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纪》第3部分晋 · 袁宏
〔一〕 按是月甲寅朔,无己丑日,范书作“乙丑”是。袁纪“乙”多误作“己”。
六年(甲午、九四)
春正月,永昌夷献犀、象。
司徒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也。父綝从世祖征伐有功,封〔陵〕(颍)阳侯 〔一〕。鸿年十二〔二〕,事太常桓荣,十六而章句通,布衣荷担,不远千里质问异义,是以能成其名。初,綝从上时,鸿独与弟盛居,困苦饥寒。〔常〕(帝)怜 盛〔三〕,有委国志。及綝薨,既葬,鸿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留书与盛曰:“ 鸿贪经书,不顾恩义,生不供养,死不饭唅,皇天先祖,并所不祜,身被大病,上不任为蕃辅,下不能守土。先上病状,辞爵封于仲公〔四〕,章寝不报。谨身放 弃,求良医,如遂不瘳,永归沟壑。”始鸿与九江人鲍俊友善〔五〕,俊遇于东海,鸿佯狂不识俊,俊乃止而诮让之曰:“自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志。汉 有旧制,春秋不以家事废王事,故与卫辄之〔立〕(子)〔六〕。今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未可谓智也。”鸿感悟垂泣,叹息而还,就国教授,扬州称之。 鲍俊亦上书具言鸿至行,明帝甚然之,诏征鸿。召见,说文侯一篇〔七〕,赐御衣及绶,廪食公车〔八〕,与博士同礼。顷之,拜侍中,徙封鲁阳侯〔九〕。
〔一〕 类聚卷五一引东观记曰:“ 丁綝从上渡河,及封功臣,上令各言所乐,谓綝曰:‘ 诸将皆欲县,子独求乡何也?’綝曰:‘昔孙叔敖敕其子受封,必求硗确之地。今綝能薄功微,得乡厚矣。’ 上从之,封为定陵新安乡侯,后徙封陵阳侯。”范书丁鸿传亦同。袁纪乃涉前颍而误,故正之。
〔二〕 东观记、范书均作“年十三 ”,袁纪恐误。
〔三〕 据陈璞校记改。
〔四〕 李贤曰:“仲公,盛之字也。”
〔五〕 东观记、范书均作“鲍骏” 。
〔六〕 哀公二年公羊传曰:“曼姑受命乎灵公而立辄,辄者曷为者也?蒯聩之子也。然则曷为不立蒯聩而立辄?蒯聩为无道,灵公逐蒯聩而立辄。然则辄之 义可以立乎?曰可。其可奈何?不以父命辞王命,以王父命辞父命,是父亡行乎子也。不以家事辞王事,以王事辞家事,是上之行乎下也。”鲍俊之言,取义于此。 又陈璞引陈澧校曰“
立误子”,甚是。范书正作“立” ,故正之。
〔七〕 即尚书周书文侯之命篇也。鸿师事桓荣,其所主乃欧阳尚书学。
〔八〕 李贤曰:“禀,给也。公车,署名,公车所在,因以名。诸待诏者皆居以待命,故令给食焉。”
〔九〕 乃乡侯,范书注引东观记曰:“鲁阳乡在寻阳县也。”
华峤曰:论语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 行首乎〔一〕?故尝请论之:孔子曰:“太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德而称焉。”〔二〕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三〕 然则太伯出于不苟得,未始有于让也。是以太伯称贤人,后之人慕而徇之。夫有徇则激诡生,而取与妄矣。故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非服而己享其名,其 于义不亦薄乎?又况乎于有国之纪,而使将来者妄举措哉!古之君子立言,非〔苟显其理〕,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独善其身,将以训乎〔天下之方动者〕 哉〔四〕!原丁鸿之心,其本主于忠爱,何其终悟而从义也?以此殆知其徇尚异于数世也。
〔一〕 出论语学而。
〔二〕 见论语泰伯。
〔三〕 见孟子尽心章句下。
〔四〕 据范书丁鸿传论引华峤语补。
二月乙未,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
三月丙寅,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六月,初伏日闭关〔一〕。
〔一〕 李贤曰:“汉官旧仪曰:‘ 伏日万鬼行,故昼日闭,不干它事。’”乃时人迷信所致。
秋七月,京都旱。司空张奋上疏曰:“岁比不登,人食不足。今复旱,秋稼未立,阳气垂尽,日月迫促。夫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一〕,政之急 务,忧之重者也。臣〔蒙〕(义)恩尤深厚〔二〕,受职过任,夙夜忧惶,章奏不能序心,愿对中常侍,口陈得失。”上即引见,明日车驾亲幸洛阳寺,省录囚徒, 于是大雨三〔日〕(月)〔三〕。
〔一〕 据范书张奋传补。
〔二〕 据范书张奋传改。
〔三〕 据范书改。
南单于安国〔初〕为左贤王〔一〕,师子〔于宣〕(次当)为单于时〔二〕,数轻兵出塞,斩获有功,故国中皆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由是病师子 〔三〕。匈奴降者异时居塞外,数为师子所掠,故亦怨之。安国乃委计降者,使图师子。安国既〔为单于〕(伪严于),师子〔为〕(而)左贤王〔四〕,觉知安国 之谋,乃阴为之备。每会议事召师子,辄称病不往,安国益忿。
〔一〕 据通鉴补。
〔二〕 据范书改。“单于”二字据黄本补,蒋本原阙。
〔三〕 “病”字蒋本亦阙,据黄本补。
〔四〕 黄本“伪”作“为”,“而 ”亦作“为”。又范书南匈奴传曰:“安国既立为单于,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则“严于”系“单于”之误,故据补正。
是时中郎将杜崇使安国,安国心不平,因上书告崇。崇敕西河太守令断,安国欲自诉不得。而崇与度辽将军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旧胡,亲近新 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宜征西河〔安〕定上郡兵以为之备〔一〕。”公卿处议,听崇,遂发郡兵。南单于闻汉兵起,因举兵诛师子。师子闻之,悉将众入曼柏城,单 于围守之,杀伤甚多。于是杜崇、朱徽将兵〔赴之〕〔二〕,而单于为其〔骨〕(胥)都侯所杀〔三〕,师子为单于。既而天子知杜崇、朱徽之侵扰匈奴也,乃诛 崇、徽。
〔一〕 据范书补。
〔二〕 据果亲王校补。
〔三〕 据陈澧校改。
七年(乙未、九五)
春三月,班超发龟兹等八国兵七万人讨焉耆、尉黎二国〔一〕。超遣人慰谕二国:“欲改过向善者,当遣大人来迎。”焉耆 王广与国中议曰:“先王前杀陈都护,今超都护将大兵来〔二〕,故且〔诈〕(作)降〔三〕,重献遗,令无入国。”北□支本匈奴人,举国敬信之,乃遣奉牛酒迎 超。超闻焉耆取信北□支,遂反缚,责曰:“汝匈奴侍子,恃焉耆拥。今都护来,王不以时迎,皆汝罪也。”欲斩之。或谓超曰:“可便杀。”超曰:“非汝所及, 此人权重于王,今未入其国而杀之,遂令自疑〔四〕,设备守险,遑得到其城哉!”因责让,加赏赐遣〔之〕〔五〕。北□支还曰:“都护不疑我国矣。”广乃与大 人迎超于尉黎,奉上金银、奴婢、牛马。超受〔马〕(焉)〔六〕,以给军,余总悉还之。超到焉耆,去城二十里大泽中,超乃扬声欲重赐王以下。明日置酒,悉召 诸国王,焉耆王广、尉黎王泛与□支等四十一人诣超〔七〕,其国相腹久等十七人逃不至。超怒曰:“腹久何故不到?焉耆欲复反邪?”遂叱吏收广、泛等,于都护 陈睦故城斩之,更立为王〔八〕。持广、泛首诣京师,因大纵兵抄掠。超留焉耆半岁,西域遂平。上嘉超,封超为定远侯。
〔一〕 按范书西域传作“讨焉耆、危须、尉黎、山国”,且系于六年,与袁纪稍异。
〔二〕 “超”字据黄本补。然据陈都护例,恐当作班都护。蒋本疑之,故阙。
〔三〕 诈作形近而讹。
〔四〕 “疑”原在“遂”之上,据陈璞校记改。范书亦作“遂令自疑”。
〔五〕 据果亲王校补。
〔六〕 据黄本改。
〔七〕 据黄本及范书迳改“况”作 “泛”。
〔八〕 更立者,焉耆左候元孟也。
夏四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秋九月辛卯〔一〕,京都地震。
〔一〕 范书及续汉志均作癸卯。袁纪恐误。
八年(丙申、九六)
春三月己丑〔一〕,立皇后阴氏。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后,原〔鹿〕(庶)侯识曾孙也〔二〕。祖父永,明帝时为侍中,亲幸左右。(异宠)〔以先〕后近(属)〔三〕,故有异宠。父纲为屯骑校尉。
〔一〕 范书作“二月”。按二月丁未朔,无己丑,袁纪是。
〔二〕 鹿庶形近而讹。
〔三〕 据范书皇后纪删补。
八月辛酉,令天下死罪减一等,徙边戍;亡命赎罪各有差。
九月,京都蝗虫。
冬十月,北海王有罪自杀〔一〕,国除。
〔一〕 北海王,威也,以非敬王子,又坐诽谤,自杀。
十二月丁巳,南宫宣室灾。
后汉孝和皇帝纪下卷第十四
九年(丁酉、九七)
春三月癸巳,济南王康薨,谥曰安王。
康不修法度,通宾客。人有上书告康使中郎将张阳、董臣招来州 郡奸猾颜忠、刘子产等,案图书,谋议不轨。有司举奏,明帝以至亲不忍穷竟,削祝阿、隰阴、东〔朝〕(胡)阳、安德、西平昌五县。〔一〕康殖财货,治宫室, 奴婢至千余人,厩马千余匹,田八百余顷。何敞之为傅,上疏谏曰:“盖闻诸侯之义,以制节谨度为忠,然后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二〕。昔管仲相齐,九合之功 〔三〕,而孔子讥其器小,以奢侈逼上,不知礼也〔四〕。今大王以骨肉之亲,享蕃国之尊,当率先天下,以为化首。今国家制度,王侯车服章事有其科,不可越 也。夫文繁者质枯〔五〕,木胜则人亡〔六〕,经传所载也。且君国者以道德仁义为营,岂饰宫室,充实厩马为尊哉!楚作章华,吴兴姑苏,卒亡;景公千驷,民无 所称〔七〕,其效也。如大王数游诸第,出入无节,或涉晨夜,非所以远防未然,临深履薄〔八〕,垂示后嗣之法也。愿大王修恭俭,遵古制,以法自治,以礼率 下,省奴婢之数,减乘马之费,以礼起居,则敞之愿。药酒苦于口而利于病,至言逆耳而便于行〔九〕,惟大王深察愚言。”王甚敬礼而不能改。
〔一〕 据范书及续汉志改。
〔二〕 以上取孝经诸侯章之文。
〔三〕 史记齐太公世家曰:齐桓公称曰:“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史记正义曰:“左传云鲁庄公十三年,会北杏以平宋 乱;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郑,围新城也。”此所谓兵车之会。正义又曰:“左传云鲁庄公十四年,会于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同盟于幽;僖五 年,会首止,八年,盟于洮,九年,会葵丘是也。”此所谓乘车之会。
〔四〕 论语八佾曰:“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 ‘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礼记杂记下亦引孔氏类此之讥。树,旅树,即门屏也。反坫, 反爵之坫。皆诸侯之礼,而管仲用之,故孔子斥其逼上不知礼。
〔五〕 论语雍也曰:“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敞言盖脱胎于此。
〔六〕 惠栋曰:“晋语云:士茁谓知襄子曰:‘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知氏亡。此木胜人亡之说也。”
〔七〕 见论语季氏。
〔八〕 诗小雅小旻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九〕 史记留侯世家及孔子家语均载此语,字句稍有不同。
夏五月,封皇后父阴纲为防侯〔一〕。纲上疏辞位,以特进侯就第。纲弟凤、谒为郎中,子轶、政、比黄门郎〔二〕。阴氏自建武以来,缘戚属之故,世为卿校,外典禁兵,内侍帷幄,赏赐恩宠,贵重当世。
〔一〕 范书阴识传作“吴房侯”。又胡三省曰:“吴房盖合吴城、房国以名县也。”其属汝南郡。袁纪作防侯,误。
〔二〕 范书“政”作“敞”。
秋八月,蝗虫飞过京都。
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太尉张酺与司空、司徒共上〔奏〕,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一〕,贬窦太后尊号,勿葬敬陵。百官言之者亦多。上手报酺 曰: “礼,臣子无贬亲之义。今皇太后家虽不遵法度,然常欲自减损,奉事十年,恩不忍亏。案前世上官太后〔亦〕(子)奉终从义〔二〕,其勿复议。”丙申,葬章德 窦皇后。
〔一〕 皆据范书皇后纪补。又“司空”当在“司徒”之下。时司徒刘方,司空张奋。
〔二〕 据严可均校改。
陇西羌犯塞,执金吾刘尚将三万骑击平之。
九月庚申,司徒刘方有罪自杀。
初,梁贵人生和帝,窦后以为己子,养而隐之。贵人者,梁竦女也。
永平初,竦兄陵乡侯松因事徙边,后诏书听还本郡,阖门不出,作经书数篇,名曰七序。班固见而称之曰:“昔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一〕,梁竦作 七序而窃位素餐者惭。”轻财好施,不治产业。兄嫂舞阴长公主振施诸梁,亲疏有序,然犹独敬异竦,衣裘品物事殊别。竦未尝独飨,常与宗族共之。竦少长京师, 逮父兄时游士林,故不乐归乡里。雅有大志,每登高望远,未曾不叹息曰:“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诗书足以自娱,州郡之职,但劳人耳。”竦生二男 三女,长男棠及翟,长女凭及二贵人〔二〕。
〔一〕 见孟子滕文公章句下。
〔二〕 “凭”,蒋本据范书改作“ 嫕”。通鉴考异曰:“嫕”,袁纪皆作“凭”,是宋本即如是,而黄本亦然,故仍复其旧,以存异文。
初,马太后〔求〕良家女〔一〕,贵人与姊以选入宫,得幸于帝,生和帝。竦不胜喜,与舞阴长公主私相庆,语泄,闻于窦氏。窦氏欲专名太子外家,心 恶梁氏,欲毁贬之。乃诬以恶逆,诏郡县考竦,死狱中,家属〔复徙九真〕〔二〕,舞阴公主居新野,使者护守之。〔三〕贵人与姊以忧死,葬礼有阙。
〔一〕 据范书补。
〔二〕 据范书梁竦传及袁纪文义补。
〔三〕 范书作“坐徙新城”,注曰:“新城,今洛州伊阙县也。”与袁纪异。
窦后崩,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擅奏记三府曰〔一〕:“春秋之义,母以子贵〔二〕,汉家旧典也。今梁贵人亲育圣躬,而不蒙尊号。”三府甫得记〔三〕,谢遣擅。太尉张酺独见擅,具问之,曰:“此公之职,而梁氏之福也。”会以蝗飞过京师,召见对说,因具言擅记。上曰:“意云如酺,不知葬礼有阙也?”对曰:“陵上宜置长史,加祠祭之礼,收录诸舅,以 明亲亲〔四〕。”上复曰:“于义如何?”酺曰: “今春秋之义,汉家有行事。梁、窦并为名姓,保守河西,以忠获封。窦宪兄弟不轨,太后谤议籍籍,闻于天下。姓族〔无〕(死)以逾梁氏〔五〕,加以亲外家, 诚宜尊显。”上曰:“非君孰为朝廷思〔六〕!大家事籍籍〔七〕,君所知。”上深纳酺言。会贵人姊凭上书曰:“同产女弟贵人前充后宫,蒙先帝厚恩,得见宠 幸,皇天所授,诞育陛下。为窦宪兄弟谮虐,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母、孤弟远徙万里,独妾遗脱,逃伏草野,常恐没命,无由自达。值陛下神圣之德,统览 万机,宪兄弟皆已伏诛,海内旷然,各得其所。妾得苏息,拭目更视,乃敢昧死自陈。妾窃悲死父既冤,不可复生,母年七十,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母、弟还 本郡,收葬竦骨。妾闻文帝既立,薄氏蒙荣〔八〕;宣帝继统,史氏复兴〔九〕。妾自悲有薄、史之亲,独不蒙外戚余恩。”辞甚悲切,上恻然感悟,使中常侍掖庭 令杂讯问,凭辞语证明。
〔一〕 范书梁竦传,“擅”作“□ ”。
〔二〕 隐公元年公羊传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三〕 蒋本原阙“甫”字,南监本作“捕”,黄本作“补”,并无“三府”二字。疑“捕 ”、“补”均系“甫”之误,其意言三府始得记,不敢受理,谢而遣之也。故补。
〔四〕 礼记中庸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又曰:“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
〔五〕 据果亲王改。
〔六〕 “思”原误作“恩”,迳改。
〔七〕 正字通曰:“宫中称太后及皇后之无太后者,皆曰大家。”此乃和帝称其生母梁贵人也。
〔八〕 史记外戚世家曰:文帝立,薄太后改号曰皇太后,弟薄昭封为轵侯。“于是乃追尊薄父为灵文侯,会稽郡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已下吏奉守冢,寝庙上食祠如法。而栎阳北亦置灵文侯夫人园,如灵文侯园仪”。
〔九〕 汉书外戚传曰:卫太子史良娣,宣帝祖母也,死于武帝末巫蛊事。宣帝即位,封史良娣母兄恭之三子为侯:长子高为乐陵侯,曾为将陵侯,玄为平台侯,及高子丹以功德封武阳侯。史高后位至大司马车骑将军。
甲子,改殡梁贵人于承光宫,追尊为皇太后,谥曰恭怀,葬于西陵。
上乃别见凭,凭具自陈说,上歔欷流涕,留凭宫中,连日不出,〔一〕赏财物第宅,旬月之间,赀累千万。凭素有行,遂宠之,加号梁贵夫人,擢奖凭夫 调为羽林佐监〔二〕。追加谥竦为〔褒〕亲愍侯〔三〕,遣中谒者迎竦丧于京师,改殡之,赐东园画棺、玉匣,冢葬于西陵旁,上亲临送。征竦妻子还京师。
〔一〕 范书梁竦传作“连月不出” 。
〔二〕 调,樊调,南阳人,樊宏兄之曾孙。
〔三〕 按东观记、谢承书、续汉书、范书皆作“褒亲愍侯”据补。
宋贵人遇窦氏之谮,葬礼有阙,清河王庆涕泣不敢言,常私祭于室。及梁后改葬,庆乃上书求贵人冢,诏听许。悲喜曰:“生虽不得供养,终得奉祭祀,私愿毕矣。”
太尉张酺上疏乞骸骨,上使中黄门问疾,加以珍羞。酺称笃,诏曰:“元首不明,黎民困穷。朕与君同其忧责,岂可引退邪?其勿复言。”是时酺子蕃以 郎侍讲,上复诏蕃曰:“阴阳不调,朝廷望公以为忧,讬病自退,洁己而已,谁当与朕同心者?非所望于公也。” 酺惶恐诣阙谢,因起视事。
酺自为三公,父尚在。酺每迁,父辄自田里来。适会岁腊,公卿罢朝,共诣酺父,上酒为酺寿,极欢移日,当时以为荣。
冬十月癸卯〔一〕,光禄勋吕盖为司徒。
〔一〕 是月丁卯朔,无癸卯。范书作十一月,甚是。
十一月丙寅,司空张奋老病致仕。壬申,太仆韩棱为司〔空〕(徒)〔一〕。
〔一〕 据袁纪上下文及范书改。又东观记、华峤书、范书“棱”均作“棱”。王先谦曰: “官本‘棱’皆从木,此或从禾,乃俗体字。”按王说盖本广韵。又按范书均作十二月事,袁纪误。
奋在家上疏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一〕又曰:‘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二〕先王之道,于斯为盛。故曰:‘ 礼乐不兴,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三〕汉既受命,礼乐宜作,图谶明文若是,以先帝圣德远监,每存礼乐,众儒不达,多生骇异。臣累世辅位〔四〕,而汉礼乐未定,诚切以为忧。负臣犬马齿尽,诚冀先死及见礼乐之定。”上善之。
〔一〕 见孝经广要道章。原文后句居前。
〔二〕 出礼记乐记。
〔三〕 出论语子路。孔子语。
〔四〕 李贤曰:“奋七代祖汤,武帝时为御史大夫;代祖子儒,宣帝时为卫将军领尚书;纯,光武时为司空。”又范书本传曰:‘自昭帝封安世至吉,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间,未尝谴黜,封者莫与为比。”
十年(戊戌、九八)
夏五月,封梁〔棠〕(堂)为乐平侯〔一〕,雍为乘氏侯,翟为单父侯,位特进。〔棠〕(堂)等自九真还,过长沙,迫从窦瑰,令自杀。
〔一〕 范书“梁堂”作“梁棠”。袁纪上文亦同,皆正之。
秋九月庚戌,初复□牺官〔一〕。
〔一〕 按廪牺官,原属大司农,中兴后属河南尹,六百石,掌祭祀牺牲雁鹜之属。见续汉百官志。
冬十二月戊辰〔一〕,梁王畅薨,谥曰节王。
〔一〕 范书作“戊寅”,未详孰是。
王母阴贵人,有宠于明帝,畅尤爱幸,国土租入,倍于诸国。章帝立,缘明帝意,赏赐恩宠,务加笃厚,乃封畅舅阴棠为西陵侯。畅性聪慧,然少骄贵, 颇不遵法度。畅常梦见星宿,从官卞忌自言善占梦,又能使六丁神,畅使忌占梦卜筮。又使乳母王礼、侍史李阿与忌祠祭求福,言王当为天子,畅心喜。永元初,豫 州刺史举奏畅,考讯辞不服。有司请征畅诣狱,天子以加恩不忍听。复奏徙九真,有诏削城武、单父二县。畅惧,上疏辞谢曰:“臣天性狂愚,少长深宫。从官、侍 史利臣财物,畅无所照见,与相然诺。不自知,陷死罪,自负自悔,无所复及。陛下圣德弘裕,枉法赦臣,上念以负先帝,而令陛下收耻天下,诚无气以息,筋骨不 相连。臣畅知大贷不可再得,束身不敢复出入。乞裁食睢阳、谷熟、虞、蒙、宁陵五县,还余所食四县。臣畅小妻三十七,愿还其无子者。选择谨敕奴婢三百人,其 余所受虎贲、官骑、鼓吹、苍头、兵弩、厩马皆上还本署〔一〕。陛下加大恩,开臣自悔之门,假臣小善之路,令天下知臣得去死就生,颇能自悔。若不听许,臣实 无颜以久生,下入黄泉,无以见先帝。”诏曰:“唯王至亲之属,纯淑之美,傅相不良,不能防邪,至令有司纷纷,彰于内外。今王深思悔过,以自克责,朕恻然伤 之。传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二〕其安心静意,茂休厥德,强食自爱,其何让哉!”畅固请,章数十上〔三〕,卒不许。
〔一〕 胡三省曰:“虎贲士,属虎贲中郎将。官骑,驺骑也。汉官仪曰:驺骑,王家名官骑,与厩马皆属太仆。鼓吹,属黄门。仓头,奴婢,属永巷、御府、奚官等令。兵弩,属考工令。各有本署也。”
〔二〕 见论语颜渊。其言“传曰” ,乃昭公十二年左传曰:“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可见古有此言,孔子用之,演为“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三〕 范书作“数上”,无“十” 字。
十一年(己亥、九九)
春三月〔一〕,遣使行郡国,水旱灾贫不能自存者廪贷谷食,令山林池泽勿收假税。
〔一〕 范书和帝纪作“二月”。
夏四月丙寅,大赦天下。
十二年(庚子、一〇〇)
春三月,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粟,人二斛,博士弟子布三匹。
夏闰四月戊辰,南郡秭归山崩,压杀百余人。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初,太尉张酺与司隶晏称会于朝堂,酺从容谓称曰:“三府掾史,多非其人。”既罢,称奏令三府长吏各实其掾史。酺以恨称。会复共谢,以责称。称辞 色不顺,酺怒,廷叱之,称乃奏酺以为怨望。上以酺先帝师,优游不断,诏公卿廷议之。司徒吕盖以为:“酺知公门有仪,不屏气鞠躬,而作色大言,不可示四 方。”乃策免酺曰:“诗云:‘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一〕今君在位,八年于兹。‘康哉’ 之歌〔二〕,既无闻焉。而于两观之下,有丑慢之者,伤南山之体,亏穆穆之风〔三〕,将何以宣示四方,仪刑百寮!履霜如冰〔四〕,朕甚惧焉。君其上太尉印 绶。君自取之,靡有后言。”
〔一〕 见诗小雅节南山章。言尹居三公之位,天下之民皆视其所为。此喻三公当为吏民表率之意。
〔二〕 书益稷曰:“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三〕 前引诗小雅节南山郑笺:“ 喻三公之位,人所尊严。”又穆穆,美也。诗鲁颂泮水曰:“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张酺身为三公之首,而廷争失仪,难为民法则,故帝言其伤体亏风,而黜免之。
〔四〕 易坤卦曰:“履霜坚冰至。 ”孔疏:“所谓--初虽柔顺,渐渐积着,乃至坚刚。 ”
九月,太尉张酺策免,归里舍,谢遣门生,阖门不通宾客。中郎将敞等多言酺公直忠正,不宜久弃草庐,上亦雅重之。数年。复以酺为光禄勋。
丙辰,大司农张免为太尉〔一〕。
〔一〕 范书和帝纪作“丙寅”。
冬,西域蒙奇、兜勒二国内属。
十三年(辛丑、一〇一)
秋九月,诏曰:“水旱不节,蝗螟兹生。令天下田租皆半入,被灾者除之。贫民受贷种食,皆勿收责。”
冬十月,安息国献师子,大雀〔一〕。
〔一〕 范书和帝纪作“十一月”。
班超上书求代,曰:“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故狐死首丘,〔一〕代马依风〔二〕。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间,尔况于万里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 之思哉?蛮夷畏壮侮老,自其天〔性〕(姓)。〔三〕臣犬马齿歼,常恐奄忽僵仆,孤魂弃捐。臣义不营私,窃恐后世以臣为没西域。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 门关,以示边境〔四〕,威外夷。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谨先遣子勇随献物入塞。以臣生在,令勇见中土。”
〔一〕 礼记檀弓上曰:“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疏曰:“狐死所以正首而向丘者,丘是狐窟穴根本之处,虽狼狈而死,意犹向此丘,是亦有仁恩之心也。”
〔二〕 李贤曰:“韩诗外传曰:‘ 代马依北风,飞鸟扬故巢’也。”惠栋曰:“吕氏春秋曰:‘马郡宜马,代君以善马奉襄子。’高诱曰:‘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故谓代为马郡也。’”
〔三〕 据黄本改。
〔四〕 “示”字蒋本原阙,据黄本补。
超妹昭惧超遂死于边,上书曰:“妾同产兄西域都护超,捐躯为国,以功自效。赖陛下神灵,得待罪沙漠,至今积三十年矣。骨肉妻子,生不复相识,时 人士众,皆已死亡。超年至七十,衰老被病,扶杖而行,虽以竭尽其力,以报大恩,迫于岁暮,犬马齿尽。蛮夷之性,悖逆侮老,恐开奸宄之源,生逆乱之心,而公 卿大夫咸怀一切,而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即恐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以荣为辱,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 逾望,三年于兹。超有书与妾生诀,恐不复相见。妾诚伤超以壮年竭力忠孝于沙漠,罢老则使捐弃于旷野〔一〕,诚可哀怜。如不蒙救护,超后有一旦之变,冀幸超 家得蒙赵母、卫姬先请之贷〔二〕。”书奏,上感其言,乃征超还,以校尉任尚代超。
〔一〕 罢,疲之或字。
〔二〕 李贤曰:“赵母,谓赵奢之妻,赵括之母也。惧括败,先请得不坐。事见史记。卫姬者,齐桓公之姬,桓公与管仲谋伐卫,桓公入,姬请卫之罪。事见列女传。”
超到,拜射声校尉。数月,薨〔一〕。朝廷愍惜之,赗赠甚多。子勇复有功西域。
〔一〕 范书班超传作“十四年八月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其年九月卒”,与袁纪作 “数月”异。
初,尚与超书〔一〕,曰:“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超曰:“任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 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过补屯部。蛮夷兽心,难养易动。今君性严急,清水无大鱼〔二〕,将军宜宽小过,总大纲而已。”尚私谓所亲曰:“我 以班君当赠以奇策,今所云平平耳。”尚后竟遭边祸,如超所言。
〔一〕 范书作“与超交待,尚谓超曰”云云,与袁纪作“与超书”异。
〔二〕 孔子家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袁宏曰:古之有天下者,非欲制御之也,贵在安静之。故修己无求于物,治内不务于外。自小至大,自近及远,树之有本,枝之有叶。故郊畿固而九 服宁〔一〕,中国实而四夷宾。夫唐虞之盛,德泽之浓,正朔所及,五千而已〔二〕。自此以外,羁縻而弗有也。三代建国,弗勤远略。岐、邠、江、淮之间,习其 故俗;朔野、辽海之域,戎服不改。然而冕旒端委,南面称王,君臣泰然,不以区宇为狭也。故能天下乂安,享国长久。至于秦汉,开其土宇,方于三五之宅 〔三〕,故以数倍矣。然颜瞻天下,未厌其心,乃复西通诸国,东略海外。故地广而威刑不制,境远而风化不同,祸乱荐臻,岂不斯失!
〔一〕 周礼夏官职方氏曰:“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 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此乃理想化的疆界版图,九服 实指诸藩属。
〔二〕 书益稷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五千”,即方五千里之意。
〔三〕 王先谦引刘奉世曰:“三五似指三世、五世而言,谓文武之时也。”
当世之主,好为身后之名;有为之人,非能守其贫贱。故城外之事兴,徼幸之人至矣。夫圣人为治,贵英才,安天下,资群才,故徼幸之人,王制之所去也。班超之功,非不谓奇也,未有以益中国,正足以伏四夷,故王道所不取也。
戊辰,司徒吕盖老病致仕。
十二月丁丑,光禄勋鲁恭为司徒。
恭字仲康,右扶风平陵人也。父武陵太守,卒官时恭年十二,弟丕年七岁,昼夜号泣,哀动路人,郡吏赠送,一皆不受,处丧如礼,乡里奇之。年十五, 与弟俱居太学,诣博士受业,闭门讲诵,不随俦党〔一〕,兄弟知名,为学者所宗。扶风数以礼请,谢而不应。母强遣之,不得已而去,同业随之者,前后盈路。恭 乃始为新丰教授〔二〕。以丕年小,欲就其名,常托病不仕。及丕举方正,乃始为郡吏。
〔一〕 不随俦党,即不与人交之意,即范书“绝人间事”也。
〔二〕 范书鲁恭传作“因留新丰教授”,可知恭未赴郡任职,留新丰私授门徒。疑袁纪“ 以丕年小,欲就其名,常托病不仕”句当移至“扶风数以礼请”之上,文意始通。
辟太尉掾〔一〕,迁中牟令。民李勉为母所言,恭召就责问,因为陈父母恩德,勉惭悔返。恭为政专以德化,不任刑罚。敕令亭长还牛〔二〕,亭长不 还,如是者三,遂不还。恭涕泣曰:“德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吏涕泣固争,亭长即还牛,诣狱参罪,恭贳出不问,于是吏民敬信,皆不忍欺。
〔一〕 范书作太傅赵熹闻而辟之。按熹任太尉时,恭及弟丕居太学习鲁诗,未尝应征辟,疑袁纪“太尉”系“太傅”之误。
〔二〕 蒋校以为当依范书作“召亭长敕令还牛”,黄本作“亭长敕令还牛”,疑其上脱“ 召”字。
是时天尝蝗,独不入中牟界。河南尹袁安恐有不实,使部掾肥亲案行之,皆如所言。恭随亲行阡陌,坐桑下,雉过止其侧。旁有小儿,亲曰:“儿,何不 击雉?”小儿曰:“雉方将雏雊。”亲默然而起曰:“今来考君之短耳,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府掾久留但扰贤 〔者〕〔一〕。”因还府以状白安,安美其治。是年嘉禾生县庭中,安具以状上。诏举贤良方正,恭荐中牟人王方,天子征方公车,礼之与公卿举贤者同。
〔一〕 据东观记补。
上即位,征为博士、侍中,车驾每出郊庙,恭常陪乘。上顾问之,语及政治,有便于民者,无所隐讳。
十四年(壬寅、一〇二)
春二月,修西海郡〔一〕。
〔一〕 西海郡,汉平帝元始四年置,此乃复置也。
三月戊辰,上临辟雍,亭射,大赦天下。
夏六月,封中常侍郑众为列侯,赏讨窦氏之谋也〔一〕。
〔一〕 众封鄛乡侯,食邑千五百户。宦官封侯自此始。
众,南阳人。明帝时以谨慎事太子家。章帝即位,为中常侍。窦宪专权,内外螘附,众独不交结,一心王室。窦氏既诛,迁大长秋。天子常与谋国事,阉官专权自众始焉。
辛卯,皇后阴氏废。初,后与外祖母邓祀咒诅〔一〕,诏中常侍张祯〔二〕、尚书陈褒于掖庭穷治其狱。父纲自杀,兄轶等徙合浦,母及后二姨母徙日南。祀等内外亲皆免归本郡〔三〕。
〔一〕 范书及续汉书“邓祀”均作 “邓朱”。
〔二〕 范书皇后纪作“张慎”。
〔三〕 范书皇后纪曰:“轶、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县。”阴识传亦同。又曰轶乃后之弟。与袁纪均异。
冬十月辛卯,立皇后邓氏。
后,邓训女也。训闺庭甚严,诸子进见,未尝赐席,至于后,事无大小,每辄咨之。弟邠曰:“平生不与诸男语,今岂年衰邪?”训曰:“我不衰,是女 也虽小,诸儿无及者,必有益于我家,是以奇之。”初,邓禹佐命,位冠诸臣,常言曰:“我常将百万众,秋毫不犯,未尝妄杀一人,子孙必当大兴。”训尝为谒 者,治石臼河甚有方,活数千人。谓弟邠曰:“吾闻活千人者,有封子孙,岂其然乎?〔一〕”训生五男三女,长男骘,次京,次悝,次弘,次阊〔二〕;长女燕, 次绥,即后也,次容。
〔一〕 范书“弟邠”作后叔父“陔 ”。
〔二〕 黄本此“阊”作“訚”,下与蒋本俱作“闿”。按:范书作“阊”,太平御览卷二二一引东观记亦同。通鉴考异曰:“袁纪前作‘阊’,后作‘闿’。”据此则宋本已有误“阊”为“闿”者,今迳改作“阊”。
后年五岁,祖母为翦发,老人目冥,并中后额,忍痛不言,一额尽伤。左右怪而问之,后曰:“大夫人慈恩为断发,难伤老人意,故忍之耳。”后姊燕早 卒,有遗腹女娥在襁褓。后年十二,伤娥早孤,躬自养抚,由为闺门所敬。与叔父邠及诸兄语,常问祖父禹为布衣佐命时事。邠为说结发殖业,着名乡闾。遭世祖龙 飞,杖策归德,征伐四方,天下大定。功成之后,闭门自守,事寡姊尽礼敬,训子孙有法。遭光武皇帝忧,悲哀吐血,因发病薨。后未尝不叹息流涕,言:“
立 德之苦,乃至于斯。”后通论语,志在经书,不问家事。后母非之曰:“女人书足注疏,通一孝经而已。今不务女工,长大宁举博士邪?”后不欲重违母意,昼则修 女工,夜则读经传,宗族皆号曰“诸生”。初,相工苏大遍相家人,至后,大惊曰:“此成汤之骨法也,贵不可言。”室家乃窃喜,而不敢传。
后长七尺二寸,年十六,以选入掖庭,为贵人。承事阴后,夙夜竞竞,抚接同列,常克己以下之,遂有宠。每疾,上辄令母兄入侍医药,不拘以日数。后 辄言:“外家久在省中,上令陛下有私妾之讥,下令妾被内顾不知足之谤,上下有损,诚不愿也。”上曰:“他人以数入为荣,而邓贵人反为忧,诚难及也。”诸贵 人竞自修饰,后独衣不求彩裳,令侍者齎羸衣,设与阴氏同服,即时解易,不欲同服,避正适也。上乃叹曰:“修德之苦,乃如是也。”上每访问政事,谦退不敢 对,欲令阴后得进,不获已然后塞所问。阴后短小,举止时〔有〕失仪〔一〕,左右掩口而笑,后独怆然不乐,为之隐讳,若己之失。及与阴后进止,不敢正立,坐 则为之偻,所以苦心曲体,劳谦甚至,上愈重之。后每当进见,辄以疾退。御左右,常为上言继嗣不多,当普施恩惠,以获子孙,发言恳恻,形于颜色。
〔一〕 据御览卷三七八引袁纪补。
阴后素妒,见后宠甚多,设方巧欲以危后。上尝病,阴后曰:“
我得意之后,皆当夷灭之。”后恐举宗受祸,流涕曰:“竭节以事阴后,可谓 至矣,竟不为所佑,而当获罪于天,无相祷〔一〕。妇人虽无从死之节,然越姬有必死之志〔二〕,上可以报上厚恩,次可解宗亲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 〔三〕。”即欲饮药。会宫人救止,因诈言“属有来者〔四〕,陛下病以差”。信以为然,故止。其后宫人告阴后巫事蛊,后涕泣救护,无所不至。自阴后之废,上 叹曰:“
圣后之尊,与帝同体,承宗庙母,天下谁能当之?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为能光之耳。”
〔一〕 论语八佾:“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二〕 李贤引列女传曰:“楚昭王姬,乃越王句践之女。王病,周太史建言移病于将相,王曰:‘将相于孤,犹股肱也。’不听。姬闻之,以死许昭王‘愿与子生死若此’之信。”
〔三〕 高祖死,吕后令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辉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名之曰“人彘” 。事见史记吕太后本纪。
〔四〕 胡三省曰:“属,会也。”
初,阴后时诸家四时贡献,以奢侈相高,器物皆饰以金银。后不好玩弄,珠玉之物,不过于目。诸家岁时裁供纸墨,通殷勤而已。后自入宫后,遂博览五 经,百家图谶,无不毕览,善易及阴阳占候希有者。上每欲官秩后诸兄,辄推诚固让,自抑为务,故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骘虎贲郎时,京、悝、弘、阊黄门 郎。京早卒,赠以骑〔都〕尉印绶〔一〕。
〔一〕 袁纪误脱“都”,补之。
丁酉,司空韩棱薨〔一〕。大司农徐防为司空。
〔一〕 范书和帝纪作“司空巢堪罢 ”。
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幼失父母,与孤弟居,壮大,推家财数百万与从昆弟,乡里高之。仕郡至功曹,太守葛兴疾,错乱,棱辅助经年〔一〕,政令无 阙。兴子尝出教转吏〔二〕,棱封还不听。讼书以棱掩蔽兴疾,专郡事,不得复为吏〔三〕。后解禁网,辟司空府,稍迁至尚事令,在机密,数为忠言,进用良吏。 章帝以棱忧国忘家,夙夜匪懈,数赏赐之。是时,郅寿、陈宠俱为尚书,皆以才能见重。帝赏三人宝剑,手自题其名:“韩棱龙泉、郅寿汉文、陈宠锻成〔四〕。” 论者以为棱渊深有谋,故得龙泉;寿含章明达,故得汉文;宠敦朴内济,故得锻成。
〔一〕 惠栋曰:“汉典:吏病百日应免。故棱代之视事也。”
〔二〕 转吏,范书作“欲署吏”。
〔三〕 乃葛兴子因怨者告之,故棱遭禁锢。
〔四〕 按东观记、谢承书、汉官仪皆作“锻成”,唯范书作“椎成”。据苍颉篇,锻可作椎解,然字不得通,袁纪是。
防字谒卿,沛国铚人也。矜严有容貌。初为郎,明帝见而异之,权为尚书郎,在台阁十余年,未尝有过。稍迁至少府、大司农,忧勤于政事,所在着名迹。
十五年(癸卯、一〇三)
春二月,出廪贷郡国被灾贫民各有差。
夏四月甲子晦,日有蚀之。
冬十月戊申,行幸章陵,祠旧宅园庙。
戊午,行幸云梦。
是时,广〔汉〕(陵)人王涣为洛阳令〔一〕,治有异迹。初,涣游侠尚气,晚节好儒术,为治修名责实,抑彊扶弱,并官职,吏辄兼书佐,小史无事, 皆令读孝经。病卒官,百姓无老幼,皆叩心泣涕,相赋敛为祭者数千人。涣丧当还乡里,新安道以西道旁,往往会聚设祭。吏问其故,盛言平常〔到〕洛〔二〕,为 吏卒所抄夺;王君到洛,不复侵扰,故欲报恩,后民思其德,为立祠安阳亭西,每有酒食,辄弦歌荐之。
〔一〕 范书作“广汉郪人”,华阳国志亦言涣蜀人,字稚子。按广陵属扬州,丧还乡里当东南去,袁纪却言西行,则“陵”乃“汉”之误无疑矣,故正之。
〔二〕 据文意补。范书作“咸言平常持米到洛”。
十六年(甲辰、一〇四)
二月,以兖、豫、徐、冀民谷不登,遣三府掾分行贫民〔一〕,劝民尽地利,贫无所耕者为雇〔牛直〕〔二〕。
〔一〕 “遣三府”原误作“三遣府 ”,据陈澧校改。
〔二〕 据范书和帝纪补。
夏,客星入紫微宫。
秋七月辛酉,司徒鲁恭策免。庚午,光禄勋张酺为司徒。
八月己酉,司徒张酺薨。
酺病困,敕其子曰:“显节陵扫地露祭,欲率天下以俭也。吾为三公,不能使从制,岂可犯之乎?无起祠堂,露祭而已。”上闻酺薨,愍焉缟素,即赐以印绶、冢茔,恩宠隆加于相。
酺字孟侯,汝南细阳人。永平中,崇尚儒(术)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功〕(大)臣子弟,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 马氏诸子弟立学,号曰四姓小侯。置五经师,酺以明经充焉〔一〕。除广平郎中〔二〕,每朝会进见,辄讲于上前,辞义高亮,音动左右。上新即位,应在祠,朝廷 为出为外郡。内不自得,上疏愿留左右。上不听,赐钱三十万,丞发之官。酺虽儒者,刚而有断,下车擢用贤俊,挫击豪彊,旬月之间,郡中肃然,酺既出,上见诸 王师傅曰:“东郡太守张酺讲授毕,辄谏正訚訚,时有小善,称之不已,〔三〕忠言謇謇,有史鱼之风〔四〕。”
〔一〕 以上均据范书明帝纪注引袁纪删补。
〔二〕 范书张酺传作“除为郎”。按广平国于建武十三年省,明帝时不当有广平郎中一职,且酺时授皇太子经书,更不当为王国之郎,袁纪误。
〔三〕 疑“称之不已”四字当移“ 史鱼之风”下。
〔四〕 论语卫灵公曰:“子曰:‘ 直哉子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史鱼,即卫大夫史□也,正直无私,不随世阿屈。
初,贾〔逵〕(远)明古学〔一〕,曹酺制汉礼,酺常非之。及为太尉,上疏陈其不可,书五奏,上知酺守学不通〔二〕,寝其奏。
〔一〕 逵、远形近而误。
〔二〕 言守其家学师法,不博通诸家之言,尤不读古文学。
冬十月辛卯,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宠为司空。征钜鹿太守魏霸为将作大匠。
霸,济阴人也。少失父母,兄弟同居数十年,妻子数执勤苦,动则推让。为郡〔一〕,妻子不之官。霸以兄嫂勤〔苦〕〔二〕,而己独荣乐,常衣布蔬 食,敕妻子亲之耕蚕,与兄弟子侄同劳逸。为〔政〕宽恕而已〔三〕,不求备于一人。掾吏有过,辄私责改,不改,休罢之,终不暴扬其恶。吏有相谮者,辄叹息 曰:“某甲贤者也,不及人短,太守以是重之。”其人惭责,自引退,郡中化之,皆和睦。后拜太常,以病致仕,为光禄大夫。霸妻死,长兄伯为霸取妻,送至官 舍。霸笑曰:“年老,儿子备具,何养他家妇邪?”自入拜其妻曰:“夫人视老夫何(空)中,直而空远来〔失〕(使)计,义不相屈。”〔四〕即拜而出。妻惭求 去,遂送还之。
〔一〕 东观记曰“为钜鹿太守”。
〔二〕 据东观记补。
〔三〕 据陈澧校补。
〔四〕 东观记作“夫人视老夫复何中,而遂失计,义不敢相屈”。据此袁纪“何空”之“ 空”系衍文,而“使”乃“失”之讹。
匈奴北单于遣使奉献。
元兴元年(乙巳、一〇五)
春三月,追爵谥皇后父邓训为平寿敬侯。司空宠以非旧典也,太尉张禹、司徒徐防以为宜封,争之连日,乃从禹、防议。由是虎贲中郎将有恨宠〔一〕。
〔一〕 虎贲中郎将,邓骘也。
夏四月,封邓禹、冯鲂后为列侯〔一〕。
〔一〕 按范书和帝纪无此文,而邓禹传曰:“永元十四年,阴皇后巫蛊事发,干从兄奉,以后舅被诛,干从坐,国除。元兴元年,和帝复封干本国,拜侍中。”干,邓禹长子震之嗣子也。然封冯鲂后之事无考。
丙午,大赦天下〔一〕。
〔一〕 范书和帝纪作“庚午”。按是月甲申朔,无庚午日,范书误。
五月癸酉,扶风、雍地震。
十二月辛未,帝崩于嘉德殿〔一〕。
〔一〕 东观记、范书均作“章德前殿”。
初,数失皇(太)子,养于民间〔一〕,群臣无知者,莫不惶惧。邓后乃收皇(太)子于民间。皇子胜长,有疾;皇子隆生百余日,后养之。太后乃引兄 等定策禁中,立隆为皇太子。是日,即皇帝位,太后摄朝。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笃癃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封皇子胜为平原王。
〔一〕 按范书邓皇后纪言“长子平原王有疾,而诸皇子夭没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人间”。时未立皇太子,袁纪两“太”字皆系衍文。
诏曰:“昔唐虞之盛,犹待四辅〔一〕;周文之宁,实在多士。〔二〕汉兴,旧制咸宜保傅,并建左右,以参听断。太尉禹三世在位,黄发罔愆〔三〕;司徒防竭力致身,先帝嘉之。其以禹为太傅,防为太尉,参录尚书事,百官总己以听(政)〔四〕。”
〔一〕 礼记文王世子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
〔二〕 诗大雅文王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三〕 诗鲁颂閟宫曰:“黄发台背。”又曰:“黄发儿齿。”笺云:“皆寿征也。”按黄发,长者之象也。又罔,无也;愆,愆之俗字。罔愆,无过失也。
〔四〕 据书钞五九引应劭汉官仪所载之殇帝策删。
初,郡国定符瑞八十余品,和帝恐虚妄,抑而不宣。
后汉孝殇皇帝纪卷第十五
延平元年(丙午、一〇六)
春正月癸卯,光禄勋梁鲔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于顺陵〔一〕。
〔一〕 范书殇帝纪作“慎陵”。注曰:“俗本作‘顺’者,误。”按刘攽东汉刊误曰:“ 案皇后纪,和熹皇后葬顺陵,以为皇后纪误。而灵帝父孝仁皇称慎陵,世数不远,陵名必不相袭。参校前后,孝和实葬顺陵,言慎乃更为误耳。”按御览卷九一引东 观记正作“顺陵”,范书及李贤注误也。
初,赐周、冯贵人归园。太后诏曰:“朕与贵人讬配后庭,十有余年。上天不吊,先帝早弃天下,孤心茕茕〔一〕,无所瞻仰。贵人当以旧典分归外园〔二〕,相恋之情,感增悲叹,燕燕之诗,曷能喻焉〔三〕?其赐贵人青盖车,骖马各一〔四〕,黄金四十斤〔五〕,杂彩三千匹。”
〔一〕 李贤曰:“茕茕,孤特之貌也。诗曰‘茕茕在疚’。”
〔二〕 此句原作“贵人当以旧归典分园外”,据范书和熹邓皇后纪以正之。
〔三〕 李贤曰:“诗邶鄘序曰‘卫庄姜送归妾也。’其诗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
〔四〕 钮永建曰:“邓皇后纪作‘ 其赐贵人王青盖车、采饰辂、骖马各一驷’。考王青盖车见续汉舆服志,采饰辂未详。舆服志云‘大贵人、贵人公主、王妃、封君油画軿车。大贵人加节画辀。皆右 騑而已’。云‘油画’,云‘画辀’,疑即采饰辂。云 ‘右騑而已’,见此车无左骖,故赐骖为殊礼。范书云各一驷者,兼王青盖车骖车而言也。纪文脱误,谊不可通。”
〔五〕 范书皇后纪作“三十斤”。
初,和帝宫人吉成,成御者志恨成,乃为相人,书太后姓字埋之。事下掖庭考验,皆以吉成所为。太后独念吉成“我待之有恩,虽下贱犹人,讬赖上在时,未尝闻有恶言,今我遇过于平常,何缘生此,不合人情” 。即自呼见,反复实劾,果其御者所为。
夏四月,虎贲中郎将邓骘为车骑将军。
初,骘与同郡袁良为布衣之交,及骘当路,欲延良共议世事,良谢而绝之。
司空陈宠薨。
宠字昭公,沛国〔洨〕(佼)人也〔一〕。曾祖父咸,成哀间以律令为尚书,常诫子曰:“为人议法,当依于轻,虽有百金之利,慎无案人也。”王莽之 诛何武、鲍宣,咸乃叹曰:“易称‘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二〕,吾可逝矣。”即乞骸骨。莽篡位,召咸为掌寇大夫,谢病不肯应。时咸三子皆在位〔三〕, 乃悉令去官,父子相与归田,敛家中律令文书壁藏之。宠父躬复以律令为廷尉监〔四〕。
〔一〕 据范书、续汉郡国志改。
〔二〕 出易系辞下。疏曰:“君子既见事之几微,则须动作而应之,不得待终其日。言赴几之速也。”
〔三〕 咸三子,参、丰、钦也。
〔四〕 躬乃钦之子,建武初为廷尉左监。
宠少习家法,辟太尉鲍昱府〔一〕。是时三府掾属以不肯亲事为尚,专务交游。宠尝以事君之义,当供所职,以佐政治,何得但出入养虚。故独勤心于 事,数为昱陈当世治化。昱高其能,使掌天下狱讼,所平决无不压伏。宠以律讼多错,不良吏得生因缘致〔轻〕重〔二〕,乃为撰科条辞讼比例,使事类相从,以塞 奸源。其后公府奉以为法。宠虽〔传〕(傅)文法〔三〕,然兼通经籍,奏议温邃,号为名相。子忠,字伯〔始〕〔四〕,传家业,〔收〕才能甚有声誉〔五〕。
〔一〕 钮永建曰:“陈宠传‘太尉 ’作‘司徒’。按鲍永传,永平十七年,昱代王敏为司徒。建初四年,代牟融为太尉,六年薨。是昱先为司徒,终于太尉。章怀注引东观记云,时司徒辞讼久者至数 十年,比例轻重,非其事类,错杂难知。昱奏定辞讼比七卷,决事都目八卷,以齐同法令,息遏民讼也。考陈宠传,宠辟司徒鲍昱府,时司徒辞讼久者数十年,事类 混错,易为轻重,不良吏得生因缘。宠为昱撰辞讼比七卷,决事科条,皆以事类相从,昱奏上之。据此则昱为司徒时所上辞讼比七卷、决事都目八卷,即陈宠所撰, 昱之辟宠,其在司徒府无疑。纪文作太尉,误。”
〔二〕 据东观记、范书补。
〔三〕 据黄本改。
〔四〕 据范书补。
〔五〕 据范书补。
五月辛卯,大赦天下。
壬辰,河东恒山崩〔一〕。
〔一〕 续汉五行志与袁纪同,而范书殇帝纪作“垣山崩”。洪亮吉以为恒山在上曲阳,不属河东,应如殇纪作“垣山”为是。其说是。按续汉郡国志,河东郡有垣县,县有王屋山。注引博物记曰:“ 山在东,状如垣。”则垣山即垣县王屋山。
六月丁未,太常尹勤为司空。
诏曰:“自夏以来,阴雨过节,思惟愆失,深自克责。新遭大忧,接以未和,彻膳摈服,庶有益焉。其减太官、上方诸服御靡丽难成之物。”
丁卯,诏免掖庭宫人六百余人皆为庶人。
尚敏上疏陈兴广学校曰〔一〕:“臣闻五经所以治学为人,五经不修,世道陵迟,学校不弘,则人名行不广。故秦以坑儒而灭,汉以崇学而兴。所以罔罗 天下,统理阴阳,弥纶治道,而示民轨则也。光武中兴,修缮太学,博士得具,五人五经〔二〕,各叙其义,故能化泽沾洽,天下和平。自顷以来,五经颇废,后进 之士,趣于文俗,宿儒旧学,无与传业。由是俗吏繁炽,儒生寡少。其在京师,不务经学,竞于人事,争于货贿。太学之中,不闻谈论之声;从横之下,不睹讲说之 士。臣恐五经六艺,浸以陵迟;儒林学肆,于是废失。所以制御四夷者,以有道德仁义也。传曰:‘王者之臣,其实师也。’言其道德可师也。今百官伐阅,皆以通 经为名,无一人能称。孔子曰:‘无而为有,虚而为盈,难乎有恒矣。’〔三〕自今官人,宜令取经学者,公府孝廉皆应诏,则人心专一,风化可淳也。”
〔一〕 尚敏,范书无传,不详邑里生平,此疏仅见袁纪。
〔二〕 范书儒林传序曰:“于是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总领焉。”袁纪作“五人五经”当有脱误。
〔三〕 见论语述而。
于是诏曰:“易称‘天垂象,圣人则之’。又云 ‘圣人之情见于辞’〔一〕。然则文章之作,将以幽赞神明,变畅万物。秦燔诗书,礼毁乐崩。大汉之兴,拾而弘之。至乎元康、五凤之间〔二〕,英豪四集,文章 焕炳,六经之学,于斯为盛。自顷以来,学者怠惰,遂以陵迟,宜令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逸大儒,硕德高操,以劝后进。”
〔一〕 易系辞曰:“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
〔二〕 元康、五凤皆宣帝时年号,公元前六五年至前五四年间。汉书儒林传曰:“初,书唯有欧阳,易杨,春秋公羊而已。至孝宣世,复立大小夏侯尚书、大小戴礼、施、孟、梁丘易、谷梁春秋。”
初,陈留李充三征不至,由是征充为博士,俄迁侍中。车骑将军邓骘屈己礼之〔一〕,尝设酒馔,请充及朝大夫。酒酣,骘曰:“幸得讬椒房,位上将, 幕府初开,欲延天下英俊,君其未闻?”充曰:“将军诚能招延俊乂,以光本朝,不为难矣,但患不为耳!”因说海内隐士,颇不合,骘举炙〔啖〕充曰〔二〕: “君宜及温食之。”充受炙掷地曰:“说士之乐,甘于啖炙。 ”遂拂衣而出。侍中张孟谏曰〔三〕:“闻足下面折邓将军以谠言〔四〕,责之过矣,非所以光祚子孙,诚不为足下取此。”充曰:“大丈夫居世,贵行其志耳。我 躬不阅,遑恤我后〔五〕,何能为子孙计!”由是不为权贵所容,迁左中郎将。年八十三后为三老五更〔六〕,天子赐几杖,访以国政。
〔一〕 按范书此事系于永初二年十一月邓骘任大将军之后,时骘幕府初开,推进天下贤士何熙、祋讽、羊浸、李郃、陶敦等列于朝廷,辟杨震、朱宠、陈禅置之幕府。此等与袁纪骘之语正合,疑袁纪置此误。
〔二〕 据范书补。
〔三〕 范书李充传作“汝南张孟举 ”。
〔四〕 谠言,说文曰:“直言也。 ”谠音党。
〔五〕 出诗邶风谷风。言自身尚且难保,何暇顾及子孙。
〔六〕 范书李充传作“年八十八” ,惠栋引袁纪作“年八十四”,录以存疑。
秋七月辛亥〔一〕,帝崩崇德殿。
〔一〕 范书作“八月辛亥”,按七月丙子朔,不当有辛亥,当以范书为是。通鉴作“八月辛卯”,亦误。
初,清河王庆子佑〔一〕,生而有神光、赤蛇之异。年十岁善史书,善经传。和帝甚器之,号〔曰诸生〕(日请)〔二〕,赏赐恩宠,异于诸子。和帝 崩,殇帝在抱,太后诏留清河邸,以为储副。及殇帝崩,群臣皆为属意平原王胜。太后以前不立胜,恐为患,与车骑将军骘、虎贲中郎将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 〔骘〕持节以青盖车以迎佑于清河邸〔三〕。
〔一〕 范书章帝八王传与袁纪同,而安帝纪作“恭宗孝安皇帝讳祜”。东观记、通鉴均作 “祜”。惠栋引说文曰:“祜,上讳。”徐铉云:“安帝名也。”则袁纪作“佑”,误。今存其异文。
〔二〕 据东观记改补。
〔三〕 据范书补。
癸丑,立为长安侯〔一〕。太后诏曰:“先帝圣德淑茂,早弃天下。朕抚育幼帝,日月有望,遭家不造,仍罹凶祸。朕惟平原王素被锢疾,念宗庙之重, 思继嗣之统。长安侯佑禀性忠孝,小心翼翼〔二〕,年已十三,嶷然有成人之体。礼:昆弟之子犹子也〔三〕。其以佑为孝和皇帝嗣,即皇帝位。”
〔一〕 杨树达曰:“宣帝将立,先封阳武侯,此用其故事也。”
〔二〕 见诗大雅大明之章。
〔三〕 见礼记檀弓上,“昆”作“ 兄”。
自延平初,邓骘兄弟常在禁中,至是乃就第。
丙寅〔一〕,葬孝殇皇帝于康陵。
〔一〕 范书作九月事。按九月乙亥朔,无丙寅,当以袁纪为是。
己亥,陨石于陈留〔一〕。
〔一〕 范书作“乙亥”,是。疑袁纪上脱“九月”二字。
冬,西域诸国反。都护任尚上书求救。遣骑都尉班雄、校尉梁慬将五千人出塞〔一〕,会尚自疏勒还,与慬共保龟兹。温宿、姑墨二国将数万人围慬,月余,慬击破之,斩首数万级。道不通,慬遂留龟兹。
〔一〕 范书梁慬传作“延平元年拜西域副校尉”。按续汉百官志无西域副校尉一职。而汉书百官公卿表载西域都护属官有副校尉一职,秩比二千石,官居元 帝所置戊己校尉之上。然何以不见西域校尉一职?陈直先生汉书新证曰:“西域都护,有时称为西域校尉。”居延汉简释文所载“鄯善以西校尉吉”,即西域都护郑 吉,故都护之外不另设校尉之职。东汉始建,无暇西顾,未设都护及其属官。明帝永平十七年始置都护、戊己校尉,而未言及副校尉。按范书西域传:“ 永平末,焉耆与龟兹共攻没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吏士二千余人。”可见已设副校尉一职,且系都护之主要助手。又窦宪传载,和帝永元二年,宪曾遣副校尉阎 槃击伊吾。安帝永初初,诏罢西域都护,副校尉一职亦随之取缔。至元初六年,邓太后诏许班勇所奏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敦煌事,其职始复立。据此袁纪“校尉梁慬 ”之上当脱“副”字。
初,西域自武帝时始通,三十六国其俗颇率着城郭田畜。地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十)余里,东则接汉, 阨以玉门、阳关〔一〕。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陂〕(渡)河〔二〕,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庭 〔三〕,随北山,陂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而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四〕。
〔一〕 据汉书西域传改补,“东西六千余里”下恐尚脱“南北千余里”句。
〔二〕 据南监本改,汉书西域传作 “波河”。波,循也,与陂通。
〔三〕 据汉书西域传补。
〔四〕 据王念孙说改。
匈奴彊盛,常属役匈奴。宣帝神雀中,汉置西域都护。王莽时,数遣五威德军出西域〔一〕,车师诸国贫困,由是故叛。而(诸)都护李宗抄暴南道 〔二〕,改其国号,以疏勒为世善,姑墨为积善,或易置王侯,于是西域与中国遂绝。和帝永元中,西域都护班超遣掾甘英临大海而还,具言葱岭西诸国地形风俗, 而班勇亦见记其事,或与前史异,然近以审矣。
〔一〕 汉书西域传、王莽传均作“ 五威将王骏”。疑“德”系“将”之误。
〔二〕 汉书西域传“李宗”作“李崇”。“诸”字是衍文。
自敦煌西出玉门、阳关,涉鄯善,通伊吾(五)千里〔一〕。自伊吾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北通后部五百里,是匈奴西域之门也〔二〕。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葡萄。其北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与匈奴争车师、伊吾虚之地,以制西域。
〔一〕 范书西域传作“千余里”,袁纪之“五”字乃涉上文“吾”字而衍,故删。
〔二〕 指后部之金满城。又伊吾至前部高昌壁,范书作“千二百里”,袁纪恐脱之。
故自鄯善国治欢泥城,去洛阳七千一百里。此通车师前、后王及车且弥、旱陆、蒲类、〔移〕(条)支是为车师六国〔一〕,北与匈奴接。前部西通〔焉〕耆北道〔二〕,后部西通乌孙。汉欲隔绝西域、匈奴,必得车师,屯田伊吾。
〔一〕 车且弥,范书作“东且弥” ,汉书分作“东且弥”、“西且弥”。旱陆,汉书作“ 卑陆”,范书与袁纪同。又条支远在西海之滨,不当列入车师之国。范书作“移支”,故据以正。
〔二〕 据范书补。
焉耆治河南城〔一〕,去洛阳八千二百里。东南与山离国接,其余危须、尉黎、龟兹、姑墨、温宿、疏勒、休修〔二〕、大宛、康居、大月氏、安息、大秦、乌弋、罽宾、莎车、于阗、且〔末〕、〔拘〕弥〔三〕诸国转相通。
〔一〕 范书作“南河城”。沈家本后汉书琐言曰:“前书治员渠城。按‘南河’,汉书考证(齐召南)引此作‘南柯’,未知所据何本。”
〔二〕 黄本作“沭修”,汉书西域传作“休循”。
〔三〕 据范书西域传补。
是秦为西域〔一〕,大月〔氏国治蓝氏〕城〔二〕,去洛阳万六千三百七十里。其东南数千里通天竺。
〔一〕 此句错讹已甚,不解其意。
〔二〕 据范书西域传补。
天竺,一名身毒,俗与月氏同。临大水,西通大秦。从月氏南至西海,东至盘越国,皆身毒地〔一〕。又有别城数十,置王〔二〕,而皆总名身毒。其俗 修浮图,道不伐杀,弱而畏战。本传曰:西域郭俗造浮图,本佛道,故大国之内众数万〔三〕,小国数千,而终不相兼并。及内属之后,汉之奸猾与无行好利者●守 其中,至东京时,〔诈〕(作)谋兹生〔四〕,转相吞灭,习俗不可不慎所以动之哉〔五〕。
〔一〕 范书西域传“盘越国”作“ 磐起国”。钮永建曰:“考太平御览四夷部有磐越国,引魏书云在天竺东南数千里。又梁书海南诸国传云:中天竺国,一名身毒,从月氏、高附西,南至西海,东至磐越云云。此文正用后书语,亦作磐越,则范书作‘磐起’盖误,当以袁纪正。”
〔二〕 范书作“有别城数百,城置长。别国数十,国置王”袁纪当有脱误。
〔三〕 内与众原倒置,迳正之。
〔四〕 诈作形近而讹,故正之。
〔五〕 以上所谓本传语乃东观记西域传之文。四库馆臣辑东观记,亦失录。
西域之远者,安息国也,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与康居,南与乌弋、山离相接,其地方数〔千里〕(百)〔一〕。西至条支,马行六〔十〕(千)日,临 〔西〕海〔二〕。暑热卑湿,出师子、犀牛、犎牛,孔雀卵大如瓮。(与西海接)〔三〕自安息西关西至阿蛮国三千四百里。自阿蛮西至斯宾国〔三千六百里〕 〔四〕。渡河西南至于罗国,有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五〕。其南乘海,乃通大秦,或数月云。
〔一〕 范书西域传作“地方数千里 ”,袁纪误“千”为“百”,下又脱“里”,皆正之。
〔二〕 据范书改补。
〔三〕 此乃衍文,删。
〔四〕 依上下文例,据范书补。
〔五〕 据范书补。
大秦国,一名黎轩〔一〕,在海西。汉使皆自乌弋还,莫能通条支者。甘英逾悬度乌弋、山离,抵条支,临大海。欲渡,人谓英曰:“〔海〕(汉)广大 〔二〕,水咸苦不可食。往来者逢善风时,三月而渡;如风迟则三岁〔三〕。故入海者皆赉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具问其土 俗。
〔一〕 班书作“犁靬”,范书作“ □鞬”,三载互异。
〔二〕 据范书改。
〔三〕 范书作“二岁”。
大秦地方数千〔里〕〔一〕,四百余城,小国役属者数〔十〕(
千)〔二〕。〔石〕(户)为城郭〔三〕,别置邮亭,皆垩塈之;有松柏诸 木、百草,民俗力田,作种植,树蚕桑。国王髡头而衣文绣,乘辎軿、白盖〔小车〕(山中)〔四〕,出入击鼓,有旌旗幡帜,起宫室,以水精为柱,及余食器。王 所治城,周环百余里,王有五宫,各相去十里。平旦至一宫听事,止宿;明旦复至一宫,五日一遍而复还。常使一人持囊随王车,民欲有言事者,即以书投囊中,王 至宫散省,分理其枉直。各有官曹,又置三十六相〔五〕,皆会乃议事。王无常人,国中有灾异,风不时节,辄放去之,而更求贤人以为王,〔放〕者 终无怨〔六〕。多金银、真珠、珊瑚、琥魄、琉璃、金缕、罽绣、杂色绫、涂布,又有细布,或言水羊毛,野蚕茧所作。会诸香煎以为苏合,凡外国诸珍异皆出焉。 以金银〔为钱,银〕钱十当金钱一〔七〕。与天竺、安息交市于海中,其利十倍。其民质直,市无二价,谷食常贱,国内富饶。邻国使到其界首者,乘驿诣王都,至 则廪以金钱。
〔一〕 据范书补。
〔二〕 据陈澧校改。
〔三〕 据范书改。
〔四〕 据范书改。
〔五〕 范书“相”作“将”。
〔六〕 据范书补。
〔七〕 据范书补。
及安帝元初中,日南塞外檀国献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又善跳丸,能跳十丸。其人曰:“我海西人。”则是大秦也。自交州塞外檀国诸蛮夷相通也,又有一道与益州塞外通。
大秦人皆粗长大,平正若中国人,故云外国之大秦,而其国中常自言是〔中〕国一别〔一〕。其王常欲通使于汉奉贡献,而安息欲以汉缯丝与之交市,故遮不得令通。及桓帝建初中〔二〕,王安都遣使者奉献象牙、犀角、玳瑁,始一通焉〔三〕。
〔一〕 “国中”原作“中国”。陈璞曰:“魏志注引魏略,作其人长大,平正似中国人而胡服,自云本中国一别也。”今据以改补。
〔二〕 建初乃章帝年号,范书作“ 延熹”,是。
〔三〕 安都,罗马帝国皇帝安东尼,范书作“安敦”。
其长老或传言其国西有弱水,近日入所矣。又云从安息陆道绕海北行,出西〔海〕至大〔秦〕(海)〔一〕,人相连属,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署〔二〕, 终无盗贼惊。而有猛虎、师子遮食行者,不有百余人赉其器,辄害之,不得过。又言旁国渡海飞桥数百里,所出奇异玉石诸物,多谲怪不经,故不述云。
〔一〕 据范书改补。
〔二〕 范书“署”作“置”。
西南极矣山离,还自条支,东北通乌弋山离,可百余日行。而乌弋山离、罽宾、莎车、于置、宁弥诸国相接〔一〕,远者去洛阳二万一千里,近者万余里焉。
〔一〕 宁弥,班书作“扜弥”。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庆薨,谥曰孝王。
庆善为威容,进止可观。自被废黜,常居慎密,在宫省,语不及外。和帝为太子,与庆相亲,入则共室,出则同舆。及即位,政之大小,与庆议之。庆逾 益畏慎,夙夜战栗。每当朝会,辄服候〔一〕,且常谓左右曰:“我诚一国王,车马器物亦足已矣。”内以论议,外以说左右,其一绝名此〔二〕,皆此类也。
〔一〕 范书章帝八王传言庆“每朝谒陵庙,常夜分严装,衣冠待明”。
〔二〕 疑“此”系“位”之误。
初,宋贵人冢上无祠堂,庆每露祭,未尝不流涕。和、殇二帝崩,庆常居倚庐,哭泣哀恸,遂以发病。病困,谓舅宋衍曰:“清河土地下湿,欲乞骸骨于 贵人冢傍下棺而已。朝廷大恩,犹当有屋宇,子母并食,魂灵不暴露,死复何恨!”乃上书求葬于樊濯中贵人冢旁,不听。庆将薨,叹曰:“不惜死也,但恨不见上 为贵人报雠耳!”因泣不能自胜,左右皆流涕。既薨,使司空持节护丧事〔一〕,赐龙旗九旒,虎贲百人,仪比东海恭王。分清河封庆小子为广川王〔二〕。
〔一〕 范书作“使司空持节吊祭,车骑将军邓骘护丧事”。时司空,尹勤也。
〔二〕 按范书庆小子名常保。
后汉孝安皇帝纪上卷第十六
永初元年(丁未、一〇七)
春正月癸酉,大赦天下。
青、兖、豫、徐、冀、并六州民饥。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诏公卿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
夏四月,太傅张禹为安乡侯,太尉徐防为龙〔乡〕(节)侯〔一〕,司空尹勤为傅亭侯〔二〕,车骑将军邓骘为上蔡侯,城门校尉悝为〔叶〕(业)侯〔三〕,虎贲中郎将弘为西平侯,黄门郎阊为西华侯,食邑各万户。骘奉节亲迎,增封三千户。骘逃避使者,诣阙上书固辞,乃许。
〔一〕 据范书及续汉郡国志改。
〔二〕 范书陈宠传作“福亭侯”。
〔三〕 据范书及续汉郡国志改。
五月戊寅,荧惑逆行守心。本志以为后周章谋废帝之应也〔一〕。
〔一〕 四库馆臣辑东观记,谓天文志全阙,实未考此“本志曰”也。此“本志”,非东观记无以应之。袁纪另一引,见卷十八,片言只语,弥足珍贵。又按 尚书孔疏,引蔡邕天文志曰:“言天体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浑天。宣夜绝无师说,周髀术数具在,考验天象,多所违失,故史官不用。惟浑天者, 近得其情,今史所用候台铜仪,则其法也。 ”则今天文志可考者三条也。
立寿光侯并为北海王〔一〕。
〔一〕 范书安帝纪“并”作“普” 。
甲戌,长乐卫尉鲁恭为司徒。
是时诏书令〔麦秋〕得案验薄罪〔一〕。恭上疏谏曰:“诏书忧万民,而郡国〔讬〕(记)言劳来贫民〔二〕,多为烦扰,逮证一人,有疑罪,延及良人 数十人〔三〕,上逆时气,妨废农功。案易消息,四月干卦用事,经曰‘干以美利利天下’。又曰‘时乘六龙以御天’。五月姤卦用事,经曰‘后以施命诰四方’。 君以夏至之日,止四方行者,助阴气也。况于逮召考掠,扰百姓哉!月令‘孟夏断薄刑’,谓正罪,不欲令久系,不谓可考正罪法也。故出轻系,明不欲拘之也。月 令周世所造,而所据皆夏之时也,所变者唯正朔、衣裳、牺牲、徽号、器械而已〔四〕。易曰‘潜龙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也〔五〕。又曰‘驯致其道,至坚冰 也’ 〔六〕,言五月微阴起,至十一月坚冰至也。十一月中孚曰〔七〕:‘君子以议狱缓死。’可令疑罪皆详议其法,大辟之罪,极尽冬月乃断其狱。其立春在十二月中 者,勿以报囚〔八〕。”诏从之。
〔一〕 据范书鲁恭传补。
〔二〕 讬记形近而讹,范书作“讬 ”。
〔三〕 据龙溪精舍本补“延”字。蒋本原阙,黄本作“近”,误。
〔四〕 李贤曰:“夏以建寅为正,服色、牺牲、徽号、器械皆尚黑。殷以建丑为正,尚白。周以建子为正,尚赤。周以夜半为朔,殷以鸡鸣为朔,夏以平旦 为朔。祭天地宗庙曰牺,卜得吉曰牲。徽号,旌旗之名也。器械,礼乐之器及甲兵也。”黄本下有 “不可变易者也”句,乃衍文,故蒋本阙而不录。
〔五〕 见易干卦。
〔六〕 见易坤卦。
〔七〕 范书作十二月中孚,误。标点本从袁纪以正之。
〔八〕 范书鲁恭传“月令周世所造 ”以下,乃邓太后诏令公卿会议时恭之奏文,袁纪合二奏为一。
爵太后邓氏母新野君〔一〕。
〔一〕 此乃六月事。
西羌叛,车骑将军邓骘率师击之。
是时水雨屡降,灾虐并生,百姓饥馑,盗贼群起。于是策免太尉防、司空勤〔一〕。太傅禹称疾告退。
〔一〕 徐防于九月庚午以灾异、盗贼免。三公以灾异免自防始。辛未,尹勤以水雨漂流免。袁纪月份多脱。
丙戌,死罪以下及亡命赎罪各有差。
庚寅,太傅张禹为太尉,太常周章为司空。
十月,倭国遣使奉献。
初,上立,非大臣意也。司空周章谋诛邓骘兄弟,废太后及上,立平原王为帝。事发觉。
十一月丁亥,司空周章有罪自杀。颍川太守张敏为司空。
十二月,郡国十八地震。李固曰:“地者阴也,法当安静。今乃越阴之职,专阳之政,故应以震动。” 太后摄政之应也。
骑都尉王仁将兵迎〔慬〕(悝)将吏还入塞〔一〕,遂弃西域。都护任尚抵罪。
〔一〕 范书梁慬传“王仁”作“王弘”以迎滞留龟兹之梁慬,此误作“悝”,故正之。
二年(戊申、一〇八)
春,京师旱〔一〕,太后亲幸洛阳狱省罪囚系。
〔一〕 范书安帝纪作五月之事。
夏四月甲寅,濮阳阿城中失火〔一〕,燃杀三千余人。
〔一〕 范书安帝纪作“汉阳城中灾 ”。按续汉五行志作“汉阳阿阳城中失火”。又据郡国志汉阳郡有阿阳城,则袁纪“濮阳”系“汉阳”之误,又“阿”下脱“阳”字。
冬十一月,车骑将军邓骘与羌战平襄,羌诈降,既而复叛,侵掠边郡,吏民死者无数,并叙遂虚。
十二月,征车骑将军邓骘还京师,遣使者迎拜骘为大将军,诏大鸿胪亲迎,中常侍郊劳以乘马、束帛。于是悝为执金吾,弘为屯骑校尉,阊为步兵校尉〔一〕。
〔一〕 “步”蒋本阙,黄本作“捕 ”误,现据学海堂及龙溪精舍二本补。
郎中颍川杜根与同署郎共谏太后不宜久摄政,太后怒以绢囊盛根〔等〕于殿〔一〕,扑杀之。谏者皆以被扑死〔二〕,根先知〔名〕(召),司扑者阴共 为意,乃使执扑者不加力〔三〕,既毕,皆载出城外。根以扑轻得免,逃窜宜城山中,为酒家佣积十年余。天子知根等忠,普告天下,使录其子孙,根乃自出。公车 征,转迁至济阴太守,以德让为政,移风易俗。
〔一〕 据范书补。
〔二〕 黄本“谏者”上有“其”字,蒋本以为衍而阙之。
〔三〕 根与同署郎同时被收,岂能未卜先知必受扑刑,而私召司扑者密议?范书“召”作 “名”,甚是,据以正。
是岁郡国十地震〔一〕。
〔一〕 范书、续汉五行志均作“郡国十二”。
三年(己酉、一〇九)
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大赦天下,赐公卿已下天下男子爵各有差。
骑都尉任仁将兵讨叙州〔一〕。
〔一〕 讨叙州金城郡西之先零羌。
三月,京都饥,人相食。癸巳,司徒鲁恭以灾异策罢〔一〕。
〔一〕 范书安帝纪“癸巳”作“壬寅”。又恭传作“以老病策罢”。观袁纪下文,恐当以恭传为是。
恭再为宰相,掾属至卿大夫者数十人。恭门下耆生或望恭为之论议〔一〕,恭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不有乡举乎?”终无所言。学者受业,必躬核 问难,道成,然后谢遣之。学者曰:“鲁公谢与议论,不可虚得也。”谦退不伐,有善终不自显,是以在位不以亮直称。自为三公,常称病不视事。上辄遣小黄门问 疾,喻令强起者数矣。至是,遂称疾笃,赐钱二十万。年八十余,终于家。赐至厚,以两子为郎。
〔一〕 范书“门下耆生”作“耆旧大姓”。通鉴从袁纪。
弟丕,字叔陵〔一〕。以笃学质直称,仕至侍中、三老。章帝初,对策曰:“政莫先于从民之所欲,除民之所恶,先教后刑〔二〕,先近后远。君为阳, 臣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京师为阳,诸夏为阴;男为阳,女为阴;乐和为阳忧苦为阴。各得其所则和调,精诚之所发,无不感浃。吏多不良,在于贱德而贵 功,欲速,莫能修长久之道〔三〕。
〔一〕 惠栋曰:“东观记作平。隶法,丕平字相类,未详孰是。李充传亦作平。”王先谦曰:“丕,亦作平,就伪为平耳。”王说是。
〔二〕 荀子宥坐篇:“孔子曰:‘ 不教其民而听其狱,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罪不在民也。嫚令谨诛,贼也;今生也有时,敛也无时,暴也;不教而责成功,虐也。 已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书曰“义刑义杀,勿庸以即,予维曰未有顺事”,言先教也。’”
〔三〕 论语子路曰:“欲速则不达。”
古者贡士,得其人者有庆,不得其人者有让〔一〕,是以举者务力行。选举不实,咎在刺史二千石。书曰:‘天工,人其代之。’〔二〕观人之道,幼则观其孝顺而好学,长则观其慈爱而能教,设难以观其谋,烦事以观其治,穷则观其所守,达则观其所施,此所以核之也。
〔一〕 李贤注引尚书大传曰:“古者诸侯之于天子,三年一贡士,一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有功者,天子赐以车服弓矢,号曰命。诸 侯不贡士,谓之不率正,一不适谓之过,再不适谓之傲,三不适谓之诬。诬者,天子绌之。一绌以爵,再绌以地,三绌而爵地毕也。”按史记范雎传曰: “范雎任郑安平,使击赵。郑安平为赵所围,急,以兵二万人降赵。应侯席稿请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于是应侯罪当收三族。秦昭王恐伤 应侯之意,乃令国中:‘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则可知秦人行古贡士“不得其人有让”之道。昭王赦应侯乃法外超恩,仅为特例。汉初,诏举贤良方 正,州郡察孝廉秀才,亦贡士之方也。武帝元朔元年冬,有司奏议:“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武帝可之。而选举不实亦受坐。 有削户者,若汉书陈汤传,张勃举汤,司隶奏汤无循行,勃遂以选举不实,坐削户二百。有贬秩者,如严延年传:延年坐选举不实贬秩。又有免官者,如百官公卿表 曰:执金吾韩立、御史大夫张谭并坐选举不实免。甚至有因此而被刑者,如功臣表曰:山阳侯张当居坐为太常择博士弟子故不以实,完为城旦。光武中兴,亦行其 道,其诏曰:“自今以后,审四科辟召,及刺史二千石察茂才尤异孝廉之吏,务尽实覆,选择英俊、贤行、廉洁、平端于县邑,务授试以职。有非其人,不习官事, 书疏不端正,不如诏书,有司奏罪名,并正举者。”袁纪言左雄任尚书时,郡国守相坐举者百余人。然所举得人,则亦有劳来之制。范书胡广传注引续汉书曰:“故 事:孝廉高第,三公及尚书辄优之,特劳来其举将。”时胡广由法雄举为孝廉,至京师试章奏,广为天下第一,故公府特下诏书劳来雄。但武帝以降,选举多非其 人,言官多议之,至东汉时尤甚,所谓古贡士之道,名存而实失之远矣。然鼓励举才,并制定法律予以保证,得其人者有庆,失其人者有罚,不失为秦汉人事制度中 之有益经验,至今尚足借鉴。
〔二〕 见书皋陶谟。注曰:“人代天理官,不可以天官私非其才。”
民多贫困者急,急则致寒,寒则万物多不成,去本就末,奢所致也。制度明则民用足,刑罚不中则于名不正。正名之道,所以明上下之称,班爵号之制〔一〕,定卿大夫之位也。
〔一〕 困学纪闻卷十三翁元圻注引袁纪,“爵号”作“爵禄”,不知所据何本。
狱讼不息,在争夺之心不绝。法者,民之仪表也,法正则民悫。吏民凋弊,所从久矣。不求其本,浸以益甚。吏政多欲速,又州官秩卑而任重,竞为小功,以求进取,生凋弊之俗。
救弊莫若忠,故孔子曰:‘孝慈则忠。’〔一〕治奸诡之道,必明慎刑罚。孔子曰:‘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二〕〔说〕以犯难,民忘其死〔三〕。死且忘之,况使为礼义乎?”
〔一〕 见论语为政。
〔二〕 见孝经三才章。
〔三〕 据严可均校补。
丕后为青州刺史,迁拜赵相,门徒数百人,吏民爱之。赵王尝欲避疾便时,止于学宫〔一〕,丕不听。王上书自言,诏下丕。丕上言曰:“礼,诸侯薨于路寝,大夫卒于适室〔二〕,死生有命,本无偏旁可避者。学宫传先王之礼乐,教化之处,不宜妨塞之。”诏书从之。
〔一〕 便时,杨树达曰:“前书外戚传云‘便时上林延寿门’。颜注:‘取时日之便也。 ’潜夫论浮侈篇云:‘巫祝鼓舞事神,以欺诬细民,荧惑百姓。疾病之家皆易恐惧,至使奔走便时,去离正宅。’‘便时’或称‘避时’,史记吕不韦传:‘太后诈 卜,当避时徙居宫雍。’汉书天文志:‘太皇太后避时昆明东观’是也。或称‘避疾’,汉书游侠原涉传:‘ 有道涉所知母病避疾在里宅者,涉即往候’是也。或称 ‘避衰’,论衡辨崇篇:‘宅盛即留,衰则避之。’晋书庾翼传:‘自武昌移镇襄阳,议者谓其避衰也。’范书来历传:‘皇太子惊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 圣舍。’皆‘避疾便时’之事。故‘避疾’下不连‘便时’为读,非也。”又“学宫”,王先谦言官本范书作 “学官”是,黄本亦作“学官”,而汲古阁本范书与蒋本同。恐当以王说为是,今存其异文。李贤曰:“学官者,学舍也。”下同。
〔二〕 礼记丧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大夫、世妇卒于适寝。”注曰:“言死者必皆于正处也。寝、室通耳,其尊者所不燕焉。君谓之路寝,大夫谓之适寝,士或谓之适室。”
丕每论难,称曰:“〔说〕经者〔一〕,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可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力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彰也〔二〕。”
〔一〕 据范书补。
〔二〕 据范书补。
夏四月丙寅,大鸿胪夏勤为司徒。
以用度不足,令吏人入钱谷为关内侯。以上林、广成苑可垦辟者与贫民。
五月丙申,立乐安侯子延平为清河王〔一〕。
〔一〕 乐安侯,范书安帝纪作“乐安王”章帝八王传曰:“千乘王伉薨,子宠嗣。永元七年,改国名乐安,是为夷王。”袁纪作“侯”,误。
六月,乌桓寇代郡。
秋七月,太后有疾,左右请祷,以人为代。太后闻之怒,即敕掖庭令:“何故有此不祥之言?自今已后,但谢过而已,不得复有此言。”
冬十月,南单于擅叛。行车骑将军大司〔农〕(马)何熙将兵征擅〔一〕,擅降。
〔一〕 据范书梁慬传及华峤书改。又范书“擅”作“檀”。
十二月辛酉,郡国九地震,有星孛于天苑。
四年(庚戌、一一〇)
春二月,匈奴寇常山。
于时西北有事,民饥,国用不足。大将军邓骘欲弃叙州,专务北边,曰:“譬家人 衣坏,取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郎中虞诩说太尉张禹曰〔一〕:“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禹曰:“奈何?”诩曰: “先帝开土辟境,而今弃之,此不可一也;弃叙州即以三辅为塞,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谚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二〕烈士武臣出叙州,土风壮猛,便 习兵事。今羌胡所以不过三辅为腹心之害者,以叙州在其后也。叙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阵,不避危亡,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 汉也。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庶人安土,不肯迁徙,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怨恨。卒然起谋,以图不轨,因天下之饥弊, 乘海内之虚弱,豪杰相聚,量才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不能当。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 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三〕。”禹曰:“意不及此,微君大计几败。然则计将安出?”诩曰:“所忧与明公异,恐叙州一旦有嚣、述 之变,宜且罗其雄杰,收其冠带,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其勤,内以散其谋,计之长者。”从之。
〔一〕 范书虞诩传作“说李脩”。按安帝纪及张禹传,禹永初元年秋更拜太尉,永初五年以阴阳不和策免,与虞诩传亦相抵牾。通鉴从袁纪。陈璞曰:“范 书作‘说李脩’是也。”钮永建曰:“疑虞诩之说在永初五年,纪文类叙于永初四年,后人遂妄改张禹也。”按邓骘于四年冬罢,则非五年事明矣。陈、钮二说均 非。当以袁纪为是。
〔二〕 李贤曰:“说文曰:‘谚,传言也。’前书曰:‘秦汉以来,山东出相,山西出将。’秦时郿白起,频阳王翦。汉兴,义渠公孙贺、傅介子,成纪李 广、李蔡,上邽赵充国,狄道辛武贤,皆名将也。丞相则萧、曹、魏、邴、韦、平、孔、翟之类也。”按关西近羌胡,可武备,善骑射,诗秦风子戎曰: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皆行。”尚武之风,自古已然。而关东乃诗书礼乐之乡,诸子百家之说,多兴于此,故出文人谋士。贤所举者即萧何、曹参、魏相、邴 吉、韦贤、平当、孔光、翟方进也。
〔三〕 惠栋曰:“言如疽之食肉,浸淫腐溃而无止极也。”
俄而,诩迁朝歌长。时朝歌多盗贼,连年不解。亲旧皆劳吊之曰:“得朝歌可哀也!”〔一〕诩笑曰: “难者不避,易者必从〔二〕,君之节也。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坚利,此乃吾立功之秋,怪吾子以此相劳也。”诩谒河内太守马棱〔三〕,棱曰:“君儒者,当谋 谟庙堂,乃在朝歌,甚为君忧之!”诩曰:“此贼犬羊相聚,以求温饱耳,明府无以为忧。”棱曰:“何以言之?”对曰:“贼去敖仓不过千里,不知取以为粮; 青、冀流人前后连属,不知略以为众;出入河山守阨塞,此为断天下之右臂〔四〕。今则不然,此无大计之效也。”于是诩悉罢戎兵,而设方略,即时皆平。
〔一〕 范书“可哀”作“何衰”,可、何古通用。黄本作“何”。
〔二〕 范书作“事不避难,志不求易”。疑袁纪“必从”亦当作“不从”为是。
〔三〕 棱乃棱之俗字。李贤曰:“ 棱字伯威,援族孙也。”
〔四〕 李贤曰:“右臂,喻要便也。”胡三省曰:“余谓右臂之说祖张仪。”按战国策赵策张仪说赵王曰:“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魏称为东蕃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夫断右臂而求与人斗,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无危,岂可得哉! ”胡说近是。
乙亥,诏曰:“自建初元年徙边者各归本郡,没入为官奴婢者免为庶人〔一〕。
〔一〕 官原作“宫”,据黄本迳改之。
三月,西羌寇汉中。
戊子,杜陵园火。
夏四月丁丑,大赦天下。
新野君有疾,太后与上亲幸其第,宿止连日。太尉张禹、司徒夏勤、司空张敏固谏,乃还。甲戌,新野君薨。太后制齐衰,上缌麻,赠送礼一依东海恭王,司空持节护丧事,骘等皆弃官行服。服除,有司奏骘等复辅政,固请乃止,非朝廷大议不闻。
元初中,悝、弘、阊并卒,未大敛,天子并封爵,太后辄不许。太后、上制服,新野君赠赗甚厚,使九卿护丧事〔一〕。悝子广宗袭爵为叶侯,弘子广德为西平侯,封京子宝为安阳侯〔二〕,骘子凤为侍中。
〔一〕 范书邓骘传曰:弘卒于元初二年,但白盖双骑,门生挽送。悝、阊皆卒于元初五年,均薄葬。时新野君已死多年,岂能赠赗!亦无九卿护丧之事。袁纪误。
〔二〕 范书作“封京子黄门侍郎珍为阳安侯”。安阳、阳安均属汝南郡,未知孰是。沈钦韩曰:“京子于夷安侯珍为从祖,不应同名。”则当以作“宝”为是。
初,都护任尚致凤马,及尚坐事,槛车征,凤惧其及己。私属中郎马融宜在台阁〔一〕。事发觉,凤先自首,骘乃髡妻及凤,上疏谢罪。
〔一〕 按范书邓骘传,任尚致凤马为一事,尝与尚书郎张龛书,属郎中马融宜在台阁别为一事,袁纪“私”上恐脱“尝”字,又“中郎”当是“ 郎中”之误倒。
新野君薨后,太后〔谅闇〕(崩上)〔一〕,见白首者,未尝不流涕,宗族耆老皆加亲礼,读书至孝子事亲、丧亲之礼,尝废书嘘欷。
〔一〕 据陈澧校改。
太后久执朝政,从〔兄〕(子)乐安侯康内惧盛满〔一〕,数上书谏宜崇公室,抑损私权,言甚切至。太后怒,康迺讬病不朝,太后使家旧〔婢〕往问之 〔二〕初,外给使以宫中婢年长者为“中夫人”〔三〕,因自以通,康曰:“汝非我家婢也?何自谓中夫人!”婢闻之怒,因言托病不逊,遂免康官,遣归国,绝康 属籍。
〔一〕 黄本无“子”字。按康乃邓珍之子,与太后为从兄妹。禹传注亦曰:“康,太后从兄。”蒋本误补“子”,今正。又胡三省曰:“案范书邓禹传,明帝分禹国为三,封其三子,季子珍为夷安侯。康以珍之子绍封,‘乐安’当作‘夷安’。”胡说是。
〔二〕 据袁纪下文文意补。
〔三〕 范书作“中大人”,通鉴从范书。
五年(辛亥、一一一)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蚀之。本志以为正旦,王者听朝之日也。是时太后摄政,天子守虚位,不得行其号令,盖阳不克之象也。
乙巳,太尉张禹以灾异策罢〔一〕。
〔一〕 范书安帝纪作“己丑”。
闰月戊戌,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及至孝与众卓异者。
冬,谒者刘珍上言曰:“窃见永平初虎贲中郎将梁松言‘皇太后宜入庙与陛下交献,以彰至孝之心’。孝明皇帝务遵经典,使公卿、博士议,时太傅邓禹 奏宜如松言,光烈皇后于是入庙。惟皇太后圣德通灵,与神合契,宜入宗庙如光烈皇后故事,率礼复古,垂示万代。”事下公卿,佥曰:“宜如珍言。”
六年(壬子、一一二)
春正月甲寅,皇太后初亲祭于宗庙,与皇帝交献,大臣命妇相礼仪〔一〕。
〔一〕 范书安帝纪、皇后纪均系此事于七年春正月庚戌。李贤案:东观、续汉、袁山松、谢沈书、古今注并云六年正月甲寅谒宗庙,此云七年庚戌,疑纪误也。今按袁纪亦复为一证,足明范书之误。
夏四月乙亥〔一〕,司空张敏以久病策罢。太常刘恺为司空。
〔一〕 范书作“乙丑”。徐绍桢曰:“四月癸酉朔。纪有己卯,为七日,又有乙丑,在己卯前,疑乙亥之误。”徐说是。
五月丙寅,群吏复秩,赐爵有差。
丁卯,封邓禹、冯异等后九人为列侯。
六月辛巳,大赦天下。
丙申,河东水变色,皆赤如血。本志以为邓太后摄政之应也。
七年(癸丑、一一三)
春,郡国十八地震。
夏四月丙申晦,日有蚀之。
元初元年(甲寅、一一四)
春正月甲子,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笃癃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贞妇帛,人一匹〔一〕。
〔一〕 原“帛人”倒置,据范书迳正。
三月己卯,日南地坼,长一百余里〔一〕。
〔一〕 范书安帝纪作“二月”,通鉴同之,而“己卯”作“乙卯”。续汉五行志同袁纪。沈家本曰:“按上文书正月甲子,下文书三月癸酉,甲子与己卯相 距十六日,似此文二三月乃月之讹。然续志所书,日月相同,恐三月癸酉日食为衍文,而此文己卯为第二个己卯,与甲子相距七十六日,故得书三月也。 ”可知袁纪是。
夏四月丁酉,大赦天下。诏三公、卿士举敦厚质直各一人。
九月辛未,大司农司马苞为太尉。
冬十月戊子朔,日有蚀之。
是岁郡国十五地震。
(高句丽王宫数寇幽部……句丽由是服焉)〔一〕
〔一〕 本段九十二字移至下卷建光元年十二月末,详见其注。
二年(乙卯、一一五)
春,以郡国被灾,赈粟贫民。自上即位至于是年,颇有水旱之灾,百姓饥馑,每岁遣使者开仓赈饥民。
三月癸亥,京都大风拔树。
夏四月丙午,立皇后阎氏,河南荥阳人畅之女也。畅有五男二女,长男显及术、景、曜、昆,长女迎,次姬即后也。以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立为皇后。畅为长水校尉。
太尉司马苞薨。
秋七月,西羌犯境,右扶风太守种皓,南安太守杜佐击之,皆被害〔一〕。
〔一〕 范书西羌传曰:诏遣左冯翊司马钩行征西将军,督右扶风仲光、安定太守杜恢、北地太守盛包、京兆虎牙都尉耿溥、右扶风都尉皇甫旗等,合八千余人,遂并北击之。光等违钩节度,中伏并没。又按种皓传,皓顺帝时始任凉州刺史治羌事,不当及此难。东观记作“种光”,恐与范书之“仲光”为一人。又两汉无南安郡,恐系安定之误,“杜佐”即范书之“杜恢”,东观记亦作“杜恢”。袁纪皆误。
九月壬午晦,日有蚀之。
冬十月,中郎将任尚将兵屯三辅。怀令虞诩说尚曰:“使君奉国威灵,讨捕叛羌,兵出巳久,而未有伏诛者。三州屯兵二十万,民弃农桑,户无聊生。于 此上闻,诚窃危之。”尚曰:“忧惶久矣,不知所出。”诩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今虏皆骑,马尤良,一日之间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故所以旷日而无功也。为君计者,莫如罢郡兵,令二十人共市一马,民出数千钱得免甲胄,去行伍,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 掩截〔一〕,其道自穷。便民利事,大功必立。”尚从之,大破羌戎,余种悉降。上问:“何从发此计?”尚表之受于怀令虞诩,由是知名。
〔一〕 胡三省曰:“尾者,随其后而击之也。掩,袭也;截,邀也。”
诩有将帅之任,乃迁武都太守。羌数千人于陈仓、崤谷欲遮道击诩。诩乃宣言上书请兵,兵至乃发。虏闻之,将谓实然。乃晨夜进道,时冬月多雪,使骡 驴居首,人随其后,日行百五、六十里,敕吏士作两灶,日增之。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三十里而戒不虞。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 “虏多吾少,势不相敌,缓行即为虏所及,故兼道取疾,若舌之避齿耳。虏见吾灶多,谓郡兵来迎,追吾必迟。孙膑见弱,吾欲见强,势固不同也。”
诩既到,郡兵不满三千人。虏众万余人,攻赤亭,诩便出战,敕曰:“吾言强弩发,于是小弩先发。” 虏以为弩力极不能至,即皆解弛。乃使强弩射之,发无不中,虏前行溃,乘胜追之,杀百余人。诩谓掾吏曰: “何如?”皆谢曰:“所不及。”明日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四转无已,虏不知其数,谋将退。诩乃分数百兵险要处设伏,虏果引去,迎击大破之。 于是羌畏伏,武都遂安。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民三千余户,郡以富实。
冬十一月庚申,郡国十一地震。
十二月庚戌,司空刘恺为司徒,光禄勋袁敞为司空。
三年(丙辰、一一六)
春二月,郡国十地震。
夏四月壬寅,封皇后父阎畅为北宜春侯。
冬十一月丙戌,初听大臣行三年丧。
郡国九地震。
四年(丁巳、一一七)
春二月乙巳,日有蚀之。九江太守以闻。
乙卯,大赦天下。
壬戌,武库火。
夏四月戊申,司空袁敞薨。
敞字〔叔〕(升)平〔一〕,少有节操,及在朝廷,廉洁无私。坐子与尚书郎张俊交通,漏泄省中语,策罢。敞不阿权势,失邓氏旨,遂自杀,朝廷隐之。敞死,葬以公礼,复位其子。
〔一〕 范书作“字叔平”,叔草书与升字似,袁纪误作“升”,今正。
五月丁丑,太常李〔郃〕(咸)为司空〔一〕。
〔一〕 按李咸灵帝时始入三公,今据范书改。
五年(戊午、一一八)
秋七月丙子,诏有司申旧令,崇节俭,嫁娶送终,不得奢侈。
八月,鲜卑寇代郡。
是岁郡国十四地震。
六年(己未、一一九)
春正月乙巳,京都、郡国三十二地震〔一〕,水泉涌出,坏城郭宇舍,压杀人。
〔一〕 按正月甲子朔,无乙巳日。范书、续汉五行志均作“二月”,是。又二书均作“郡国四十二”,亦与袁纪异。
三月庚戌〔一〕,初祀六宗于国北,仪比太社〔二〕。
〔一〕 三月癸亥朔,无庚戌。续汉祭祀志作“庚辰”,是。
〔二〕 续汉祭祀志曰:“安帝即位,元初六年,以尚书欧阳家说,谓六宗者,在天地四方之中,为上下四方之宗。以元始中故事,谓六宗易六子之气日、 月、雷公、风伯、山、泽者为非是。”按六宗之说,纷纭错杂,详见刘昭注,然终不得其要领。洪亮吉曰:“案昭七年左氏传,晋侯问伯瑕,曰:‘何谓六物?’对 曰:‘岁月日时星辰六宗,当即此六物。’以古证古,较诸家稍直捷也。”洪说近是。
夏五月,京师旱。
七月,鲜卑入塞。
冬十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一〕。郡国八地震。
〔一〕 范书、续汉志均作“戊午朔 ”,是。
是岁,北单于与车师后部王攻敦煌长史索班,杀之。遂略有北道,逐太守曹宗。宗请兵击匈奴,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司〔马〕(空)班勇议曰 〔一〕: “愚以为边境者,中国之唇齿,唇亡则齿寒,其理然也。先帝命将征伐,旷引年岁,然后西域内属,边境获安。宗不度当时之宜,自见有丧败之负,欲举兵荒外,以 要功名,是为始祸倡兵〔二〕,其患难量也。今府藏未充而当远出师,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臣愚以为不可许。敦煌郡旧有营兵三百人,今宜复置 之。西域长史屯楼兰〔三〕,楼兰西当焉耆、龟兹,是则周游一处,而所制者多也。”公卿皆从勇议。
〔一〕 据范书改。司马者,军司马也。
〔二〕 定公十三年左传曰:“晋国有命,始祸者死,为后可也。”
〔三〕 楼兰,即鄯善也。
勇习边事,有筹策,于是以勇为西域长史。顷之,勇发鄯善、车师前部王兵击后部王,大破之,捕得后部王、匈奴使者,将至索班所没处斩之,传首洛阳。
永宁元年(庚申、一二〇)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为皇太子。大赦天下。赐公卿已下金帛;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癃笃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贞妇帛,人一匹〔一〕。
〔一〕 “粟人”、“帛人”原皆误倒,今正之。
己巳,立济北王子苌为乐城王,立河间王子翼为平原王。
苌骄淫失度,冀州刺史举奏苌罪至不道。尚书侍郎岑宏议以为“
非圣人不能无过,故王侯世子生〔一〕,为立贤师傅以训导之,所以目不见 〔恶〕(异)〔二〕,耳不闻非,能保其社稷,高明令终。苌少长藩国,内无过庭之训〔三〕,外无师傅之道,血气方刚,卒受荣爵,几微生过,遂陷不义。臣闻周 官议亲,蠢愚见赦,苌不杀无辜,以谴诃为非,无赫赫大恶,可裁削夺,损其租赋,令得改过自新,革心向道。”〔四〕诏贬苌为临湖侯。
〔一〕 范书孝明八王传注引袁纪“ 世”作“太”,当系章怀避唐讳所改。
〔二〕 据范书孝明八王传注引袁纪改。
〔三〕 论语季氏曰:“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四〕 按范书注引袁纪“岑宏”作 “冷宏”。又李贤曰:“按黄香集,香与宏共奏,此香之辞也。”
袁宏曰:昔王侯身能衣而宰设服,足能行而相者导进,口能言而行人称辞,闲之有礼,辅之有物。少而习之,长而不改,和睦之性,与教而淳,淫僻 之心,无由得生。若纵而任之,不为师保,恣其嗜欲,而莫之禁御,性气既成,不可变易,情意流荡,不可收复。故动之凶德,而国殄身亡也。
六月,羌寇张掖〔一〕。
〔一〕 原误置“秋七月”条后,今移正之。
秋七月乙丑〔一〕,日有蚀之。酒泉太守以闻。
〔一〕 范书及续汉五行志均作“乙酉朔”,袁纪误。
十一月〔一〕,司徒刘恺固疾策罢。太常扬震为司徒。
〔一〕 范书安帝纪作“十二月”。
后汉孝安皇帝纪下卷第十七
建光元年(辛酉、一二一)
春正月,高丽寇玄菟。
二月辛亥〔一〕,大赦天下。
〔一〕 范书安帝纪作“癸亥”。按二月壬子朔,不当有辛亥,袁纪误。
三月辛巳〔一〕,皇太后邓氏崩。癸未,大敛,封大将军骘为上蔡侯〔二〕。丙子,葬和熹邓后〔三〕。
〔一〕 范书安帝纪作“癸巳”。
〔二〕 复申永初元年之命。
〔三〕 范书作“丙午”,续汉书亦同。按是月辛巳朔,无丙子日,袁纪误。
初,上少号聪明,故太后立之。后有不可意,上乳母王圣知之,见太后久不归政,恐有废置意。中常侍、黄门郎李闰为上伺候,及后崩,因言邓悝兄弟尝从尚书邓防取废帝故事〔一〕,谋欲立平原王为帝。
〔一〕 范书“邓防”作“邓访”。
五月庚申〔一〕,有司奏故〔执〕金吾悝〔二〕、屯骑校尉弘、步兵校尉阊大逆无道,宜追夺爵土,以明褒贬。遂免悝子广宗、弘子广德等爵,宗族皆免 归本郡。以骘不豫谋,徙封沙罗侯〔三〕。行道为郡县所逼,骘与凤自杀,广宗、骘从弟遵、〔豹〕(约)皆自杀,〔四〕唯广德母与阎后同产故得免。以乐安侯康 贤而有行,征为太仆卿。
〔一〕 是月庚辰朔,无庚申。范书作“庚辰”,是。
〔二〕 据范书补。
〔三〕 范书邓骘传作“罗侯”。注曰:“罗,县,属长沙郡。”
〔四〕 范书除遵、豹外,将作大匠邓畅亦一同自杀。
初,河间孝王子蠡吾侯翼与诸王子朝京师〔一〕,邓太后善翼之为人也,封翼为平原王,因留京师。及太后崩,上以翼谋图不轨,窃窥神器,乃贬翼复蠡吾侯〔二〕。
〔一〕 据范书章帝八王传言,汉顺帝永建五年,因翼父开上书愿分蠡吾县以封翼,帝许之,始为蠡吾侯。此时为诸侯王之子也。袁纪误。
〔二〕 范书作“贬为都乡侯”,是。
封中常侍李闰、江京为列侯,赏发邓氏之谋也。
大司〔农〕(徒)朱宠〔一〕,骘之所举,乃肉袒舆榇上疏曰:“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宗庙有主,王室是赖。功成身 退,让国逊位,历世外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之佑〔二〕,宜蒙谦约之报〔三〕。横以宫人单辞〔四〕,事不可信。骘等父母群从,不以寿终,尸丧流离,逆天威 人。宜皆还葬,宠其遗孤,以答亡魂。”
〔一〕 据范书改。
〔二〕 易坤文言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三〕 易谦卦曰:“鬼神害盈而福谦。”又曰:“劳谦君子有终吉。”
〔四〕 胡三省曰:“两造不备,又无征左者为单辞。”
安帝初,天灾疫,百姓饥馑,死者相望,盗贼群起,四夷反叛。骘等祭节俭,罢力役,推贤进能,尽心王室,故天下赖以复安。乃被诛责,其事闇昧,众庶多称其冤。上既闻之,又感宠之言,乃切诏州郡,还骘等丧,葬于旧茔,使使祠以中牢〔一〕,诸从兄弟归京师。
〔一〕 中牢,即少牢,以羊豕为牲,诸侯礼也。见礼记王制。
袁宏曰:“夫吉凶由人〔一〕,而存亡有地,择地而处,君子所以无咎也。长木之摽,其势必颠〔二〕,势极故也。势极则受患,故无全物焉。然则 贵盛之极,倾覆之所由也,外戚则尤甚焉。得之不以至公,宰割之日久也。夫人君之势,非不高且极也,置君于无过之地,万人莫之计。人臣则不然,比肩而立,相 与一体也,操大权于天下,万物之所恶也。周公且犹狼狈,而况其余乎〔三〕?夫凭宠作威,以取倾覆,理用等矣。若乃推心向善,而不免闇昧之诛,所处之地危 也。死而不异二者,自处之道,然未达择地之方。昔楚人三世杀其君,将立王子搜,搜逃之丹穴。楚人承以玉舆,熏之以薪,乃出。〔四〕故曰王子搜非恶为王,恶 其为己患也。然则外戚之患也,非徒一己焦烂,而历代贵宠,未有不患其为患〔五〕,岂不哀哉!”
〔一〕 襄公二十三年左传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
〔二〕 哀公十二年左传曰:“长木之毙,无不摽也。”
〔三〕 史记鲁周公世家曰:“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周公奔楚。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反周公。”
〔四〕 事见庄子让王篇,“楚人” 作“越人”。袁纪误。
戊申,有司奏尊清河王为孝德皇帝,左姬为孝德皇后,宋贵人为敬隐皇后。左姬,犍为武阳人。父坐事,姬与姊妹俱入掖庭〔一〕。和帝时,诏分宫人赐诸王,以姬〔与〕(为)清河孝王〔二〕。姬有令色,王绝重之,生孝安帝。
〔一〕 范书言左姬伯父圣坐妖言伏诛,左姬字小峨,与其姊大娥没官为婢,入掖庭。
〔二〕 据范书改。
于是天子始亲万机。尚书陈忠以为首政之初,宜征天下隐逸。乃诏公车以玄纁征南阳冯良、汝南周燮,皆称疾不至。
良字君卿〔一〕,少为县吏,从尉迎督邮。良耻冢役,因毁其车马,坏其衣冠,绝迹远遁。妻子见败车坏衣,皆以猛兽所食,遂发丧制服。良至犍为,从师受业十余年〔二〕,还乡里。虽处幽闇,必自整顿,非礼不动,乡里以为师。举贤良、方正、敦朴皆不行。
〔一〕 东观记,范书皆作“字君郎 ”。
〔二〕 按范书周燮传言良师乃犍为武阳人杜抚。杜抚虽于乡里授弟子千余人,然后应东平王苍之辟,至永平五年苍就国始归。不久复辟太尉府,建初中,卒 于公车令职。传言良年三十入蜀,七十余岁卒。若以永平元年抚应辟计,至建光元年,近百岁矣;以建初元年计,亦八十余年,良岂能于蜀从抚受学达十余年之久! 袁纪不言其师之名,恐其亦疑焉。
燮字彦祖,敦诗书,非法不言,所与交游者不过数四人,室家相待如宾客,化行乡党,举孝廉茂才,公车再征,皆不就。
上新听政,开谏诤路。尚书陈忠以直言为名,而人主不能容,乃上书通广帝意曰:“臣闻人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言。忠臣尽蹇蹇之节〔一〕,不畏逆 耳之诛。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二〕,孝文嘉袁盎人豕之喻〔三〕,世宗纳东方朔宣宏之正〔四〕,孝元容薛广德自刎之谏〔五〕。陛下崇宽厚之德,推宋景 之诚〔六〕,引咎责躬,咨访群吏。言事者新蒙采录,显列二台〔七〕,必承风而靡,争效切直,如有管窥愚见,妄陈得失,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宜优游宽容, 以遵四帝之绪也。”
〔一〕 易蹇卦曰‘王臣蹇蹇’。蹇通謇,履正居中,正直敢言之意。
〔二〕 史记张丞相传曰:“昌尝燕时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周昌项,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周昌。”
〔三〕 史记袁盎传曰:“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长布席,袁盎引郤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 禁中。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适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 适所以祸之。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于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四〕 汉书东方朔传曰:武帝为窦太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内董偃,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淫乱之渐,其变为篡,是以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庆父死而鲁国全,管蔡诛而周室安。”上曰:“善。”又世宗乃武帝庙号,宣帝本始二年所议定。
〔五〕 汉书薛广德传曰:元帝酎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 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光禄大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 邪!”乃从桥。
〔六〕 史记宋微子世家曰:“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景公 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岁。’景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于是候之,果徙三度。”
〔七〕 范书陈忠传曰:言事者,杜根、成翊世也。皆陈忠所荐者。时杜根为侍御史,成翊世为尚书郎。胡三省曰:“汉制:尚书、御史皆曰台。 ”
秋七月己亥,大赦天下〔一〕。
〔一〕 范书作“己卯”。时改元建光,故赦天下。按己卯为朔日,己亥乃第二十一日,未知孰是。
八月甲子,故司徒刘恺为太尉。
九月戊子,上幸卫尉冯石〔府〕,〔赐〕(上)宝剑、玉玦〔一〕。(冬十二月)丙申,乃还宫〔二〕。
〔一〕 据范书冯鲂传改补。
〔二〕 安帝幸冯石府不过十许日,岂能住长达三月之久。戊子至丙申,乃九天。“冬十二月”四字衍文也。
己丑,郡国三十五地震〔一〕,坏城郭,压杀人。本志以为安帝不明、宫人与王圣专权之应也。
〔一〕 续汉五行志作“九月己丑” ,正与袁纪合。范书安帝纪作“
冬十一月己丑”,陈璞据以改袁纪 “冬十二月丙申”为“冬十一月丙申”,误也。
鲜卑寇玄菟。
庚子,绝大臣行三年丧〔一〕。尚书陈忠上疏曰:“昔先王孝治天下,始于爱亲,终于哀戚〔二〕。上自天子,至于庶人,尊卑贵贱,其义一也。夫人生 三年,乃免父母之怀〔三〕,先圣缘情,着其节制。故曰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四〕。周室陵迟,礼制衰废,蓼莪之人作诗自伤曰:‘瓶之罄矣,惟罍之耻。 ’〔五〕言己不得终竟子道者,亦上之耻也。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六〕,合于致忧之义〔七〕。建武初,拨乱之世,国政草创,人伦未厚,鲜循 三年之丧,以报顾复之恩〔八〕,礼义之废,实由于此。然仁道无远弘之即,是故籍田之科起于太宗〔九〕,孝廉之贡发于孝武,〔十〕郊祀之礼定于元、成〔十 一〕,三雍之序备于永平〔十二〕,大臣送终,于今乃章,圣功美业,于是乎在。孟子有言:‘老以及老,幼以及幼,天下可运于掌。’〔十三〕臣愿陛下登高北 望,以井陵之思揆臣子之心〔十四〕,则海内群生得其所。”上不从。
〔一〕 元初三年初听大臣行三年丧,至此复断绝之。
〔二〕 孝经序曰:“昔者明王以孝理天下也。”开宗明义章曰:“
夫孝始于事亲。”丧亲章曰:“生事爱敬,死事哀感,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陈忠之言,皆本于此。
〔三〕 惠栋曰:“马融论语注云:子生三岁,为父母所怀抱。”
〔四〕 见宣公元年公羊传。
〔五〕 出诗小雅蓼莪。其言瓶小而尽,罍大而盈,讽王不以财富恤贫济弱,民不得尽子道,示王之耻也。
〔六〕 汉书高祖本纪师古注曰:“ 告者,请谒之言,谓请休耳。或谓之谢,谢亦告也。” 又哀帝纪师古注曰:“宁谓处家持丧服。”汉书扬雄传注引应劭曰:“汉律以不为亲行三年服不得选举。”又哀帝纪绥和二年六月诏曰:“博士弟子父母死,予宁三 年。”程树德汉律考曰:“按陈忠传:元初三年有诏大臣得行三年丧,建光中尚书复奏请绝告宁之典,如建武故事着于令。刘恺传云:“旧制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 丧,由是内外众职并废丧礼。是终汉之世,士人小吏得行三年丧,大臣二千石例不得行也。”
〔七〕 论语子张曰:“曾子曰:‘ 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马融曰:“言人虽未能自致尽于他事,至于丧亲,必自致尽。”
〔八〕 徐天麟曰:“两汉丧服之制,虽不合于古礼,然士大夫至孝出于天性者,未尝不服三年之丧。在西都则公孙弘、原涉、河间王良:在东京则桓荣、韦 彪、铫期、鲍昂及东平王敞、东海王臻兄弟,皆事亲尽爱,送终竭哀。二史书之,以为罕见,所以贬时俗之不能尽其通丧也。”又诗小雅蓼莪曰:“父兮生我,母兮 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蓼莪者,子长大之状貌。陈忠上文所言“蓼莪之人作诗”,亦指此诗。
〔九〕 太宗,文帝庙号也。文帝二年诏曰:“农,天下之本也,其开藉田也。”袁纪“藉 ”作“籍”,二字可通。又范书“科”作“耕”。
〔十〕 孝武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师古曰:“孝谓善事父母者。廉谓清洁有廉隅者。”
〔十一〕汉书韦贤传末引司徒掾班彪曰:“汉承亡秦绝学之后,祖宗之制因时施宜。自元、成后学者蕃滋,贡禹毁宗庙,匡衡改郊兆,何武定三公,后皆数复,故纷纷不定。何者?礼文缺微,古今异制,各为一家,未易可偏定也。考观诸儒之议,刘歆博而笃矣。”
〔十二〕事见前明帝纪上卷永平二年史文。
〔十三〕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上,前两句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十四〕李贤曰:“井陵,帝父母陵在,陵在清河,故北望也。”
袁宏曰:古之帝王所以笃化美俗,率民为善者也。因其自然而不夺其情,民犹有不及〔者〕〔一〕,而况毁礼止哀,灭其天性乎!
〔一〕 据通鉴卷五十引袁纪补。
冬十月,羌寇张掖、武威。
十二月,高句丽围玄菟。
是岁宫死,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辽东、乐浪三郡兵出击之。议者以为可许。尚书陈忠曰:“ 前者宫桀恶,光不能讨。今自死,宜遣使者吊问,因责让宫时所犯,告以赦令,不加诛责,取其后善。”后之。句丽由是服焉〔一〕。
〔一〕 按范书东夷传,宫死于建光元年,通鉴亦同,而袁纪却置此段于上卷元初元年。按陈忠传,其任尚书在刘恺任司徒之后。据安帝纪,刘恺元初二年始 代夏勤为司徒,故元初元年不可能有陈忠任尚书谏伐高句丽事。又袁纪此事之前有“是岁郡国十五地震”句,同一段不可能有两个“是岁”重出,且之后高句丽仍多 次进犯,非“服焉”,至延光元年七月高句丽王始乞降,足明袁纪此记系误置,今移正之。
延光元年(壬戌、一二二)
春,夫余王遣兵助玄菟,使贡献。
三月丙午,大赦天下。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笃癃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贞妇帛,人三匹。
夏四月,京师地震〔一〕。
〔一〕 范书安帝纪作“京师郡国二十一雨雹”,续汉五行志作“延光元年四月,郡国二十雨雹”。三书各异。按陈忠之书“近以地震策免三公” 及“犹有风雷之变”句,当是先有地震,复有雨雹。
癸巳,司空陈褒以灾异免。
于是犹有风雷之变,有司复以追究三公。尚书仆射陈忠上书曰:“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一〕。故(天子)三公入则参议政事〔二〕,出则司察 群后。然王者虚己,待以殊礼,在舆为轼,在坐为起〔三〕。汉典旧事,丞相所总,靡有不听。今之三公,有古之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之任,重 于三公,凌夷已来,其渐久矣。近以地震策免司空,今言者复欲切让三公,以解天意。臣愚闇窃信宋景克己之诚。孝成皇帝时,妖星守心,纳贲丽之说,令丞相方进 自裁,卒不蒙其福〔四〕。以此况之,是非之分,具可详见。今尚书奏事,有所请造,及决天下罪法不依故事者,宜使左右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古典之义,下 防威福之专,置方圆于规矩,审轻重于权衡,诚国家之典,万世之法也。”忠意在褒崇大臣,待下以礼,九卿疾病,使者临问,加赐钱帛,皆忠之议也。迁尚书令、 司隶校尉。
〔一〕 见论语八佾孔子对鲁定公之语。
〔二〕 “天子”系衍文,删。
〔三〕 李贤引汉旧仪曰:“皇帝见丞相起,谒者赞称曰‘皇帝为丞相起立’,乃坐。皇帝在道,丞相迎,谒者替称曰‘皇帝为丞相下舆立’,乃升车。”
〔四〕 事见汉书翟方进传。时贲丽为郎,善为星,见荧惑守心,言大臣宜当之,故成帝赐策迫方进自杀,以塞天责。
初,忠父太尉宠守正,不事诸邓,故忠不得志于其门。及邓氏被诛,众庶多冤之,而忠数上书,陷成其恶。奏劾司农朱宠。太子之废〔一〕,诸名臣来历等守阙固争,忠又劾奏,当世以此讥忠。
〔一〕 太子,即顺帝刘保,永宁元年立,延光三年废,事见下文。
五月庚戌,宗正刘授为司空。
秋七月癸卯,京师地震〔一〕。
〔一〕 范书、续汉志“京师”下均有“郡国十三”四字,袁纪恐脱。
庚申〔一〕,高句丽王乞降。
〔一〕 本作“庚辰”。七月癸卯朔,无庚辰,据四部丛刊本迳改。
八月,羌寇叙州〔一〕。
〔一〕 范书作“七月”时事。
戊子,阳陵寝殿火。本志曰:弃法律:逐大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谓火失其性而为灾也。今发于先陵,此天子将变象也。若曰:“不当废太子以自翦,如火不当害先陵之寝也。”
辛卯,黄龙见九真。
九月戊申,郡国二十七地震〔一〕。
〔一〕 范书作“九月甲戌”,续汉志同袁纪。按是月壬寅朔,不当有“甲戌”,范书误。
冬十月,鲜卑寇雁门、定襄。
十一月,鲜卑攻〔太〕(九)原〔一〕。
〔一〕 东汉无“九原”。范书作“ 太原”,据改。
二年(癸亥、一二三)
春正月,敦煌太守张珰上书陈边事曰:“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宜弃,今亲践其土地,乃知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谨陈西 域三策:今北虏呼衍王等展转蒲类、秦海左右,可发张掖、酒泉属国之吏士、义从,合三千五百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 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部)供其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一〕。如亦不能,则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 计也。”
〔一〕 四郡,指河西四郡。蒋本误作“部”,据黄本改。
尚书陈忠上疏曰:“臣闻八蛮之寇,莫甚北虏。汉兴,高祖窘平城之围〔一〕,太宗屈供奉之耻〔二〕。故孝武忿怒,深惟久长之计,命遣虎臣浮河绝 漠,穷其虏庭。当斯之时,黔首陨于狼望之北(山),中国弊于庐山之壑〔三〕,府库殚竭,杼轴空虚,算至车船,赀及六畜〔四〕。夫岂不怀虑久故也,遂规酒 泉、敦煌四郡,以隔南羌〔五〕,开三十六国,妻以公主,以断其右臂。是以单于孤特,窜遁远藏。至于宣、元,遂备蕃臣,关徼不闭,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 可以威服,难以化洽。西藏内附日久,区区东望,叩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北 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连。如此,河西四郡危逼,不得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赀之费发矣。今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先世苦心勤 劳之意。方今边郡守御之具不精,内郡武卫之备不修,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慰劳民吏,外无威示百蛮,蹙国减土,经有明戒〔六〕。臣以为敦煌宜 置校尉,案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三十六国。建屯益兵,宣扬雷风,冀以折冲万里,震怖匈奴。”于是从之。
〔一〕 汉初,匈奴南侵,高祖率军进击,被困于平城白登,后纳陈平之谋,侥幸解围而归。事见史记匈奴传。
〔二〕 汉书贾谊传载谊疏曰:“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故言其耻。
〔三〕 “山”据范书西域传删。又范书“中国”作“财币”。
〔四〕 李贤曰:“武帝时”国用不足,算至车船及六畜,言皆计其所得以出算。轺车一算,商贾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六畜无文。以此言之,无物不算。”算,税也,一百二十钱为一算。此系资产税。
〔五〕 蒋校曰:“以隔南羌,一本作以隔两羌。”而“南”字阙而不刊。黄本作“两羌” ,龙溪精舍本作“戎羌”。按汉书西域传赞、范书西域传均作“南羌”,以羌在四郡之南故也。四郡如利刃,直插匈奴及婼羌之间,截断了他们联系。作“两”,作 “戎”皆误,故迳补“南”字。
〔六〕 诗大雅召旻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圣为野王君,圣女婿刘瑰为朝阳侯。
司〔徒〕(空)扬震诣阙上书曰〔一〕:“臣闻高祖与群后约,非功臣不得封。攻城野战,弃身沙漠,降服百蛮不羁之虏,然后得受茅土。故经制父死子 继,兄亡弟及〔二〕,所以别亲疏,殊适庶,尊国体,重继嗣,防淫篡,绝奸谋,百王不易之道。天子(不)专封,封有功;诸侯(不)专爵,爵有德〔三〕。今瑰 无他功德,但以配阿母女,既忝位侍中,一时之间,超至封侯。稽之旧制〔四〕不合经义,行人喧哗,百寮不安。臣诚知言与罪俱,辞与辜会,忝当台翰之任,故不 敢不尽言之。”上不从。
〔一〕 前明言刘方为司空,下文有言“司徒杨震为太尉”,此作“
司空”,误也,故正之。范书、通鉴均系此事于建光元年未改元之前。
〔二〕 见昭公二十二年公羊传。
〔三〕 据范书及通鉴删。
〔四〕 范书杨震传作“不稽旧制” 。
又为阿母起第舍,震复上疏曰:“臣闻古者三年耕,有一年之储;九年耕,有三年之储。故尧之遭洪水,民无菜色。传曰:‘国无三年之储,非其国也。’〔一〕故丰年知礼,凶年减除。臣伏念灾害发起,弥以滋甚,百姓空虚,不能自赡。重以羌虏抄掠,二边云扰〔二〕,战斗之役,至今未息,兵甲军粮,恒不足 给,殆非社稷安宁之术。伏见兴起津城门内第舍〔三〕,雕缮之饰,穷极巧妙,使者将作,转相逼促,盛夏土王,攻山采石,百姓布野,农民废业。臣闻‘上之所 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四〕。怨叛之民,不可复使。故曰‘ 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五〕。”上不从。
〔一〕 见庄公二十八年谷梁传。其文曰:“国无九年之畜曰不足,无六年之畜曰急,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又淮南子主术篇曰:“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储。”,亦三年一储之意也。
〔二〕 范书、通鉴均作“三边云扰 ”,胡注曰:“三边,东、西、北也。”
〔三〕 李贤曰:“洛阳南面西头门也。”
〔四〕 见庄公三十一年谷梁传。“ 叛”作“怼”。注曰“怼,恚恨也。”
〔五〕 见论语颜渊有若对哀公问。
冬十月辛未,太尉恺久病罢,司徒杨震为太尉。
是时京都、郡国三十七地震〔一〕。
〔一〕 范书安帝纪作“京师及郡国三地震”。续汉志作“京都、郡国三十二地震”。未知孰是。
三年(甲子、一二四)
春二月丙寅〔一〕,上与太子行幸泰山,复济阳今年田租。
〔一〕 范书安帝纪作“丙子”。
戊子,凤皇集济阳,赐见者帛二十匹,凤皇所过亭部,无出今年租。赐天下男子爵二级。
壬辰,祠五帝于汶上明堂。
戊戌,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一〕。
〔一〕 按戊戌上当脱“三月”二字。
遂幸东平、魏郡、河内。
壬戌,太尉杨震策免。
初,河内人赵腾诣阙上书陈得失〔一〕,收考治,诏下狱。震隐其狂直,上疏曰:“臣闻尧、舜之朝,设直谏之鼓,诽谤之木〔二〕,盖欲辟广四门 〔三〕,开直言之路,〔博〕(转)采负薪〔四〕,尽贤愚之情也。乞全腾性命,以纳□荛之言〔五〕。”不从。腾竟死于都市。中常侍樊丰等由是共称赞震,腾死 之后深用怨怼。乃策免,收震印绶,遣归本郡。到洛阳沈亭〔六〕,震顾诸子,谓门生曰:“
人非金石,死者士之常。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樊丰之狡猾而不能诛,恶□女王圣之倾乱而不能禁,知帑藏虚竭,赏赐不节而不能实,何面目见日月!身死之日,但杂木为棺,勿漆,布单衣,才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祀。”遂仰鸩而死。
〔一〕 赵腾,范书作“河间男子” 。钮永建曰:“袁纪盖涉上河内而误。”
〔二〕 李贤曰:“帝王纪曰: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
〔三〕 书舜典曰:“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乃广致众贤,极视听于四方之意。
〔四〕 据范书改。又李贤曰:“负薪,贱人也。”详见“□荛”之注。
〔五〕 诗大雅板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注曰:“刍荛,薪采者。”疏曰:“我有疑事,常询谋于刍荛薪采者。以樵采之贱者,犹当与之谋,况我与汝之同寮,得弃其言也!”
〔六〕 沈亭,东观记作“雒阳都亭 ”。范书标点本作“城西几阳亭”,汲本、殿本作“夕阳亭”,续汉书亦然。未知孰是。
震字伯起,弘农华阴人也。博学无所不究,数十年不应州郡之命,众人谓晚暮,而震志业逾笃。年过五十乃应州郡之命。大将军邓骘闻而辟之,以为贤, 举茂才,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当之郡,道经昌邑,故茂才王密为昌邑令〔一〕,谒见,至夜怀金十斤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也。”密曰:“暮 夜无知者。”震曰:“君知,我知,天知,地知〔二〕,何故无知?”密惭愧而出。震言行不媿于心,皆此类也。
〔一〕 乃震任荆州刺史时所举之茂才。
〔二〕 东观记、续汉书、范书“地知”均作“神知”。
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长者或谏,令为开产业,震曰:“使后世称曰清吏子孙〔一〕,以此遗之,不亦贵乎!”及为公卿,敦古守朴,推其诚心,每言事不为文辞,意在匡主〔疾〕(绝)奸而已〔二〕。子秉以义正知名。
〔一〕 东观记、范书均作“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疑袁纪传写中“清白”误倒,复又妄改“白”为“曰”。
〔二〕 据黄本、南监本改。
袁宏曰:夫生而乐存,天之性也;困而思通,物之势也;爱而效忠,情之用也。故生苟宜存,则四体之重不可轻也;困必宜通,则天下之欲不可去 也,爱必宜用,则北面之节不可废也。此三涂者,其于趣舍之分,则有同异之辨矣。统体而观,亦各天人之理也。是以君子行己业,必所讬焉。
古之道术,有在于此者:明夷隐困而不耻,箕子之心也〔一〕,璩宁闻其风而悦之〔二〕;舍否之通,利见大人,微子之趣也,〔三〕叔孙通闻其风 而行之〔四〕;谏以弼君,死而不贰,比干之志也〔五〕,杨震闻其风而守之。此数贤者,虽行其所闻,殉讬不同,皆终始之道,而不内媿于心者也。是以圣人知天 理之区别,即物性之所讬,混众流以弘通,不有滞于一方,然后品类不失其所,而天下各遂其生矣。
〔一〕 易明夷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又史记宋微子世家 曰:“纣为淫泆,箕子谏,不听。人或曰:‘ 可以去矣。’箕子曰:‘为人臣谏不听而去,是彰君之恶而自说于民,吾不忍为也。’乃被发佯狂而为奴。”
〔二〕 璩宁,璩瑗也。璩同蘧。瑗字伯玉,卫大夫。论语卫灵公曰:“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三〕 易否卦上九曰:“倾否,先否后喜。”注曰:“始以倾为否,后得通乃喜。”又史记宋微子世家曰:“纣王杀比干,囚箕子,微子曰:‘ 人臣三谏不听,则其义可以去矣。”遂行。周武王克殷,微子肉袒面缚,造于军门。武王释之,复其位如初。
〔四〕 叔孙通,秦博士。二世末,亡之薛,复事项王。汉二年,刘邦入彭城,通又降汉王,拜为博士而制汉礼仪。事见史记本传。
〔五〕 史记宋微子世家曰:“见箕子谏不听而为奴,则曰:‘君有过而不以死争,则百姓何辜!’乃直言谏纣。纣怒,遂杀比干,刳视其心。”
然君子之动,非谋于众也〔一〕,求之天地之中,款之胸怀之内,苟当其心,虽杀身糜躯,未为难也。苟非其志,虽举世非之而不沮也。
〔一〕 商君书更法篇曰:“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夏四月戊辰,光禄勋冯石为太尉。
五月,南单于左〔日〕(尸)逐烧当郡部扶渠当等反〔一〕。
〔一〕 范书南匈奴传“扶渠当”作 “新降一部大人阿族”。又安帝纪作“南匈奴左日逐王叛”。按反者乃左日逐王所辖之新降一部,因不堪征发烦剧而反,非左日逐王叛。安帝纪失于简而致误。又袁纪之“尸”字乃“日”字之讹,正之。
秋八月辛巳,大鸿胪耿珍为大将军〔一〕。
〔一〕 范书作“耿宝”,恐系避讳所改。
戊子,麒麟一、白虎二同见阳翟。
九月丁酉,废皇太子保为济阴王。
太子尝有疾,避于野王君王圣第。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古与中常侍江京、樊丰及圣、永等争言相是非〔一〕,遂诬谮男等,皆幽死狱,父母妻子徙日 南。太子思恋男等,数为叹息。圣、永惧有后患,乃与京、丰共谮构太子。是时阎后宠盛,京、丰媚于阎显等,信之,遂与后共助毁太子。上召大将军、公卿议太子 应废。大将军耿珍等曰:“是不宜奉适嗣。”太常桓焉、太仆来历、廷尉张皓曰:“邴古等所议谋,太子不知。经说年未十五,过恶不在身〔二〕。太子少,宜选忠 良师友,辅以礼义。废置重事,此诚圣思所宜详审。”上使中常侍奉诏胁诸大臣,大臣皆失色。来历独固争之,上乃免历官,削爵土。
〔一〕 东观记、范书“邴古”作“ 邴吉”。
〔二〕 王先谦曰:“王补曰:‘昭公二十三年公羊传:尹氏立王子朝。何休注:尹氏贬,王子朝不贬者,年未满十岁,未知欲富贵,不当坐,明罪在尹氏。此议言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 ,盖汉时治经者旧有此说,故来历等据之,以争济阴王。’”按时济阴王才十岁。
是日,太子废。于是光禄勋〔祋〕(祝)讽〔一〕、中郎将闾丘弘〔二〕、符节令张敬、太中大夫第五颉、中散大夫曹成、谏议大夫李泰〔三〕、羽林右监孔显、治书侍御史龙调〔四〕、卫尉丞乐闱、城门司马徐崇、开封人郑安世等守阙上书,诉太子之冤〔五〕。
〔一〕 据范书、华阳国志蜀志改。
〔二〕 中郎将,范书来历传作“侍中”。
〔三〕 范书来历传作“李尤”,惠栋以为袁纪作“李泰”,误。
〔四〕 范书来历传作“龚调”。惠栋曰:“华阳国志曰:调字叔侯,巴郡安汉人,官至荆州刺史。”今按惠所引见华阳国志卷一二益梁宁三州先汉以来士女 巴郡士女,其文曰:“志士荆州刺史龚调字叔侯。”注曰:“安汉人。”后又有“文学掾龚策”,注作“垫江人”。而巴志所载官至荆州刺史者,乃龚荣也,且系垫 江人,桓帝时任巴郡文学掾。则即巴郡士女所言之“龚策”也,“策”系“荣”之误。而巴志叙安汉县,曰:“号出人士,大姓陈、范、阎、赵。”不及龚姓。按 调、荣二人,先后同时,恐不当俱官至荆州刺史,苦无旁证,未知孰是。
〔五〕 据范书所载,此上十一人皆系来历邀集守阙上书者。
癸巳〔一〕,令天下死罪减一等,徙边戍,亡命赎罪者各有差。
〔一〕 范书安帝记作“乙巳”。按癸巳在丁酉之前,而史文置于后,则当以“乙巳”为是。
辛亥,黄龙见历城。
庚申晦,日有蚀之。
冬十月壬午,凤凰见新丰。本志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时则有龙蛇之孽。”又曰:“视之不明,是谓不哲,时则有羽虫之孽。凤皇者,阳明之应也,故非明王则隐而不见。凡五色大鸟似凤皇者多为羽虫之孽。”是时上信谗,免杨震,废太子,不哲之异也。
丁亥,行幸长安,祠陵庙。
十二月乙未,黄龙见琅邪。
是岁京师、郡国二十二地震〔一〕。
〔一〕 范书、续汉志均作“二十三 ”。
四年(乙丑、一二五)
春正月壬午,黄龙二、麒麟一见濮阳。
三月戊午朔,日有蚀之。
庚申,上幸宛,当祠章陵,觉体不安。乙丑,疾笃,自宛还。征济北、河间王子年十四已下、七岁已上诣京师。进号皇后母北宜春夫人为荥阳君。丁卯,帝崩于叶,不发丧。庚午,还宫。辛未,乃发丧。
皇后与兄阎显谋,以所征济北王子北乡侯懿为帝嗣〔一〕,以阎显为车骑将军。
〔一〕 东观记、续汉书作“北乡侯犊”。通鉴从袁记、范书作“懿”。李贤曰:“盖二名。”
乙酉,北乡侯即皇帝位,太后临朝。
夏四月丁酉,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喜为太尉〔一〕,参录尚书事,故司空李郃为司徒。
〔一〕 范书安帝纪作“刘熹”,而冯鲂传与袁纪同。喜、熹可通,详见卷八赵喜注。
有司奏大将军耿珍、中常侍樊丰、野王君王圣女永下狱诛。
己酉,葬孝安皇帝恭陵。
六月乙巳,大赦天下。
冬十月丙午,蜀郡越嶲山崩,杀四百余人。
辛亥,北乡侯薨。
车骑将军阎显、中常侍江京等谋曰:“前不用济〔阴〕(北)王〔一〕,今立之,后必怨人。”乃言于太后,征济北王、河间王子,将以为嗣。
〔一〕 据袁纪上下文及范书改。
初,太子之废,居于德阳殿西钟下。中常侍黄门孙程、王成〔一〕、王国等常怀愤懑,谋欲立之。以告中常侍侯生、李闰,杀中常侍江京、陈达、刘安于 省门之外。王成以剑胁李闰曰:“太子之废,天下咸怨。今北乡早薨,安帝无嗣,太子聪明,天将启之,从我乎? ”闰许诺。成乃与闰列尚书〔令〕(将)〔二〕、仆射已下到西钟下,立济阴王为皇帝,时年十一。升云台,诏百官。
〔一〕 范书宦者传作“王康”。
〔二〕 据范书改。
显闻帝立,惧不知所为。小黄门樊登曰:“何不发兵击之。”显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景)将兵屯平朔门〔一〕。登引诗 等入省,显谓诗曰:“济阴王立,非皇太后意,玺绶在此,苟尽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诗等〔印〕曰〔二〕:“能得济阴王者封万户侯,李闰者五千户。” 诗等皆许诺:“卒被召,所将吏士少。”显使诗与登迎吏士于左掖门外。
〔一〕 据范书补“召”字,改“景 ”字。显弟景乃任卫尉,亦不需如此悬赏遣之,当是崇、景形近而致讹。又平朔门,范书作“朔平门”,而通鉴从袁记。胡三省曰:“余按百官志,朔平门,北宫北门也,恐当以宦者传为是。”
〔二〕 据范书补。
诗因归营,知事将败,乃格杀登。阎景归卫府,收兵将欲作乱。是时尚书郭镇勒兵诣阙,遇景于公车门。镇下车召景,景以刃斫镇,镇抽剑斩景。
戊午,使御史诣崇德殿,收显等亲族下狱诛,妻子徙日南。
初,上之废,阎后豫焉,议郎陈禅议以为:“太后与上无母子之恩,当废。”群臣咸以为宜。司徒掾周举说司徒李〔郃〕(咸)曰:〔一〕“昔瞽瞍常欲 杀舜,舜事之逾谨〔二〕;郑武姜谋杀庄公、秦始皇与母隔绝,感考叔、茅焦之言,修复子道〔三〕,斯皆前世之迹,书传之所美也。今诸阎新诛,太后前宫恐悲生 疾,如从禅〔议〕(
让)〔四〕,若有变异,后世归咎明公,不刊之事也。”以闻,上从之。
〔一〕 据袁纪上下文改。
〔二〕 胡三省曰:“瞽瞍使舜涂廪,而自下焚廪;使浚井,既入,从而掩之。其欲杀者屡矣,而舜事瞽瞍弥谨。书曰:‘祗载见瞽瞍,夔人斋栗。’”
〔三〕 武姜助共叔段,欲夺庄公位,公克段于鄢,闭武姜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既而悔之,纳颍考叔之谏,隧而见母。事见隐公元年左传。又秦始皇诛嫪毐,流吕不韦,迁太后于雍。齐人茅焦谏,始皇悟,复迎太后居甘泉宫。事见史记秦始皇本纪。
〔四〕 让议形近而讹,今正。
丁卯〔一〕,以王礼葬北乡侯。
〔一〕 范书作“己卯”。
辛巳,封孙程、王国等十九人为列侯。司空刘授以阿附恶逆免。
十二月,诏曰:“朕以不德,纂承洪绪。今阴阳不和,疾疫为害,思闻忠正,以匡不逮。其令三公、卿士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杨震门下人讼震之冤,天子嘉震之忠,除二子为郎,赐钱二十万。以礼改葬之日,有大鸟翼广一丈三尺〔一〕,集于柩前,低头泪出,众人莫不惊睹,葬毕,飞而冲天。
〔一〕 范书杨震传注引谢承书作“ 二丈三尺”。
甲申,少府陶敦为司空。
后汉孝顺皇帝纪上卷第十八
永建元年(丙寅、一二六)
春正月甲寅,大赦天下。赐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笃癃不能自存者粟,人五石;贞妇帛,人三匹。
辛未,皇太后阎氏崩。
辛巳,太傅冯石、太尉刘喜以阿党权〔贵〕(臣)免〔一〕,司徒李郃以疾疫策罢。
〔一〕 黄本无“臣”字,“臣”系蒋氏所加。按范书顺帝纪注引东观记作“以阿党权贵” ,故据以补“贵”字。
二月甲申,葬安思阎皇后。
丙戌,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凡三公居位或不书,史失之也。封尚书郭镇为定颠侯。
是时司隶校尉虞诩纠正邪枉,无所回避。中常侍张防等专权纵肆,诩奏免之。防遂谮诉诩等作威福〔一〕,帝怒,下诩狱。浮阳侯孙程、祝阿侯张贤等知 诩以忠获罪,乃相率请诩,上引见之,程贤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今即位而自为,何以非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无所回 避,反拘系;常侍张防赃罪明正,陷构忠良。今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宜急出诩,收防送狱,以塞天变。” 时防直上后,程叱防曰:“奸臣张防,何不下殿!”即趋东厢。上召问诸尚书,尚书贾服素与防善〔二〕,遂讽尚书奏诩,会赦,以赎罪免死〔三〕。
〔一〕 书洪范曰:“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二〕 范书虞诩传作“贾朗”。
〔三〕 范书虞诩传作“诩坐论输左校”。又曰:“诩子顗与门生百余人,举幡候中常侍高梵车,叩头流血,诉言枉状。梵乃入言之,防坐徙边,贾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诩。”
秋九月,有司奏:“浮阳侯孙程、祝阿侯张贤为司隶校尉虞诩诃叱左右〔一〕,谤讪大臣,妄造不祥,干乱悖逆。王国等皆与程党,久留京师,益其骄溢。” 诏免程等,徙为都梁侯。程怨恨,封还印绶,更封为宜城侯。
〔一〕 “诩”原误作“翻”,迳改之。
冬十月辛巳,天下囚减死一等徙戍边,亡命赎罪各有差。
丁亥,司徒朱伥以疾疫罢〔一〕,司空陶敦有罪免。光禄勋许敬为司徒,廷尉张皓为司空。
〔一〕 范书顺帝纪作永建二年七月壬午罢。按风俗通义卷五十反篇:“司徒朱伥,以年老为司隶虞诩所奏耳目不聪明,见掾属大怒,曰‘颠而不扶。焉用彼相!君劳臣辱,何用为!’”恐当以袁纪为是。
甲辰,诏曰:“朕以不德,统承大业,虐气流行,厉疾为灾,重以水潦,秋稼漂没,每州郡所出,恻然自刻。其令当输今年租者,一切勿责。”
二年(丁卯、一二七)
春二月,鲜卑寇辽东。
二月戊申,诏征南阳樊英、江夏黄琼、会稽贺纯、广汉杨厚。
英字季齐,南阳鲁阳人也。隐居教授,受业者自四方至。安帝时,博士、公车征皆不至,及于是时,又固辞疾笃,乃诏郡县礼致之。英既至,天子为设坛 席〔一〕,延问得失,拜五官中郎将。遂称疾笃,赐告归,复追下诏以光禄大夫,居在所县赐谷千斛,常以八月存问高年,时致羊酒如前世故事〔二〕。英辞让不 受,有诏喻旨勿听。
〔一〕 按因英善风角、星算、河洛七纬、推步灾异,帝遂于席前设坛,故称坛席。
〔二〕 范书樊英传作“致牛一头、酒三斛”。前世故事指礼遇江革、毛义、薛苞等,详见章帝纪上卷。
英居家有法度,笃于乡里。自陈寔之徒,少时从英。英尝卧病便坐,妻遣婢拜问疾,英下床答拜。寔问之,英曰:“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一〕。 ”又有邻人子止英家,每醉呴呼,〔英〕曰〔二〕:“ 其父临死,以相委属,故收养之。”寔常以此称之。
〔一〕 礼记哀公问篇孔子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又惠栋曰:“凡非吊丧,非见国君,无不答拜。”
〔二〕 据文意补。
公卿大臣多荐江夏黄琼之贤,于是公车征琼,至即称疾不进。有司劾以不敬,诏下县次引致,琼不得已前就征,拜侍中。贺纯、杨厚亦笃行士。
夏六月乙酉,改殡皇妣李氏,追尊曰恭愍皇后。初,皇妣以宫人得幸于安帝,而生上。阎后妒之,赐酖死,〔葬〕于城北〔一〕。上即位,左右以闻,上歔欷发哀,乃亲到瘗所,号啕断绝。
〔一〕 据范书、续汉书补。
秋七月丙戌朔,日有蚀之〔一〕。
〔一〕 范书顺帝纪、续汉志均作“ 甲戌朔”,袁纪误。
西域长史班勇请兵击焉耆,汉发河西四郡兵三千人诣勇。敦煌太守张朗有罪,欲以功自赎,即便宜领诸郡兵出塞。初,勇发诸国兵,使龟兹、鄯善自南道 入,勇将诸郡兵,率车师六国兵自北道入。会张朗乃要经自尉黎入,焉耆王请降于朗,既而不出,汉兵罢还,焉耆王卒不加诛。汉以两将不和,皆征免,故勇不论 〔一〕。
〔一〕 范书本传作“朗遂得免诛。勇以后期,征下狱,免”。
三年(戊辰、一二八)
春正月丙子,京师、汉阳地震,屋压杀人。乙未,诏曰:“京都地动,汉阳尤甚,加以比年饥馑,夙夜忯懔。群公卿士,其深思古典,有以消灾复异,救此下民,忠信嘉谋,靡有所讳。其勿收汉阳今年田租。”
秋七月丁酉,茂陵园火。
九月,鲜卑寇渔阳。
十二月乙亥〔一〕,太傅桓焉以辟召非其人免。
〔一〕 是月丙申朔,无乙亥。范书作“己亥”,是。
四年(己巳、一二九)
春正月丙寅,大赦天下。
丙子,帝加元服。赐公卿已下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笃癃不能自存者帛,人一匹。
五月,汉阳都尉献大珠〔一〕。诏曰:“海内有灾,太官减膳。都尉不宣扬本朝,而献珠求媚,今其封还。”
〔一〕 范书顺帝纪言献大珠者乃“ 桂阳太守文砻”。按东观记曰:“汉阳率善都尉蒲密因桂阳太守文砻献大明珠以求媚,今封珠还蒲密。”则献珠者实蒲密也。范书失于过简而障翳首恶也。
袁宏曰:夫饥而思食,寒而欲衣,生之所资也。遇其资则粳粮缊袍,快然自足矣。然富有天下者,其欲弥广,虽方丈黼黻,犹曰不足,必求河海之 珍,以充耳目之玩,则神劳于上,民疲于下矣。夫万物之性,非能自止者也。上之所为,民之准的也。今以不止之性,而殉准的于上,是弥而开之,使其侈竞也。古 之帝王不为靡丽之服,不贵难得之货,所以去华竞,以嘿止喧也。夫上苟不欲,则物无由贵;物无由贵,则难得之货息;难得之货息,则民安本业;民安本业,则衣 食周,力任全矣。夫不明其本而禁其末,不去其华而密其实,虽诛杀日加,而奢丽逾滋矣。
秋八月丁巳,太尉朱宠、司空张皓以阴阳不和免〔一〕。
〔一〕 东观记、范书“朱宠”均作 “刘光”。
癸酉〔一〕,大鸿胪庞参为太尉,太常王龚为司空。
〔一〕 按八月癸巳朔,无癸酉。范书作“九月癸酉”,是。疑袁纪脱“九月”二字。
冬十一月,司徒许敬策免,宗正刘〔崎〕(俊)为司徒〔一〕。
〔一〕 东观记曰:“崎字叔峻,华阴人也。”钮永建曰:“盖纪文涉字而误。”是。
朱宠字仲威,京兆杜陵人也。初为颍川太守,表孝悌儒义,理冤狱,抚孤老,功曹、主簿皆选明经有高行者。每出行县,使文学祭酒佩经书前驱,顿止亭 传,辄复教授。周旋阡陌,观课农桑,吏安其政,民爱其礼。所至县界,父老迎者常数千人,宠乃使三老御车,问人得失,百姓翕然,治甚有声。
宠以正月岁首宴赐群吏,问功曹史郑凯曰〔一〕:“闻贵郡山川多产奇士,前贤往哲,可得闻乎?”对曰:“鄙郡炳嵩山之灵,受中岳之精,是以圣贤龙 蟠,俊乂凤集。昔许由、巢父耻受尧禅,洗耳河滨,重道轻帝,遁也高跱〔二〕。樊仲父者,志洁心遐,耻饮山河之功,贱天下之重,抗节参云〔三〕。公仪、许 由,俱出阳城〔四〕。留侯张良,奇谋辅世,玄算入微,济生民之命,恢帝王之略,功成而不居,爵厚而不受,出于〔父城〕(辅成)〔五〕。胡元安体曾参之至 行,履乐正之纯业,丧亲泣血,骨立形存,精诚洞于神明,雉兔集其左右,出于颍阳〔六〕。彪义山英姿秀伟,逸才挺出,究孔圣之房奥,存文武于将坠,文丽春 华,辞蔚藻绩,出于昆阳〔七〕。杜伯夷经学称于师门,政事熙于国朝,清身不苟,有于陵之操,损己存公,有公仪之节,以荣华为尘埃,以富贵为厚累,草庐蓬 门,藜藿不供,出于定陵〔八〕。”宠曰:“太原周伯况,汝南周彦祖〔九〕,皆辞征聘之宠,隐林薮之中,清迈夷齐,德拟古人,恐贵郡之士未有如此者也。”凯 对曰:“此二贤但让公卿之荣耳!若许由不受尧位,樊仲父不屈当世,以此准之,不以远乎?”
〔一〕 功曹史,原作“公曹吏”,误。续汉百官志曰:“功曹吏,主选署功劳。”故宠询之以地方前贤往哲。
〔二〕 事见史记正义引皇甫谧高士传。详见卷五注。
〔三〕 樊仲父,即樊仲子,亦作樊穆仲。本名仲山甫,因封于樊,故亦称樊仲山父,乃周宣王时名臣。
〔四〕 公仪,公仪休也,鲁博士。详见史记循吏传。
〔五〕 据续汉郡国志及水经注改。
〔六〕 惠栋引汝南先贤传曰:“胡定,字元安,颍川颍阳人也。至行绝人,在丧,雉兔游其庭,雪霜覆其室。县令遣户曹掾排闼问定,定已绝谷,妻子皆卧在床。令遣掾以干糒就遗之,定乃受半。” 又乐正,乐正子春也。曾子弟子。礼记檀弓下曰:“乐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
〔七〕 彪义山,事迹无考。
〔八〕 杜伯夷,即杜安。范书乐恢传注引华峤书曰:“安擢为宛令,以病去。章帝行过颍川,安上书,召拜侍御史,迁至巴郡太守。而恢在家,安与恢书通 问,恢告吏口谢,且让之曰:‘为宛令不合志,病去可也。干人主以窥□,非也。违平生操,故不报。’安亦节士也,年十三入太学,号奇童。洛阳令周纡自往候 安,安谢不见。京师贵戚慕其行,或遗之书,安不发,悉壁藏之。及后捕案贵戚宾客,安开壁出书,印封如故。”
〔九〕 周伯况,周党也。周彦祖,周燮也。
宠征入为大鸿胪,拜太尉。自为宰相,数抗直言,虽为三公,卧布被,仅能覆身,食脱粟米,藜藿不厌。子弟同衣而出,并日而食。将薨,遗其子曰: “吾本寒贱诸生,才非周干,横受朝恩,位过其任,不能竭身报国,负责深重。身没之后,百僚所赙赠,一无所受。素棺殡敛,疏布单衣,无设绂冕。敛毕,便以所 有牛车,夜载丧还乡里,勿告群僚,以密静为务。”
许敬字鸿卿,汝南平舆人也。为吏有诬君者,会于县令坐,敬拔刀断席曰:“敬不忍与恶人连席。”由是知名。举茂才,除南昌令。以土地卑湿,不可迎 亲,亲老,则弃官归供养。辟司徒府,稍迁江夏、沛相〔一〕,自光禄勋入为司徒。敬以臧否为己任,仕于和、安之间,当窦、邓、阎氏之盛,直道而进,无所屈 挠。三家既败,多有染污者,敬居然自适,引谤不及己,当世以此奇之。
〔一〕 疑“江夏”下脱“太守”二字。
五年(庚午、一三0)
春正月,疏勒、大宛、莎车王遣使贡献。
夏四月,京都旱。
冬十月丙寅〔一〕,天下系囚皆免死一等,徙边戍。
〔一〕 范书顺帝纪作“丙辰”。
六年(辛未、一三一)
无事。
阳嘉元年(壬申、一三二)
春正月乙丑〔一〕,立皇后梁氏。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孤独笃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一〕 是月戊寅朔,无乙丑。范书作“乙巳”,是。
后,梁商女也。初,梁竦中子雍生商,商袭父爵为乘氏侯。商生三男四女:长曰冀,次曰不疑,次曰蒙;长女田,次〔妠〕(姬),即后也〔一〕,次阿 重。后生,有光影之祥。及长,好史书,治韩诗,大义略举,以列女图常在左右〔二〕,宗族中外咸敬异焉。商谓诸弟子曰:“我先人镇抚西河,全济生民,使免虎 口之害,所活者不可胜数,而大位不究。夫积德之报,不及其身,必流福子孙,当因此女兴邪?”选入掖庭,相工茅通见之,惊曰:“此所谓日角偃月,相之极贵, 臣未尝见之。”于是以为贵人。拜商侍中、屯骑校尉。贵人有宠,从容言于上曰:“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盖螽斯之福,则百祚之兴也〔三〕。愿陛下思天 行之普〔逮〕(达)〔四〕,均贯鱼之次序,使小妾得免罪谤之累。”于是上愈嘉之,亲宠益固。
〔一〕 范书皇后纪“姬”作“妠” 。按此乃涉阎后讳而误,故改。
〔二〕 李贤曰:“刘向撰列女传八篇,图画其像。”惠栋曰:“刘向七略别录曰:‘臣向与黄门侍郎歆所校列女传,种类相从,为七篇,以着祸福荣辱之效,是非得失之分,画之于屏风四堵。’”
〔三〕 诗国风螽斯序曰:“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又诗大雅思齐曰:“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疏曰:“大姒一人有十子,不妒忌而进众妾,则宜有百子。”
〔四〕 据续汉志及钮永建说改。说文曰:“逮,及也。”
三月庚辰〔一〕,大赦天下。
〔一〕 范书作“庚寅”。
夏四月,有司依旧制加梁商位特进,增国土。商上书让曰:“禄命过厚,受祖考多福,又讬日月末光,以斗筲之材〔一〕,乘君子之器,惧有负乘之累, 不守历世之荣。诚不如旧制,与左贤同科。”书十余上,帝辄敦喻之。商又上书让校尉曰:“臣讬椒房,被蒙荣宠,兼官二职,非材可堪。受宠战栗,惊惧惶戚,不 遑宁处,披露赤诚,敢遂狂狷。谨上屯骑校尉印绶。”上乃许焉,以特进就第,赐安车驷马。顷之,拜执金吾。
〔一〕 论语子路曰:“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斗筲,言其器小,以喻寡能少识之人。
冬十月,望都狼食数十人〔一〕。本志曰:“言之不从,则有毛虫之孽。京房易曰:‘君无道,害将及人。去之深山〔以〕全身,厥灾狼食人。’〔二〕”
〔一〕 范书作“冬十一月甲申,望都、蒲阴狼杀女子九十七人”。又续汉志作“十月中,望都、蒲阴,狼杀童儿九十七人”。而东观记作“望都、蒲阴狼杀子女九十七人,为不祠北岳所致,害加孕妇。”据此则被害人乃孕妇也。袁纪恐脱“蒲阴”二字。
〔二〕 “以”字据惠栋说补。又此乃京房易传之文。
辛酉,诏天下死罪囚减罪一等,亡命赎罪各有差。
鲜卑寇辽东。
十一月丁未,东平王敞薨〔一〕。敞有孝行,丧母,三年如礼,诏书增户五千。
〔一〕 范书作十二月事。按十一月甲戌朔,无丁未,袁纪“十一”当系“十二”之误。
是时长吏数易,去就烦费。尚书左雄上疏曰:“ 臣闻柔远能迩,莫大宁民,宁民之务,莫重用贤,是以皋繇对禹:‘贵在知人,安人则惠,黎民怀之。’〔一〕”
〔一〕 见尚书皋陶谟。“贵在知人 ”作“知人则哲”。
昔三代垂统,封建侯伯,世位亲亲,民用和睦。宗周既灭,六国并秦,坑儒泯典,革除五等,郡县设令,封冢黎民〔一〕。大汉受命,蠲免苛政,宽以三 章〔二〕,抚以因循。至于文、景,天下康乂,诚由玄靖渊默,使万民不扰也。宣帝兴于侧陋,知世所疾,综名核实,赏罚必行。刺史、守、相初拜,辄亲见问之, 观其所由,退而考察,以质其言。常叹曰:‘民所以安而无愁者,政平吏良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 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民知不久,则诈以求过。故二千石有治能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爵至封侯,公卿时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其职,民安其 业,故能降来仪之瑞,建中兴之功〔三〕。
〔一〕 汉书扬雄传引长杨赋曰:“ 封豕其士,窫窳其民。”应劭曰:“淮南子云,尧之时窫窳、封豨、凿齿皆为民害。窫窳类貙,虎爪,食人。 ”李奇曰:“以喻秦贪婪,残食其民也。”
〔二〕 刘邦初入关,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三〕 胡三省曰:“谓尹翁归、韩延寿、朱邑、龚遂、黄霸之属也。事并见宣帝纪。”
汉元至今,三百余载,俗浸雕弊,巧伪滋萌,下饰其诈,上肆其残。列城百里,转动烦数。以杀害为贤,以循理为劣,以聚敛为辨,以修己为弱。髡钳之 戮,生于睚眦;覆尸之祸,成于喜怒。视民如寇,税之如狼〔一〕。监司相望,见非不举,观政于亭传,责成于耳目〔二〕,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核实。虚诞者获 佑,束修者见黜;或因罪而致高,或处危以成名。所以天灾屡降,治道未宁,皆由于此也。
〔一〕 哀公元年左传曰:“子西曰:‘今闻夫差,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雠,而用之日新。’”又国语楚语曰:斗且语令尹子常弟曰:“ 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焉,殆必亡者也!”
〔二〕 沈钦韩曰:“言监司按部,但一过亭传而已,未尝深考其治状也。”
臣愚以为长吏理绩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丧不得去官〔一〕。其不从,王制锢之终身,虽赦令不在齿列。必竞修善政,亲抚百姓,率土之民,各宁其所。追配文宣中兴之轨,流光垂祚,永世不刊。”于是复申无故去官之禁〔二〕。
〔一〕 赵翼廿二史札记曰:“贾琮为冀州刺史,有司有赃过者,望风解印绶去。朱穆为冀州刺史,令长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及穆到任,劾奏至有自杀者。 李膺为青州刺史,有威政,属城闻风皆自引去。范滂为清诏使,案察贪吏,守令自知赃污,皆望风解印绶。陈寔为太邱长,以沛相赋敛无法,乃解印绶去。宗慈为修 武令,太守贪贿,慈遂弃官去。按令长丞尉各有官守,何以欲去即去。据左雄疏云:今之墨绶,拜爵王廷,而齐于匹庶,动辄避负,非所以崇宪明理也。请自今守相 长吏非父母丧,不得去官。其不遵法禁者,锢之终身,若被劾奏,逃亡不就法者,家属徙边,以惩其后。黄巾贼起,诏诸府掾属不得妄有法就。可见平时朝廷无禁人 擅去官之令,听其自来自去,而不追问也。法网亦太疏矣。”
〔二〕 胡三省曰:“先已有此禁,今复申严之。”然不详前令之所自出。且范书左雄传亦言因宦者擅权,此令终不能用。故汉末又复申之,亦无实效也。
闰月壬子,恭陵庙灾〔一〕。
〔一〕 闰月癸酉朔,无壬子。范书顺帝纪作“庚子”,是。而续汉志注引古今注又言“十二月,河南郡国火烧庐舍,杀人”,与袁、范书又异。
北海人郎顗上书曰:“臣闻天垂诫,地见灾异,所以谴告人主,克己修德也。故应天以诚而不以言,导下以躬而不以刑。顷者宫殿官府,多所治饰。昔盘 庚迁殷,去奢即俭〔一〕;夏后卑宫,尽力以致美〔二〕。愚以为诸所缮治,事可减省,以恤贫民,以赈孤寡,天之意也,人之愿也。陛下躬亲庶事,诏书每下,广 开不讳之路,以天下为忧,百姓为念,而不数见公卿,责以政事,诚优游养德之道也。然三公者,调和阴阳,仪刑百寮。今水旱连年,五谷不登,不能忧也。官失其 序,庶事不治,不能正也。但迟回偃仰,称病自逸,忘天下之忧,甘宴安之乐,岂不谬哉!”尚书问状,顗对多言术数、占候之事〔三〕,大旨以三公非其人,将有 饥馑、水旱、地震、盗贼之变。其后海贼攻会稽,而青、徐盗贼起,西羌反,明年四月京师地震,其夏大旱,略如其言〔四〕。
〔一〕 李贤引帝王纪曰:“盘庚以耿在河北,迫近山川,自祖辛以来,奢淫不绝,乃渡河,将徙都亳之殷地。人咨绝相怨,不欲徙,盘庚乃作书三篇以告喻之。”
〔二〕 论语泰伯曰:“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至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疑袁纪“尽力以致美 ”句有讹。
〔三〕 “术数”原误倒,迳改。
〔四〕 范书系郎顗上此书于二年正月。
华峤曰:汉之十叶,王莽篡位,闻道术之士西门君惠、李守等多称谶云“刘秀为天子”〔一〕。自光武为布衣时,数言此,及后终为天子,故甚信其 书。郑兴以忤意见疏,桓谭以远斥忧死。及明、章二帝祖述此意,故后世争为图纬之学,以矫世取资。是以通儒贾逵、马融、张衡、朱穆、崔寔、荀爽之徒,忿其若 此,奏皆以为虚妄不经,宜悉收藏之。惟斯事深奥,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而托云天之历数、阴阳、占候,今所宜急也。占候、术数,能仰瞻 俯察,参诸人事,祸福吉凶既应,引之教义,亦有着明。此盖道术之有益于后世,为后人所尚也。
〔一〕 按汉书王莽传曰:“卫将军王涉素养道士西门君惠。君惠好天文谶记,为涉言:‘ 星孛扫宫室,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又范书及袁纪载李守谶曰:“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而直言“
刘秀当为天子”者,蔡少公也。见袁纪卷一。
二年(癸酉、一三三)
夏四月丁丑,封虎贲中郎将冀为襄邑侯。执金吾商上书陈让,辞意恻至,书十余上,上遂听许。
爵阿母 〔宋〕(宗)娥为山阳君〔一〕。尚书左雄谏曰:“臣闻高祖约,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封。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等,皆有地震之异。永建二年,封阴谋之功 〔二〕,又有日蚀之变。通道术之士,或归于封爵不时之咎。方今青、徐饥馑,盗贼未息,陛下干干劳思以济民〔三〕,宜清净无为,以求天意。诚不应追录小恩, 以亏大典。”上不从。
〔一〕 据范书、续汉书及袁纪本卷永和二年五月史文改。
〔二〕 胡三省曰:“不见于史。”
〔三〕 易干卦曰:“君子,终日干干。”疏曰:“干干,言每恒终竟此日,健健自强,勉力不有止息。”
雄复谏曰:“臣闻君莫不好忠正,恶谗谀;而臣莫不以忠得罪,以谗得幸。盖忠言难入,谗言顺耳易从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也。是以世俗为忠者 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至于危亡。臣伏见尚书故事〔一〕,无乳母赐爵之制。唯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造生残贼废立之 祸,生则为天下所咀嚼,死则为海内所共快。桀、纣贵为天子,而庸仆恶以为比,以其富而无义也。夷、齐贱于匹夫,而王侯争与为类,以其贫而有德也。今阿母躬 蹈俭约,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氏并同爵号,惧违本操,失其常愿。愚以为人心不相远,其所不安,远近一也。王圣之祸,未绝于口,倾覆之势, 危于垒卵。臣请岁以钱千万给阿母,内可以尽恩爱之亲,外可以不为吏民之所怪也。”上卒不从。
〔一〕 胡三省曰:“汉故事,皆尚书主之。”
雄字伯豪,南〔阳〕郡涅阳人也〔一〕。居贫好学经,常以“服勤不足,学足。学者懈怠,宜崇经术,缮治太学”。既为尚书而陈之,帝从其言,更增弟子科〔二〕,除儒者为郎百余人。
〔一〕 据洪亮吉说补。
〔二〕 范书左雄传曰:“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两科:员各十人。”
雄上言曰:“郡国孝廉,古之贡士,出则宰民,宣协风教。若其面墙,无以施化,招灾致祸,为害不细。孔子曰:‘四十而不惑。’〔一〕礼:‘四十彊 而仕。’〔二〕请自今孝廉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三〕,文吏试笺奏〔四〕,覆之端门〔五〕,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有不承 科,正其罪法。”帝从之。诏“郡国孝廉年四十已上,考德行,试其经。奏其茂才异行如颜渊、子奇,不拘年齿”。
〔一〕 见论语为政。
〔二〕 见礼记曲礼上,“彊”上原有“曰”字。
〔三〕 李贤曰:“儒有一家之学,故称家法。”
〔四〕 胡三省引汉杂事曰:“凡群臣之书,通于天子者四品: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章者需头称‘稽首上闻’,谢恩陈事,诣阙通者也。奏 者亦需头,其京师官但言‘稽首言’,下言 ‘稽首以闻’,其中有所请若罪法劾案,公府送御史台,卿校送谒者台也。表者不需头,上言‘臣某言’,下言‘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左方下附曰: ‘某官臣某甲、乙上。’”
〔五〕 胡三省曰:“宫之正南门曰端门,尚书于此受天下章奏,令举者先诣公府谓试,以副本纳之端门,尚书审覆之。”
今举孝廉徐淑年未满限〔一〕,台郎诘之,对曰:“诏书有‘颜渊、子奇,不拘年齿’,是以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雄诘之曰:“昔颜渊、子奇问一知十〔二〕,孝廉问一知几邪?”淑无以对。乃却归,郡守坐免。时郡国守相坐举者百余人。
〔一〕 疑“今”系“广陵”之误。
〔二〕 问,闻也,古通用。
初,明帝时,政严事峻,九卿皆鞭杖。雄上言曰:“九卿位亚三〔事〕(等)〔一〕,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有庠序之仪,加以鞭杖,诚非古典。”上即除之。
〔一〕 据黄本改。三事,即三公也。
袁宏曰:夫谋事作制令,以经世训物,使必可为也。古者四十而仕,非谓弹冠之会〔一〕,必将是年也。以为可仕之时,在于彊盛,故举大限,以为民表。且颜渊、子奇,旷代一有,而欲以斯为格,岂不偏乎!
〔一〕 师古曰:“弹冠,云入仕也。”
己亥,京都地震。
五月庚子,诏曰:“朕以不德,统奉洪业,无以承顺干坤,协和阴阳,灾眚屡见,咎征仍彰。群公卿士将何以匡辅朕之不逮,奉答灾异?灾异不空设,必有所应,其各举敦朴之士一人,直言厥咎,靡有所讳。”
汉中李固对曰:
愚以为天不言,以灾异为谴告。政之治乱,主之得失,皆上帝所伺,而应以灾祥者也。王者父天母地〔一〕,体〔具〕(其)山川〔二〕。今日蚀地 动,山崩昼晦,主将安立?物将安寄?昔江京之奸,祸及骨肉,至令陛下幽废,亲履艰难。天诱其衷,陛下龙兴,海内莫不忻悦。实有沛然改图,抑退权臣,询求善 政,以顺天意。夜而得之,坐而待旦。今则不然,政令纷纭,以复仿蹈前轨矣。臣伏在草泽,痛心疾首。诚以陛下圣德应朝,实当嘉会,反衰弊之政,弘中兴之美, 其功甚易,譬犹指掌。
〔一〕 李贤引春秋感精符曰:“人主日月同明,四时合信。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宋均曰:“父天于圜丘之祀也,母地于方泽之祭也。”
〔二〕 据严可均全后汉文改。范书李固传作“宝有山川”。
臣闻善罚不如善政,善赏不如善教,善教之道,宜从内起。昔周宣、孝文,中兴之主也,皆改华服,霈然易规,乃能移风易俗,〔反〕(及)之于古 〔一〕。今封阿母,恩赏太过,常侍近臣,威权太重。臣案图书,灾异之发,亦以为然。今宜斥退邪佞,投之四裔,〔二〕引纳方直,令在左右。陛下亲发德音,以 招群俊,临御座,见公卿,言有称意,即时施行,显拔其人,以旌忠善。则陛下日有所闻,忠臣日有所献,君臣相体,上下交泰。阿保虽有大功,勤劳之恩,可赐以 货贿,传之子孙,列土分爵,实非天意。汉兴以来,贤君相继,岂无保乳之养?非不宠贵之。然上畏天威,俯察经典,不可,故不封也。
〔一〕 据全后汉文改。
〔二〕 投之四裔,见文公十八年左传载史克之言。
梁氏子弟群从,征为列侯,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妃后之家,所以少有存全者,非天性皆然,但坐权宠太过,天道恶盈也。
天有北斗,所以斟酌元气;帝有尚书,所以出纳王命。若赋役平均,则百姓以安;万机不治,则天下以乱。今陛下所共治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危则同其祸。由是观之,权柄不可不慎,号令不可不详。
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雨水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诚令堤防穿漏,万夫同力,不复能救。政教 一坏,贤智驰骛,不能复还。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故臣所忧,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 患。臣以为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厘理本朝,虽有寇贼、水旱之变,不足介意也。〔诚〕(臣)令堤防坏〔漏〕(陋)〔一〕,心腹有疾,虽无水旱之灾,天下固不可不忧矣。
〔一〕 皆据黄本改。
臣父故司徒臣郃,受先帝厚恩,子孙不敢自比于余隶〔一〕,故敢图书,悉心以对,不敢虚进。
〔一〕 隶本贱称,此乃官宦子弟自谦之辞。
扶风马融独对曰:
臣闻“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一〕。夫阴阳刚柔,天地所以立也。取仁于阳,资义于阴,柔以施德,刚以行刑,各顺时月,以厚 群生。帝王之法,天地设位,四时代序。王者奉顺,则风雨时至,嘉禾繁植;天失其度,则咎征并至,饥馑荐臻。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二〕,所以承天顺民 者,备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民〕犹有咨嗟之怨者〔三〕,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也。
〔一〕 见易说卦。
〔二〕 据通鉴卷五十一引补。
〔三〕 皆据通鉴卷五十一引补。
今从政者变忽法度,以杀戮威刑为能贤。问其国守、相及令、长何如?其称之也曰“太急”,其毁之也曰“太缓”。夫急致寒,缓致燠,二者罪同, 而论者许急,此阴阳所以不和也。复之之道,审察缓急之谤誉,钧同寒燠之罪罚,以崇王政,则阴阳和也。好恶既明,则宰官之吏,知所避就。又正身以先之,严以 □之,不变则刑罚之。夫知为善之必利,为恶之必害,孰能不化?则官良矣。
臣闻洪范八政,以食为首〔一〕;周礼九职,以农为本〔二〕。民失耕桑,饥寒并至,盗贼之原所由起也。古之足民,仰足以养父母,府足以畜妻 子。然后敦五教,宣三德,〔三〕则休嘉之化可致也。夫足者,非能家给而人足,量其财用,为其制度。故嫁娶之礼俭,则昏姻以时矣;丧制之礼约,则终者掩藏 矣;不夺其时,则农夫不失矣。夫妻子以累其心,产业以重其志,舍此而为非者,虽有必不多矣。今则不然,此盗贼所以不息。诚使制度必行,禁令必止,则士者不 滥法式之外,百工不作无用之器,商贾不通难得之货,农夫不失三时之务〔四〕,各安所业,则盗贼消除,灾害不起矣。
〔一〕 八政者: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洪范注曰:“食,劝农业也。”
〔二〕 周礼大宰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 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郑司农云:“三农,平地山泽也。九谷,黍、稷、秫、稻、麻、大小豆、大小麦”
〔三〕 五教,文公十八年左传史克曰:“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三德,书洪范曰:“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 三曰柔克。”又周礼师氏曰:“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又礼记中庸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 也。”按袁纪所言三德,当以周礼说应之。
〔四〕 周礼考工记曰:“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审曲面执,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谓之商旅。饬力以长地财,谓之农夫。”
太史张卫对曰:
臣闻政善则休祥降〔一〕,政恶则咎征见。苟非圣人,或有失误。昔成王疑周公而大风拔树木,开金縢而反风至〔二〕,天人之应,速于影响。故诗称曰:“无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三〕间者,京师地震,雷电赫怒。夫动静无常,变改正道,则有奔雷土裂之异。
〔一〕 “政善”原误倒,据黄本迳正。
〔二〕 史记鲁世家曰:“周公卒后,秋未获,暴风雷,禾尽偃,大石尽拔。周国大恐。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成王执书以泣,……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尽起。”
〔三〕 见诗周颂敬之章。其意曰莫言天高高在上,实因日月所照,瞻视人世,不可谓远也。
自初举孝廉,迄今二百岁矣〔一〕,皆先孝行,行有余力,始及文法。辛卯诏以能宣章句奏案为限,虽有至孝,犹不应科,此弃本而就末〔二〕曾子 长于孝,然实鲁钝〔三〕,文学不若游、夏,政事不若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可观,内必有阙,则违选举孝廉之制矣。且郡国守相,割符宁境,为〔国〕大 臣〔四〕,一旦免黜十有余人,吏民罢于送迎之役,新故交际,公私放滥,或临政□民,为百姓取便,而以小过免之,是为夺人父母使嗟号也〔五〕。
〔一〕 胡三省曰:“武帝元光六年初举孝廉,至是年凡二百七年。”
〔二〕 指上文左雄上言“诸生试家法,文吏试笺奏”,帝纳之而下诏。袁纪未言下诏之日,范书作十一月辛卯,与衡言“辛卯诏”正合。
〔三〕 论语先进孔子曰:“参也鲁。”
〔四〕 据通鉴补。
〔五〕 时胡广等上书驳左雄之议,出为济阴太守。顷之。与诸郡守十余人皆坐谬举受黜。衡此对以驳雄议为主,为广等鸣冤也。
又察选举,一任三府,台阁秘密,振暴于外,货赂多行,人事流通。今真伪浑淆,昏乱清朝,此为上陵下替,分威共德,灾异之兴,不亦宜乎?
易不远复,论不惮改〔一〕,朋友交接且不宿过,况于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为公者乎!中间以来,妖星见于上,震裂着于下〔二〕,天诫详矣,可为寒心。明者消祸于未萌,今既见矣,修政恐惧,则转祸为福矣。
〔一〕 胡三省曰:易曰:“不远复,无祇悔。”论语曰:“过则勿惮改。”
〔二〕 裂原作“烈”,据黄本迳改。
上览众对,以李固对为第一〔一〕,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
〔一〕 沈钦韩曰:“案融对碌碌无取,衡乃归咎于左雄,为胡广等讼冤。文人固陋如此,视固之直指近幸外戚,以感悟人主,有天壤之别矣。惜袁范各以意刊削,二书相校,同者才十之三,遂不见元本。”按融、衡二对不见范书,唯通鉴删取袁纪而引之。
拜固为议郎,权臣皆切齿于固,将加之罪。朝中名臣黄琼等救解之。岁中,梁商请为从事中郎。商以后父辅政,柔和自守,内竖乱政,不能有所裁。固奏 记于商曰:“今四海云扰,背义趋利,父劝其子,兄勉其弟,皆先论价而后定位。夫致一贤则国赖其功,招一恶则天下被其害。数年已来,妖怪屡起,宫省之中,必 有阴谋。将军位尊势重,诚令王政一整,必享不朽之福。” 商不能用。
戊午,太尉庞参、司〔空〕(徒)王龚以灾异免〔一〕。
〔一〕 据黄本改。又庞参罢,范书乃七月事。
六月,太常孔扶为司空。
丁丑,洛阳宣德亭地坼八十五丈。本志称李固曰:“阴类专恣,将有分坼之象。”其后中常侍专权忿争之应也。
八月己巳,大鸿胪施延为太尉。
冬十月,初随月律作应钟。
三年(甲戌、一三四)
夏戊戌,大赦天下〔一〕。赐民爵;八十已上米,人一斛;九十已上帛,人一匹,絮三斤。
〔一〕 范书顺帝纪“夏”下有“五月”二字,袁纪脱。
秋七月,羌寇〔汉〕(濮)阳〔一〕。
〔一〕 汉濮形近而讹。
冬十一月,羌寇武都。
壬寅,司徒刘〔崎〕(恺)、司空孔扶以灾异免〔一〕。
〔一〕 恺死于延光二年,此“恺” 乃“崎”之误。
己巳〔一〕,大司农黄尚为司徒,光禄勋王卓为司空。
〔一〕 是月壬辰朔,无己巳。“己巳”乃“乙巳”之讹。与壬寅隔二日,与事合。
四年(乙亥、一三五)
春二月丙子,诏曰:“自今中官得以养子为后。”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以选举贪污免。
戊寅,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故太尉庞参为太尉。
商推诚实不为华饰,尝病多藏厚亡为子孙累,故衣裘车马供用而已,租俸赏赐分与昆弟故旧,虚心下士,门无停宾,检约宗族亲戚,莫敢犯禁,朝廷由是敬惮之。在位所辟召,皆四海英俊,其所招引推进如李固、周举等数十人。
时魏郡霍谞舅宋光,为人所诬,引〔以〕刊定诏书系洛阳狱〔一〕,考讯楚毒。谞年十五,奏记于商曰:“谞闻春秋之义,原情定罪〔二〕。传曰:‘人 心不同,其若面焉。’〔三〕斯盖谓天下窊隆广狭高卑之形耳,至于鼻从目横,眉在眼上,未有不然者。人心异者,刚柔舒急倨敬之间,至于趋利避害,畏死乐生, 亦复同也。谞与光骨肉之亲,义有相隐,言光冤结,未有可信,请以人情平之。光衣冠子孙,径路平易,位极州郡,日望征辟,亦无瑕秽纤介之累,无故刊定诏书, 欲何救解?就有所疑,当以道理求便,安能触冒死祸,以解微细?譬诸附子疗饥〔四〕,鸩毒止渴,未入腹胃,咽喉已绝,岂可为哉!光不定制书,情既可原,台阁 执事,知而不治,吁嗟紫宫之门,泣血两观之下,伤和致灾,为害滋甚。明将军德盛位尊,人臣无二,言行动天地,举措移阴阳,诚肯留神省察,沛然信理,必有于 公高门之福〔五〕,和气立应,天下幸甚。”商嘉谞辞意,即奏原光罪。
〔一〕 据范书补。
〔二〕 昭公十九年公羊传言许止虽弑君而不罪之事也。
〔三〕 襄公三十一年左传曰:子产对子皮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故疑袁纪“其若”二字误倒。
〔四〕 战国策燕策曰:苏秦为燕说齐宣王曰:“人之饥,所以不食乌喙者,以为虽偷充腹而与死同患也。”沈钦韩引急就篇注曰:“乌喙,形如乌之嘴也。 附子,附大根而旁出者。一岁为侧子,二岁为鸟喙,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附子乃毛莨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叶俱有毒,根尤甚。
〔五〕 汉书于定国传载于公语曰: “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盖车。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
闰月丁亥,日有蚀之。
十二月甲寅,京都地震。诏百寮上封事,靡有所讳。
永和元年(丙子,一三六)
春正月己巳,大赦天下。
诏问公卿北乡侯宜加谥列昭穆与木主否,群僚皆谓宜加谥。司隶校尉周举议曰:“北乡侯本非正统,奸臣所立,立未逾岁,年号未改,皇天不佑,大命夭昏。孔子作春秋为制,王子猛不称崩〔一〕,鲁子野不书葬〔二〕。北乡无他功德,以王礼葬,于事已崇,不宜称谥。”上从之。
夏四月壬寅,追号皇后母开封君。
冬十月丁未,永福殿火〔一〕。
〔一〕 范书顺帝纪、扬厚传及续汉志均作“承福殿”。
丙子,太尉庞参以久病策罢。故司空王龚为太尉〔一〕。
〔一〕 按十年辛巳朔,无丙子。范书作“十一月”是。又王龚为太尉,范书作“十一月乙巳”。
十月〔一〕,武陵太守奏蛮夷望上恩,请入贡,比汉民。议者以为可听。尚书令虞诩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以蛮夷兽心, 贪婪难整。是故羁縻绥抚,受而不逆,叛而不追。今赋而税之,必有怨叛,叛而伐之,必复兴士众。计其所得,不价所费,必有后悔之不追。”上不从。
〔一〕 前有十月,此不当复出。或系衍文,或乃十一、二月之误。
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祖父经为狱吏,常效于公之治狱。及诩之生,经曰:“吾虽不能及于公,子孙可至九卿。”故字曰升卿。少失父母,与祖父母居。年十三通尚书,国相见而奇之,欲以为吏。诩曰:“祖母年九十,居贫,非诩无以供养。”乃止。
二年(丁丑、一三七)
春,武陵蛮夷以贡非旧约叛。
三月乙卯,司空王卓薨。丁丑,光禄勋郭〔虔〕(干)为司空。〔一〕
〔一〕 据范书及袁纪下文改。
夏四月丙申,地震。
五月癸丑,山阳君宋姚有罪,归里舍。
秋七月,日南蛮反。交址刺史樊演出讨失利,寇遂攻掠郡县。上甚忧之,议者宜遣大将军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救。
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议曰:“荆、扬安稳,发其吏救之可也。今荆、扬盗贼盘结,武陵、南郡〔蛮〕夷未集〔一〕,长沙、桂阳数被征发,难复扰动,其 不可一也。兖、豫之民,闻万里征役,无有还期,恐十五万户不得一士,郡县迫促,惧有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加〕(如)有瘴气〔二〕,恐死者十 四五,必道路奔散不能禁,其不可三也。士卒比到,万里疲劳,不可复斗,其不可四也。军行三十里为程,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日五升,用米〔六〕十万斛 〔三〕,尚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自致费〔且〕(但)若此,〔四〕其不可五也。设使军到,死亡者众,不足当,复益发,此为刻割心腹而乐四支〔五〕,其不可六 也。今二郡徒叛,还自相攻,但坐征发之故,何况乃发四州赴万里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将尹就使益州,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以兵付 刺史张乔,因其民困,旬月破灭殄尽。此发将无益之效,州郡(不)可任之验也〔六〕。可但选有勇略仁惠,以为刺史、太守,勿与争锋,以恩信招来,赦杀伤之 罪,以息发军。故并州刺史祝良性多勇决;及张乔前在益州,实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也。文帝遣冯唐即赦魏尚〔为〕云中太守,就拜龚舍为泰山太守〔七〕,祝良 等可用,皆宜即拜,便道之官。”于是拜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址太守,二郡即安。
〔一〕 据范书南蛮传补。
〔二〕 据范书南蛮传改。
〔三〕 据范书南蛮传补。
〔四〕 据陈澧校而改。
〔五〕 范书南蛮传“乐”作“补” 。
〔六〕 据文意删。
〔七〕 据钮永建校而补。又魏尚事见汉书冯唐传,龚舍事见汉书两龚传。
冬十月,行幸长安,祀陵庙。
丁卯〔一〕,京师地震。
〔一〕 十月乙亥朔,无丁卯。范书作十一月事,疑袁纪有脱文。
三年(戊寅、一三八)
春二月乙亥,京师地震。
夏闰月己酉,京师地震。
秋八月乙卯,太白昼见。本志以为大将军梁商父子贵盛之象也。〔一〕
〔一〕 此亦东观记天文志之文。
己未,司徒黄尚以灾异罢。
九月癸酉,光禄勋刘寿为司徒〔一〕。
〔一〕 范书作“九月己酉”。按是月庚午朔,无己酉,范书误。又袁纪“光禄”下原脱“ 勋”字,迳补。
十二月戊申,日有蚀之〔一〕。会稽(九)郡以闻〔二〕,京师不见。
〔一〕 续汉志及范书均作“十二月戊戌朔”。
〔二〕 据续汉志删。
后汉孝顺皇帝纪下卷第十九
四年(己卯、一三九)
春二月乙亥,京师地震〔一〕。
〔一〕 范书、续汉志均作“三月” ,黄本正作“三月”,蒋本见下文有“二月”,妄改之耳。按此条当移至“夏四月戊午”条前。袁纪于此当脱 “春正月庚辰,中常侍张达等有罪诛”句,故下述此事始末。又梁商所言“达和气”,即指春正月皇帝亲率三公九卿迎春于东郊,以致和气之意。
初,上之立,阉官之力也,由是宠之,始专政事,争执权势。中常侍张达等乃谗中常侍曹腾、孟贲与将军商召诸王子〔一〕,请收之。上曰:“将军父子 我所亲,必是共嫉之耳。”乃诛达等,辞及在位大臣。商上表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在首恶〔二〕,赏不僣溢,刑不淫滥,五帝三王所以致康乂也。窃闻考 故中常侍张达等,语多所〔牵〕及大臣〔三〕,大狱一起,无辜者众,非所以达和气,平政化也。宜早决竟,以息逮捕之烦。”上从之。
〔一〕 范书梁冀传“张达”作“张逵”。
〔二〕 成公二年左传曰:晋郤克率鲁、卫、曹败齐于鞍。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 “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此即 “功在元帅”之意也。又僖公二年公羊传曰:“虞,微国也,曷为使虞首恶?虞受赂,假灭国者道,以取亡焉。”其解经“虞师、晋师灭下阳”句,乃“罪在首恶” 之意也。
〔三〕 据陈璞校记补。
二月,以商少子虎贲中郎将不疑为步兵校尉。商上书曰:“不疑童孺,猥处成人之位,是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昔者晏平仲辞鄁殿以守其富〔一〕,公 〔仪〕(鱼)休不〔受〕(爱)鱼食以定其位。〔二〕臣虽不才,亦愿固福禄于圣世。故敢布腹心,触罪归诚。” 上许之,以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一〕 襄公二十八年左传曰:“庆氏亡,与晏子鄁殿其鄙六十,弗受。晏子对子尾曰:“ 不受鄁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 不敢贪多,所谓幅也。”后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
〔二〕 史记循吏传曰:“公仪休为鲁相,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客曰:‘闻君嗜鱼,遗君鱼,何故不受也?’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谁复给我鱼者?吾故不受也。’”按袁纪之“鱼”据黄本改作“仪”。“爱” 据史记改作“受”。
商疾边吏失和,使羌戎不静。并州刺史来机、叙州刺史刘康当之官,商亲喻之曰:“戎狄荒服,蛮夷要服,言其荒忽无常、统领之道,亦无常法,临事制 〔宜〕(官)〔一〕,略依其俗。二君皆表素疾恶,欲分明黑白。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三〕况戎狄乎!宜防其大恶,忍其小过。”机、康不 从,羌戎扰动,机、康皆坐事征。
〔一〕 据陈璞校记改。
〔二〕 见论语泰伯。
夏四月戊午,赐天下男子爵各有差;鳏寡笃癃不能自存者人粟五斛;贞妇帛,人三匹;九十以上人二匹。
是时良二千石初有任峻、苏章,后有陈琦、吴佑、第五访之徒,海内称之。
峻字叔高,渤海□人也。为剧令。洛阳自王奂之后,连诏三公特选,皆不称职。峻以公能召拜,选文武吏各尽其用,发剔奸盗,不得旋踵,民间皆畏之。断狱岁不过数十人,其威禁猛于王奂,而文理政教不如也。后为太山太守。
苏章字孺文,京兆杜陵人也〔一〕。为冀州刺史,勤恤百姓,摧破豪侠,坐免归养,高于乡里。时天下不治,民多悲苦,论者日夜称章,朝廷遂不能复用之。
〔一〕 黄本作“京兆茂陵人”,而京兆无茂陵,有杜陵,故蒋氏本作“杜陵”。然范书苏章传作“扶风平陵人”。二者互异,未知孰是。又谢承书:“苏章字士成,北海人,负籍追师,不远千里。” 则是别一苏章也。
陈琦字公鲁,陈留人也。为徐州刺史,时有盗贼,与吏士同寒苦,争为用。后迁琅邪相,天大旱,用功曹伏禹之言,条前相所贼杀无辜,斋戒设坛而祭之,数日,天下大雨。
第五访字仲谋,京兆人也〔一〕。初为新都令,恩化大行,二年之间〔二〕,邻县归之,户口十倍。迁张掖太守,民饥,米石数千。访开仓廪赈之,不待 上诏,谓掾吏曰:“民命在沟壑,太守权救之。”由此一郡得全,朝廷降玺书嘉之。既而从轻骑循行田亩,劝民耕农,其年谷石百钱。后为南阳太守,护羌、乌桓校 尉,边境伏其威信。
〔一〕 访乃第五伦之族孙,京兆长陵人也。
〔二〕 范书循吏传作“三年之间” 。
五年(庚辰、一四0)
春二月戊申,京师地震。
夏四月,南单于寇河西,天子开以恩信,喻而降之。单于脱帽辟帐谢罪,中郎将陈龟以单于无足可效,迫切令自杀。龟下狱。
五月己丑晦,日有蚀之。
秋七月,羌寇金城及三辅,将遣西师,谋元帅,佥曰:“护羌校尉马贤。”大将军梁商曰:“贤本西方斗筲之子,虽有割鸡之效,然齿以老矣,不如太中大夫宋汉。”不从。
丁丑,赦死罪以下及亡命赎罪各有差。
八月,以弘农太守贤为征西将军,稽久不进。
马融知其将败,上疏乞自效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一〕,饮 酒高会,不以为虑,坐食谷米,未闻所击,臣窃惑之。夫事不复校,而可收名覆实,斯乃征讨者之私便,非国家之公利也。臣听舆人之颂云〔二〕,贤欲目前受降, 使哗声东闻。且惧士卒将不堪命,有高克溃叛之变也〔三〕。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戎事不迩女器。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遝,儿子侍妾,事与古 反。臣兄弟受恩,诚私愤悒。铅锡之刀,以效一割之用,臣愿请兵五千,才加部队之号,庶自率励,与之齐勇。昔毛遂愿处囊中,赵之冢养欲说燕,初为众笑,后效 其功〔四〕。臣讬儒者,不便武职,猥陈此言,访之群司,知当受虚诞之辜,唯加裁省。”不听。
〔一〕 沈钦韩曰:“御览三十七兵书曰:名将望尘,知马、步之多少也。北齐书斛律金传:金行兵用匈奴法,望尘识马、步多少,嗅地知军度远近。”
〔二〕 僖公二十八年左传曰:晋侯围曹,听舆人之颂,舍于曹人墓地。曹人惧,晋人因其凶也而攻之,遂入曹。疑袁纪此句有脱误。
〔三〕 闵公二年左传曰:“郑人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师溃而归,高克奔陈。”
〔四〕 毛遂之事见史记平原君列传。赵厮养卒事见张耳陈余列传。
融字季长,援兄子严之子也。兄续博览古今,同郡班固着汉书,缺其七表及天文志,有录无书,续尽踵而成之。融少笃学,多所通览。大将军邓骘闻其才 学,召为舍人。非其好也,避地至〔叙〕(梁)州〔一〕。会羌戎扰攘,边谷踊贵,困厄甚,乃叹曰:“古人有言:‘左手据天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也。” 何则?生贵于天下。今以咫尺之耻,而丧千金之躯,非老庄之意也。”乃还应骘命,转为郎中〔三〕,校书东观十余年,穷览典籍。稍迁尚书、南郡太守,坐事髡徙 朔方,遇赦,还为议郎。
〔一〕 据黄本改。蒋本“叙”多作 “梁”。
〔二〕 李贤曰:“庄子曰。言不以名害其生者。”
〔三〕 郎中原作“中郎”,据范书、谢承书、续汉书迳改。
融美才貌,解音声,学不师受,皆为之训诂〔一〕,弟子自远方来受业者常千余人。融外戚家,虽好儒术,而服饰甚丽,坐绛纱帐,侍婢数十,声妓不乏于前,弟子以次相授,鲜有睹其面者。
〔一〕 范书本传曰:“着春秋三传异同,注孝经、论语、诗、易、三礼、尚书。”
是时朝政多僻,竞崇侈靡。侍中张衡上书曰:“ 臣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继体承天。中道倾覆之变,以应潜龙之德〔一〕。及乘云高济,盘桓天位,诚所谓将隆大任,必先倥偬之也〔二〕。亲履艰难,犹知物情,故 能一贯万机,无所疑惑。宜获神祗之应,受黎庶之誉。而阴阳未和,灾眚屡见,天道幽远,成败易睹。近世郑、蔡、江、樊、周广、王圣,皆为效矣〔三〕。恭俭畏 恶,必蒙福祉,奢淫谄慢,鲜不夷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夫情胜其性,流遁忘返,岂惟不肖,中才皆然。苟非大贤,不能思义,故过结罪成。向使能瞻前顾 后,援镜自戒〔四〕,则何陷于凶患乎!贵宠之臣,众所属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褒美戒恶,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祸孽。顷年雨常不足,思求 所失,则洪范所谓‘僣恒旸若’也〔五〕。惧群臣奢泰,昏迷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征。又前年京都地震土裂,土裂者威分,地震者民扰也。君以静唱,臣以动 和,威自上出,不趣于下,礼之正也。窃惧君有厌倦,制不专己,恩不忍割,与众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洪范曰:‘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 国。 ’天监孔明,虽疏不失。灾异示人,前后数矣,未见所革,以复往悔。自非圣人,不能无过。愿陛下思惟所见,稽古率旧〔六〕,勿令刑德大柄〔七〕,不由天断。 惩忿窒欲,事依礼制,礼制修〔则〕奢僣息〔八〕,事合宜则无凶咎。然后神圣允塞,灾沴不至矣。”
〔一〕 易干卦曰“潜龙勿用”。疏曰:“潜者,隐伏之名也;龙者,变化之物。潜龙之时,小人道盛,圣人虽有龙德,于此时唯宜潜藏,勿可施用。”
〔二〕 李贤曰:“埤苍曰:倥偬,穷困也。亦谓顺帝被废时也。”
〔三〕 郑,郑众;蔡,蔡伦;江,江革;樊,樊丰也。
〔四〕 李贤曰:“楚辞曰:‘瞻前而顾后兮,援镜自戒。’谓引前事以为镜而自戒敕也。韩诗外传曰:‘明镜所以照形,往古所以知今。’”
〔五〕 书洪范注曰:“君行僣差,则常旸顺之,常旸则多旱也。”
〔六〕 范书张衡传“所见”作“所 □”。□,以也。
〔七〕 大柄,即八柄也,谓爵、禄、予、置、生、夺、废、诛也。见周礼大宰。
〔八〕 据范书补。
衡雅……〔一〕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复无谶书。谶书出于哀、平之际,皆虚伪之徒以矫世取容,不可信也。衡乃上书具陈谶不可用。
〔一〕 雅字下原阙三十九字,当与图谶事有关。
衡字平子,南阳鄂人也〔一〕。和帝世为尚书郎。是时承平日久,天下奢泰,自王公至于庶人,莫不逾制,故衡作二京赋讽焉。衡精微有文思,善于天文 阴阳之数,由是迁太史令。衡作地动仪,以铜为器,圆径八尺,形似酒樽,合盖充隆,饰以山龟鸟兽。樽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方兆龙,首衔铜 丸,蟾蜍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樽中,张讫,覆之以盖,周密无际,若一体焉。地动摇樽,所从来龙机发则吐丸,蟾蜍张口受之。丸声震扬,〔伺〕(同)音觉知 〔二〕,即有龙机,其余七首不发,则知地震所起从来也。合契若神,自此之后,地动史官注记,记所从方起。来观之者,莫不服其奇。又作浑天仪。衡深叹扬雄太 玄经,谓崔瑗曰:“观太玄经,知子云殆尽阴阳之数也。非特记传之属,实与五经相拟,汉得天下二百岁之书也〔三〕。所以作者之数,必显一世,常然之符也。太 玄,四百岁,其兴乎?竭己之精思,以揆其义,更使人难论阴阳之事。”久之,出为河间相。衡所着述,皆传于世。
〔一〕 范书作“西鄂人”。汉书地理志之应劭注曰:“江夏有鄂,故加西云。”则本亦名鄂也。
〔二〕 伺同形近而讹,故正之。
〔三〕 李贤曰:“子云当哀帝时,着太玄经,自汉初至哀帝二百岁也。”
九月,太尉王龚以疾罢。
初,龚患宦官之乱,上疏言其罪,宜罢遣逐之。宦官乃使客作飞章,欲陷龚以罪。诏太尉龚亟自实。从事中郎李固说大将军梁商曰:“王公束脩励节,而 受谗佞之患。夫三公尊重,旧典不有大罪,不至轻问也〔一〕。王公沈静内明,若有他变,朝廷获害忠良之名。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宜救其艰。”商从 之,由是得免。
〔一〕 范书王龚传作“不至重问” 。李贤曰:“大臣狱重,故曰重问。武帝时,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瞿方进有罪,上使五二千石杂问。音义云:大狱重,故以二千石五人同问之。”袁纪作“轻”,误。
龚字伯宗,山阳高平人。安帝时为司隶校尉,京邑肃然,有高名于天下。初,龚夫人卒,龚与诸子并扶杖行服。是时山阳太守薛勤丧妻不哭,将殡临之曰:“ 幸不为夭,复何恨哉!”议者两讥焉。
十一月,遣匈奴中郎将将兵讨南匈奴叛者,斩首二千余级,叛者乞降〔一〕。
〔一〕 所遣者,张耽也。此段原误置本卷上文“是□朝政多僻”前,今移正之。
六年(辛巳、一四一)
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讨羌到射姑山回〔一〕。
〔一〕 贤军败于此,贤及二子并死于此役,袁纪必有脱文。
三月庚午〔一〕,司空郭虔久病策罢。丙午,太仆赵诫为司空。〔二〕
〔一〕 范书顺帝纪作“庚子”。按是月乙酉朔,无庚午。庚子乃第十六日,丙午二十二日。袁纪误。
〔二〕 谢承书、范书作“赵戒”。
秋八月丙午〔一〕,大将军梁商薨。
〔一〕 范书作“丙辰”。按是月癸丑朔,无丙午,袁纪亦误。
初,商会于洛水,请从事中郎周举,举称疾不行,商亲昵皆会焉。倡乐即毕,终以歼露之歌〔一〕,坐中皆流涕。举闻而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 所也,惧将有祸。”俄商疾困,移归旧弟,敕冀、不疑曰: “吾以无德受恩深厚,生无补益朝廷,死必耗费帑藏。衣〔衾〕(食)饭含玉珠神物〔二〕,无益朽骨,但增尘埃。我生平所不愿,虽有圣人〔之〕制〔三〕,亦有 权时之宜。方今边境未宁,盗贼未息,朝廷用度,常〔苦〕(若)不足〔四〕。气绝之后,便敛以时服,殡已便关,关毕便葬。上无损于国,下从我本意。孝子善述 人之志,忠臣每事依先公。必从吾言,使魂神有知,无恨于黄泉。”冀、不疑欲奉行,朝廷不听。车驾亲临,谥曰忠侯。以河南尹冀为〔大〕将军〔五〕,不疑为河 南尹。
〔一〕 古今注音乐曰:薤露、蒿里并丧歌也,出田横门人。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之悲歌,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也。其辞曰:“
薤上朝露何易晞,露晞明朝还复滋,人死一去何时归。”孝武时,李延年为之曲,薤露送王公贵人,挽柩者歌之,世呼为挽歌。
〔二〕 据范书改。
〔三〕 据龙溪精含本、学海堂本补。蒋本原阙,黄本作“神”,误。
〔四〕 据陈澧校改。
〔五〕 据范书补。
九月,羌寇武威。
辛亥晦,日有蚀之。
冬十一月,行车骑将军、执金吾张乔屯兵三辅。
汉安元年(壬午、一四二)
春正月癸巳,大赦天下。
二月丙辰,诏大将军、公卿举贤良方正、探赜索隐者各一人。
夏六月,以匈奴立义王兜楼储为南单于,立于京师。公卿备位,使大鸿胪授印绶,引上殿,赏赐阏氏以下各有差。
初,商病笃,上亲临幸,问以遗言。商对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从事中郎(将)周举〔一〕,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上拜举谏议大夫。
〔一〕 据范书删。
及是之时,连有变异。上思商言,召举于显亲殿问之。举对曰:“陛下初即位,遵修旧典,远近肃然。顷年以来,稍违于前,朝多宠幸,禄不原德,府藏 空匮,有瓦解之心。观天察人,方古准今,诚可危惧。书曰:“僣恒旸若。’夫僣差无度,则言不从而下不治。阳无以制,则上扰下竭。宜密严敕州郡,察彊豪大 奸,以时擒讨。”于是下不循法,盗贼并起,杀长吏二千石,横行州郡不能禁,归罪刺史、二千石。上乃召举与群议遣八使〔一〕。
〔一〕 疑“群”下脱“臣”字。
秋八月,遣光禄大夫张纲、侍中杜乔等八人持节循行天下〔一〕,表贤良,显忠勤,贪污有罪者,虽刺史辄收以闻。
〔一〕 按范书周举传,时拜举为侍中,与侍中杜乔、守光禄大夫周栩、前青州刺史冯羡、尚书栾巴、侍御史张纲、兖州刺史郭遵、太尉长史刘班,并守光禄大夫,分行天下。据此张纲实任侍御史,与袁纪作“光禄大夫”异。
乔等奉命而行,唯纲独埋车轮于都亭不动〔一〕,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遂上书曰:“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过厚之恩,以刍 荛之姿,居阿保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二〕,肆其贪饕,甘心货贿,纵恣无厌,多结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 谨条其无君之心一十五事于左,皆忠臣之所切齿也。”书奏,京师振竦。时皇后内宠方盛,冀兄弟权重于主,诸梁姻族冠冕盈朝。上虽信纲言然卒不罪冀。
〔一〕 王先谦曰:“苏舆曰:案孙子九地篇‘方马埋轮’注:‘埋轮,持不动也。’马融传‘埋根行道,以先吏士’,注:‘埋根言不退。’传亦谓驻车轮于此不肯之部,非真埋之于地也。”
〔二〕 定公四年左传曰: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 ”扬伯峻曰:“淮南子本经训云‘尧之时,封豨、脩蛇为民害,乃使羿断脩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封豨’,文选辨命论注引作‘封豕’。淮南子不用‘长’ 字,改‘长’为‘脩’,避其父讳。”
侍中杜乔奏免陈留太守梁让、济阳太守泛宫、济北太守崔瑗,赃罪狼籍,梁氏亲党也。荐泰山太守李固在郡忠能,征固为将作大匠。
固亦方直不挠,好推贤士。上疏曰:“臣闻‘气之清者为精,人之清者为贤。治身者以积精为宝,治国者以积贤为道’〔一〕。昔秦欲谋楚,遣使观宝。 楚王乃列其贤臣以为国宝,秦使惧之,遂为寝兵〔二〕。魏文侯师子夏,友田子方,轼段干木之闾,群俊竞至,名过齐桓〔三〕,斯诚积贤之符效也。陛下拨乱龙 飞,初登大位,聘南阳樊英,征江夏黄琼,广汉扬厚,会稽贺纯,策书嗟叹,待以优位,是以岩穴幽人,肥遯之士〔四〕,莫不弹冠振衣,乐为时用,四海欢然,归 服圣德。自顷以来,渐更陵迟,诸侍中皆膏粱之余,势家子弟,无宿德名儒可顾问者。愚以为琼等久处郎署,已且十年。诚恨陛下隆崇于始,而弃之于末也。光禄大 夫周举、侍中杜乔深沈正直,当世名臣,宜登常伯,豫闻国政者也。”天子纳焉。
〔一〕 见春秋繁露通国身篇。
〔二〕 事见新序。
〔三〕 史记魏世家曰:“秦欲伐魏,或曰:‘魏君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未可图也。”
〔四〕 易履卦曰:“幽人贞吉,中不乱自也。”疏曰:“既能谦退幽居,何有危险自乱之事。”惠栋以为汉人皆以幽人为幽系之人,疑幽人一辞经范晔改 窜。今按袁纪亦作“幽人”,则汉人亦将幽人作隐居之士解,范晔依袁纪,何曾改窜?又易遯卦曰: “肥遯,无不利。”疏曰:遯者,隐退逃避之名。”又曰:“遯之最优,故曰肥遯。”
大将军梁冀怨张纲之奏己也,会广陵贼张婴杀刺史、二千石,冀以纲为广陵太守,若不为婴所杀,则欲以法绳之。
前太守往辄多请兵〔一〕,及纲受拜,诏问:“ 当须兵几何?”对曰:“无用兵为。”遂单车之官。径诣婴垒门,婴大惊,剧走闭垒。纲又于门外罢遣吏兵,独留所亲者十余人,以书喻其长老素为婴所信者,请与 相见,问以本变,因示以诏恩,使还婴。婴见纲推诚,即出见纲。纲延置上坐,问所疾苦。礼毕,乃喻之曰: “前后二千石多非其人,杜塞国恩,肆其私求。〔卿〕(乡)郡远〔二〕,天子不能朝问之也,故民相聚以避害也。二千石信有罪矣,为之者又非义也。忠臣不亏君 以求荣,孝子不损父以求富。天子仁圣,欲文德以来之,故使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也〔三〕。今诚转祸为福。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发怒, 大兵云合,岂不危乎?今不料彊弱,非明也;弃福取祸,非智也;去顺效逆,非忠也;身绝无嗣,非孝也;背正从邪,非直也;见义不为,非勇也。六者,祸福之机 也,宜深计其利害。”婴闻泣曰:“荒裔愚臣,不能自通王室,数为二千石所枉,不堪困苦,故遂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知其不〔可〕久,(可)且以喘息须臾耳 〔四〕。明府仁及草木,乃婴等更生之泽也。愚戆自陷不义,实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也。”纲曰:“岂其然乎?要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方当相显以爵位,何祸 戮之有!”婴曰:“苟赦其罪,得全首领,以就农亩,则抱戴没齿,爵位非望也。”婴虽为大贼,起于狂暴,自分必及祸,得纲言,旷若开明,乃辞还营。明日,遂 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谒纲〔五〕。纲悉释缚慰纳,单车将婴入营,置酒为乐,大会月余,抚循以意,莫不委心。谓婴曰:“卿诸人积年为害,一旦解散,方垂 荡然,当条名上,必受封赏。”婴曰:“乞归故业,不愿复以秽名污明时也。”纲以其至诚,乃各从其意,亲悉为安处居宅。子弟欲为吏者,听之;不欲,不彊。为 吏则随才任职,为民则劝以农桑,四业并兴,南州晏然。
〔一〕 “辄多”原误作“多辄”,据黄本改。
〔二〕 卿乡形近而讹,今正之。
〔三〕 据范书张纲传补。
〔四〕 据陈澧校改正。
〔五〕 通鉴考异曰:“帝纪:‘九月,张婴寇郡县。’又云:‘是岁,婴诣纲降。’按张纲传云‘寇乱十余年’,则非今年九月始寇郡县也。袁纪置婴降事 于八月下、十月上。今从之。”王先谦以通鉴为非。按袁纪乃以纲之郡之月为准,通叙此事,非〔婴〕必降于是月也。通鉴依袁纪而书,实循编年史体“ 通比其事”之成法,甚是。
论纲功当封,为冀所遏绝,故不侯。天子美其功,征用之。疾病卒官,时年四十六〔一〕。朝廷甚惜之,婴等三百余人〔二〕,皆衰杖送丧,哀同考妣。
〔一〕 范书汲古阁本作“三十六” ,标点本同袁纪。
〔二〕 范书作“五百余人”。
封中常侍巩顺为列侯。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刘寿以灾异罢。
十一月,司隶校尉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十二月,封故征西将军马贤孙承光为列侯,以贤死王事也。
二年(癸未、一四三)
冬十月辛丑,令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犯大逆以下出缣赎罪,禁吏民无沽酒〔一〕。
〔一〕 汉世吏民酤酒,时 禁时弛。酒禁多因灾害频仍,禾稼多伤而立。汉文帝后元年,诏曰:“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与?”故景帝 中三年夏,旱,即禁酤酒。中兴后,和帝永元十六年二月己未,诏兖、豫、徐、冀四州比年雨多伤稼,禁沽酒。顺帝于此复禁,恐亦此意。后桓帝永兴二年,复以旱 蝗,禁郡国不得卖酒。然此等禁令,乃官样文章,并无多大实效。
十二月辛丑〔一〕,死罪不能入赎者遣诣临羌居二岁。
〔一〕 范书作“十月辛丑”诏之文。钮永建曰:“按‘十二月辛丑’五字衍文。”疑此条恐系补下之诏文,未必是袁纪之衍文。
匈奴中郎将马寔有功于边,诏书褒奖,赐钱十万〔一〕。
〔一〕 时寔遣人刺杀南匈奴叛首句龙王吾斯。
寔字伯骞,扶风茂陵人也。昼诵经书,夜习弓兵,希慕名流,交结豪杰,荷担徒走,不远千里。山阳王畅知名当时,寔慕其名,故往之。畅欲观其举措, 不即见,敕门曰:“行经日未还。”寔留住弥日,而故云未还。寔谓从者曰:“夫孝子事亲,行不逾日而至〔一〕。今不归,非孝子也。”畅闻之,即引俱入,知其 异士也。既入见其母,结好而退。寔临退,执畅手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幸俱生盛明之世,当垂名千载,不可徒存天壤之间,各遇当仁之功,勿相忘也。”归 举孝廉,补尚书郎。西羌之难,王畅荐寔于执事,由是为匈奴中郎将。
〔一〕 论语里仁曰:“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建康元年(甲申、一四四)
春,尚书仆射黄琼上疏曰:“臣闻古之帝王,莫不敬恭神明,劬劳农事,必躬郊庙之礼,亲籍田之〔勤〕(劝) 〔一〕,所以率先群萌,勉劝农功。昔宣王不籍千亩,虢公以为大讥〔二〕。伏惟陛下,遵稽古之鸿业,体虔肃以应天,顺时奉元,怀柔百神。虽诗咏成汤,书美文 王,诚不能加。今庙祀适讫,而祈谷方至,恐左右忠孝不欲屡劳圣躬,以为亲耕可废。臣闻先王制典,籍田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坛,所以迎气东郊〔三〕,以应 时风。伏愿陛下率群后,冕旒三推〔四〕,则和泽滂流,苍生有赖。”上从之。
〔一〕 据范书黄琼传改。
〔二〕 国语周语曰:“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 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庞纯固于是乎成,是故稷为大官。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绪,而弃其大功,匮神乏祀而困民之财,将何以求福用民?’ 王不听。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续于姜氏之戎。 ”
〔三〕 国语周语虢文公谏宣王时曰:“先时九日,太史告稷曰:‘
自今至于初吉,阳气俱蒸,土膏其动,弗震弗渝。脉其满眚,谷乃不殖。’稷 以告王曰: ‘史帅阳官以命我司事,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动,王其祗监农不易。”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坛于籍,命农夫咸戒农用。”又礼记月令曰:“立春之 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东郊。 ”
〔四〕 礼记月令曰:孟春之月,“ 天子亲载耒耜,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注曰:“推谓伐也。”
夏四月辛巳,立皇子炳为皇太子。大赦天下。赐男子爵各有差。
上使中常侍高梵迎太子,不齎诏书,直诣承光宫,以车载太子出。太子太傅杜乔不能止,不知所为。御史种皓适至,横剑当车曰:“
太子国之储贰,〔民〕(巨)命所系〔一〕。常侍来无诏书,何得将太子去!安知常侍非奸邪?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梵不敢争,遣诣尚书,得报,乃听。太子既至,上嘉皓持重,称善者良久。
〔一〕 据钮永建校改。
秋八月,徐、扬州盗贼群起,遣御史中丞冯放督州郡兵讨之〔一〕。
〔一〕 范书顺帝纪作“冯赦”。惠栋曰:“滕抚传:九江范容、周生等相聚反乱,屯据历阳,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冯绲将兵,督扬州刺史燿、九江太守邓显讨之。案此则冯赦当作冯绲。袁宏纪作冯放,亦误。”惠说是。通鉴即作“冯绲”。
庚午,帝崩于玉台。遗诏:“无起寝庙,衣皆以故,珠玉玩好皆不得下。”
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太后临朝,以太尉赵峻录尚书事。
九月丙午,葬孝顺皇帝于宪陵。尚书栾巴坐谏作陵不欲坏民冢下狱,免为庶人。
丙午〔一〕,京都地震。诏公卿、持进、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
〔一〕 范书作“是日”。时除京师外,太原、雁门亦地震。
皇甫规对策曰:“陛下圣德钦明,闻灾责躬,咨 ●群僚,招延敢谏。臣得践天庭,承大问,此诚臣写愤毕命之期也。臣伏见孝顺皇帝初勤王事,纲纪四方,天下欣然,几以获治。自后中常侍、小黄门凡数十人,同 气相求,如市贾焉。竞思作变,导上以非,因缘嬖幸,受赂卖爵,分赃解罪,以攘天威。公卿已下,至于佐吏,交私其门,终无纪极。顽凶子弟,布列州郡,并为豺 狼,暴虐群生。天下扰扰,从乱如归,至令风败俗坏,招灾致寇。今宜庭问百寮,常侍以下尤无状者,亟便绌遣,与众共之,披埽其党,荡涤其贿,以答天诫。大雅 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此之谓也。大将军、河南尹,处周、邵之任,为社稷之镇,加与王室旧有姻族,今日立号,虽尊可也。而天下区区,愿其霈然增脩谦 节,省去游娱不急之费,减庐第无益之饰,近儒术考论经书,辅佐日月,宜有至效。夫〔君〕(朝)者〔一〕,舟也;民者,水也;朝之群臣,乘舟人也。大将军兄 弟,操楫者也。虽曰众也,在所欲之。苟能卒志毕力,守遵常轨,以度元元,所谓福也;或乃怠弛中流,而捐楫放桌,将沦波涛,归咎受愆,可不慎乎!臣生长边 远,希步紫庭〔二〕,怖慑失守,言不尽心。”梁冀忿其间己,以规对下第。拜郎中,讬疾免归。
〔一〕 语出荀子王制篇。其文曰: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亦见孔子家语。范书正作“君”,故据改。
〔二〕 文选宋孝武宣贵妃诔李善注曰:“王者之宫,以象紫微,故谓宫中为紫禁。”王宫亦称紫宫、紫庭,其意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