
《经》正则庶民兴,史熟则名臣出。(以上俱面说)
陈组绶结客:
武进陈伊庵官兵部,口口口口口结壮士千余人,皆渔阳大侠。时劳以金帛。及卒,或欲收其客为列校。客曰:「我等激于义为陈君效死,岂肯仰文吏鼻息耶?」哭其丧而散。
陆梦龙:
余姚陆参政梦龙好谈兵。先是黔中阅军,令七校各鱼贯进,身坐贡院门,禁阑入。初军多更番递应,至是术穷。第七军高拱北称四百人,阅试止五人,立斩拱北。先后汰万人。
张烨芳:
山阴张烨芳曰:「人而无友,不如有仇。仇亦足祛人眉宇间窳惰气。」按烨芳居邻陈都谏(尔翼)都谏,焰炽时大不能堪。俄都谏以党败,烨芳成进士,尝演魏忠贤诸剧,陈隔听亦不能堪。烨芳官给事中被谪,壬午补翰林待诏。道临清值北兵,匿于道院。发其装,得进贤冠径尺,令诸人戴之俱不合,独宜于张,被杀。赠太仆寺丞。
吴麟征家训:
海盐吴忠节家训曰:「莫道作事公,莫道开口是,恨不割君双耳朵,插在人家听非议。莫恃筑基牢,莫恃打算备,恨不凿君双眼睛,留在家堂看兴废。」「熟读经书,明哲理义,兼通世务,世乱方殷。八股生活,全然冷淡。农桑根本之计,安隐着效无如此者。诗酒声技,非今日事。」
柯起凤不负丞:
休宁县丞柯起凤,四川口口人。以廪生膺荐,不卑其职,才守自励,遇事敢断,凛若神明。台司委决无虚日,声出令长上。为各司理所嫉,构之去,郡人祖送倾市。竟任不私一钱,吏部尚书郑三俊尝追讼其事。
王朝堂死孝:
流寇陷太康,诸生王朝堂以父中丞口口柩见斫,拊棺拒骂被杀,棺得全。
艺篑
谕幼儒敕:
太祖高皇帝谕幼儒敕有曰:盖于《马退山茅亭记》见柳子厚之文无益也。柳子厚之兄司牧邕州,构亭于马退山之颠,非劳人而弗成,既成而无益于民,是害民也。略不规谏其兄,使问民瘼之何如,却乃咏亭之美。曰因「山之亭为基,无雕椽斫栋、五采图梁,以青山为屏障。」此虽无益,文尚有理。其云:「白云为藩篱」,此果虚耶实耶?
谈迁曰:读圣谕得作文真诀矣。存诚去浮,根理资用。今曲学矜句字之间,沿诞谩之习,于文体人品,不相研切。《五柳先生传》,先生不知何许人也。盖渊明寓避世之意,可一不可再。而白乐天陆龟蒙辈,效之则诞矣。虚实之论,诚如宸谕。
宣尼遗笔:
孔林石刻宣圣遗笔:「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末书「仲尼」,有章款。此作伪者,真东家丘耶。
颜子:
国初,朝鲜献《颜子》,以伪书却之。
海盐秦驻山始皇碑:
「前贤灼灼,后圣懋哉。始皇承天,越受帝命。业超上古,歼周灭郑。七雄靡余,六国是并。功齐太古,道深前王。将炎均昊,美冠颛黄。口灵七代,敬构商堂。纵圣凝神,将记百口。晻蔼余辉,蜚声万祀。梁天监二年八月二十三日。右判史敬素立石。」(《海盐县志》)此碑《史记》不载。而郑亡久矣,谓始皇灭郑,何也?
伪书:
毛渐伪《三坟》,张升伪《玄命苞》,孙定伪《关尹子》,阮逸伪《玄经》,宋咸伪《孔丛子》,徐灵府伪《文子》,戴师愈伪《麻衣子》,袁康伪《吴越春秋》。
明昆山王逢年伪《天禄阁外史》,海盐姚士粦伪《于陵子》。
嵇康真迹:
钱塘杨廷筠以御史督学南畿,有兄弟争嵇叔夜手迹,弟请田三千顷易之,致讼。御史命立窦书堂,公贮之。
王大令洛城赋:
王子敬小楷《洛城赋》,顾凯之画其下。藏内乡张康侯家,购以五百金。康侯甲申避寇金陵,张藐山先生借观。
云麾将军碑:
万历六年,河南李荫宰宛平,构小斋,发础得唐李邕云麾将军碑。碑石芜没良乡驿舍,裂为柱础。可辨字百八十有九,首篆存「唐故云」三字。荫辇贮邑署,名其斋曰「古墨」。终户部主事。李邕书在蒲城县西十五里李思训墓上。
百家姓:
《百家姓》相传宋人作,故首赵。《南雍志》有唐虞世南《百家姓》一卷。
苏子瞻制义:
苏长公《外集》有《孟子义》一首。盖宋以命题试士,士之应举制义概如此。题以佚道使民,以生道杀民。口使民为农,民曰是食吾之道也。使民为兵,民曰是卫我之道也。使民为城郭沟池,曰是域吾之道也。虽劳而不怨。曰盘庚之民何以怨?民可与乐成,而不可与虑始,盖终于不怨也。《诗》曰「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来春播百谷」,可谓劳矣。然民岂不思之曰之上果谁为之也哉?若夫田猎之娱,宴好之奉,上之人所自为之者,君子盖不以劳民也。古者水衡少府,天子之私藏,大司农不以给共养劳.费出少府为是也。《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佚道使民可也。」以生道杀民,君子盖难言之。《易》曰:「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季康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夫杀无道就有道,先王之所不免也,孔子讳之。然则杀者,君子之所难言也。
大学本义稿:
朱文公《大学本义》稿,友人沈世洎尝见之,多删抹。
朱文公集:
慈溪谢象三(三宾)于乱时购宋板《朱子集》,才十金。亡何又得宋板《朱子集》,文颇不同,多世所未见。(包长明说)
心史铁函:
崇祯戊寅十一月八日,苏州承天寺浚眢井得铁函重椟。启之,宋郑所南先生《心史》一部。外标「大宋铁函经」,内书「大宋孤臣郑思肖百拜封」。自元世祖癸未历今三百五十六年,按《心史》行世久矣,想副本流传,不待眢井启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