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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宝传》卷第一· 释惠洪

抚州曹山本寂禅师、青原六世。

禅师讳章、泉州莆田黄氏子。幼而奇逸。

为书生不甘处俗。年十九弃家、入福州灵石山。

六年乃剃发受具。咸通初、至高安、谒悟本禅师公。依止十馀年。

以为类巳、堪任大法。於是名冠丛林。将辞去、曰。

叁更当来、授汝曲折。时矮师叔者知之。

蒲伏绳床下、不知也。中夜授章、先云所付宝镜叁昧。

五位显诀、叁种渗漏毕、再拜趋出。

矮师叔引颈呼曰、洞山禅入我手矣。大惊曰、盗法倒屙无及矣。後皆如所言。

宝镜叁昧、其词曰。如是之法、佛祖密付。

汝今得之、其善保护。银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

意不在言、来机亦赴。动成窠臼、差落顾伫。

背触俱非、如大火聚。但形文彩、即属染污。夜半正明、天晓不露。

为物作则、用诸苦。虽非有为、不是无语。

如临宝镜、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如世婴儿、五相完具。 不去不来、不起不住。婆婆和和、有句无句。

终必得物、语未正故。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叁、变尽成五。 如草味、如金刚杵。正中妙挟、敲唱双举。

通宗通涂、挟带挟路。错然则吉、不可犯忤。天真而妙、不属迷悟。 因缘时节、寂然昭着。细入无间、大绝方所。

毫忽之差、不应律吕。今有顿渐、缘立宗趣。宗趣分矣、即是规矩。

宗通趣极、真常流注。外寂中摇、系驹伏鼠。

先圣悲之、为法檀度。随其颠倒、以缁为素。颠倒想灭、肯心自许。

要合古辙、请观前古。佛道垂成、十劫观树。

如虎之缺、如马之。以有下劣、宝几珍御。以有惊异、黧奴白牯。

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锋相直、巧力何预。

木人方歌、石儿起舞。非情识到、甯容思虑。臣奉於君、子顺於父。 不顺非孝、不奉非辅。潜行密用、如愚若鲁。

但能相续、名主中主。五位君臣偈。其词曰、正中偏。叁更初夜月明前。

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昔日嫌。 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更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 正中来、无中有路出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

也胜前朝断舌才。偏中至、两刃交锋要回避。好手还同火莲。

宛然自有冲天气。兼中到、不落有无谁敢和。

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终归炭坐。叁种渗漏、其词曰。

一见渗漏。谓机不离位、堕在毒海。 二情渗漏、谓智常向背、见处偏枯。叁语渗漏。谓体妙失宗、机昧终始。

学者浊智流转、不出此叁种。纲要偈叁首。其一名敲倡俱行。

偈曰、金针双备、挟路隐全该。

宝印当空妙、重重锦缝开。其二名金锁玄路。偈曰、交互明中暗、功齐转觉难。

力穷寻进退、金网鞔鞔。 其叁名理事不涉、偈曰、理事俱不涉、回照绝幽微。背风无巧拙、电火烁难追。

黎明章出山。造曹溪礼祖塔。自螺川还止临川。

有佳山水、因定居焉。以志慕六祖、乃名山为曹。

示众曰、僧家在此等衣线下。理须会通向上事、莫作等闲。 若也承当处分明、即转他诸圣。向自巳背後、方得自由。

若也转不得。直饶学得十成、却须向他背後叉手。

说什麽大话。若转得自巳、则一切粗重境来。皆作得主宰。

假如泥倒地、亦作得主宰。如有僧问药山曰。

叁乘教中、还有祖意也无。答曰有。曰既有、达磨又来作麽。

答曰、只为有、所以来。岂非作得主宰、转得归自巳乎。

如经曰、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

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言。劫者滞也。谓之十成、亦曰断渗漏也。

只是十道头绝矣。不忘大果。故云守住着。

名为取次承当、不分贵贱。我常见丛林、好论一般两般。 还能成立得事麽。此等但是说向去事路布。汝不见南泉曰。

饶汝十成、犹较王老师、一线道也。大难。

事到此、直须子细始得。明白自在。不论天堂地狱、饿鬼畜生。

但是一切处不移易。元是旧时人、只是不行旧时路。

若有忻心、还成滞着。若脱得、拣什麽。古德云、只恐不得轮迥。

汝道作麽生。只如今人、说净洁处。

爱说向去事、此病最难治。若是世间粗重事、却是轻。净洁病为重。 只如佛味祖味、尽为滞着。先师曰、拟心是犯戒。

若也得味是破斋。且唤什麽作味。只是佛味祖味。

有忻心、便是犯戒。若也如今说破斋破戒。

即今叁羯磨时、早破了也。若是粗重贪痴。虽难断却是轻。

若也无为无事净洁、此乃重、无以加也。祖师出世、亦只为这。

亦不独为汝。今时莫作等闲。黧奴白牯修行却快。 不是有禅有道。如汝种种驰求。佛祖、乃至菩提涅盘。

几时休歇成辨乎。皆是生灭心。

所以不如黧奴白牯、兀兀无知。不知佛、不知祖。

乃至菩提涅盘、及以善恶因果。但来草、渴来饮水。若能恁麽、不愁不成辨。 不见道计较不成。是以知有、乃能披毛戴角。

牵犁拽耒、得此便宜、始较些子。

不见弥勒阿、及诸妙喜等世界。被他向上人唤作无惭愧、懈怠菩萨。

亦曰变易生死。尚恐是小懈怠。在本分事、合作麽生。

大须子细始得。人人有一坐具地。佛出世慢他不得。

恁麽体会修行、莫快利。

欲知此事、饶今成佛成祖去、也只这是。便堕叁涂地狱六道去、也只这是。

虽然没用处、要且离他不得。须与他作主宰始得。

若作得主宰、即是不变易。若作主宰不得、便是变易也。

不见永嘉云、莽莽荡荡招殃祸。问如何是莽莽荡荡招殃祸。

曰只这个总是。问曰如何免得。曰知有即得、用免作麽。

但是菩提涅盘。烦恼无明等、总是不要免。

乃至世间粗重之事。但知有便得、不要免免。即同变易去也。 乃至成佛成祖、菩提涅盘。此等殃祸、为不小。

因什麽如此、只为变易。若不变易、直须触处自由始得。

香严闲禅师会中有僧。问如何是道。闲曰枯木龙吟。

又问如何是道中人。闲曰髑髅眼睛。其僧不领、辞至石霜。 问诸禅师曰。如何是枯木龙吟。诸曰犹带喜在。

又问如何是髑髅眼睛。诸曰犹带识在。

又不领、乃问章曰。如何是枯木龙吟。章曰血脉不断。

又问如何是髑髅眼睛。章曰乾不尽。又问有得闻者否。

章曰尽大地、未有一人不闻。又问未审是何章句。 章曰不知是何章句、闻者皆丧。乃作偈曰、枯木龙吟真见道。 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

有僧以纸为衣、号为纸衣道者。自洞山来。

章问如何是纸衣下事。僧曰、一裘才挂体、万事悉皆如。

又问如何是纸衣下用。其僧前而拱立。曰诺即脱去。

章笑曰、汝但解恁麽去。不解恁麽来。僧忽开眼曰。 一灵真性、不假胞胎时如何。章曰未是妙。僧曰如何是妙。

章曰不借借。其僧退坐於堂中而化。章作偈曰。

觉性圆明无相身。莫将知见妄亲。念异便於玄体昧。

心差不与道为邻。情分万法沉前境。识鉴多端丧本真。 若向句中全晓会。了然无事昔时人。僧问五位君臣旨诀。

章曰、正位即空界、本来无物。偏位即色界、有万形像。

偏中至者、舍事入理。正中来者背理就事。

兼带者冥应众缘、不随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

故曰虚玄大道、无着真宗。从上先德、推此一位、最妙最玄。

要当审详辨明。君为正位、臣是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

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带语。问如何是君。

曰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虚。问如何是臣。 曰灵机宏圣道、真智利群生。问如何是臣向君。 曰不堕诸异趣、凝情望圣容。问如何是君视臣。 曰妙容虽不动、光烛不无偏。问如何是君臣道合。曰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 又曰、以君臣偏正言者、不欲犯中故。

臣称君不敢斥言是也。此吾法之宗要。作偈曰、学者先须识自宗。

莫将真际杂顽空。妙明体尽知伤触。力在逢缘不借中。

出语直教烧不着。潜行须与古人同。

无身有事超岐路。无事无身落始终。又曰、凡情圣见是金锁玄路。

直须回互。夫取正命食者、须具叁种堕。一者披毛戴角。

二者不断声色。叁者不受食。有稠布衲者、问曰。

披毛戴角是什麽堕。章曰是类堕。问不断声色是什麽堕。 曰是随堕。问不受食是什麽堕。曰是尊贵堕。 夫冥合初心、而知有是类堕。知有而不碍六尘是随堕。

维摩曰、外道六师是汝之师。

彼师所堕、汝亦随堕、乃可取食。食者正命食也。食者亦是就六根门头、见觉闻知。

只不被他染污、将为堕、且不是同也。

章读杜顺傅大士所作、法身偈曰。我意不欲与麽道。

门弟子请别作之。既作偈、又注释之。其词曰、渠本不是我。

非我我本不是渠非渠。渠无我即死、仰汝取活。我无渠即余、不别有。

渠如我是佛[要且不是佛]。我如渠即驴、二俱不立。不食空王俸。

[若遇御饭、直须吐却。]何假假传书[不通信]。我说横身唱[为信唱]。

君看背上毛、不与你相似。乍如谣白雪、将谓是白雪。犹恐是巴歌。 南州帅南平锺王。雅闻章有道、尽礼致之不赴。

但书偈付使者曰。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

樵客见之犹不采、郢人何事苦搜寻。天复辛酉夏夜、问知事。

今日是几何日月。对曰六月十五。章曰曹山平生行脚。 到处只管九十日为一夏。明日辰时吾行脚去。

及时焚香、宴坐而化。阅世六十有二、坐叁十有七夏。

门弟子葬全身於山之西阿、塔曰福圆。 赞曰、宝镜叁昧其词要妙。

云以受洞山、疑药山所作也。先德惧属流布、多珍秘之。

但五位偈、叁种渗漏之语、见於禅书。大观二年冬。显谟阁待制朱彦世英。 赴官钱塘。过信州白华、得於老僧。

明年持其先公服。予往慰之、出以授予曰。子当为发扬之。 因疏其沟封、以付同学。使法中龙象、神而明之。

尽微细法执、兴洞上之宗。亦世英护法之志也。

禅林僧宝传卷第一。